《满愿石校对版作者扎姆卡特》第1126/1158页


  “别、别告诉小库!”紧张地呼喊,俊美的黑发男子拼命搓揉黑袍下摆的泥印,毁尸灭迹,“我在散步、散步!”乳白色卷发的美丽女郎瞄了眼一旁低头吃草的奶牛,拖长音“哦”了一声。
  “对,对。”慌忙拍下头发里的树叶,夜神欧托拉姆立正接受她的检视。苏菲亚忍住笑:“得了,等我值勤完,来我家陪我听歌,我就帮你保守秘密。”欧托拉姆为难地蹙眉:“可是我要和达妮莎换班……”
  “那我告诉库克尼尔好了。”苏菲亚把头一偏。欧托拉姆急得惨叫:“啊啊――我答应!我答应!”
  比金铃更悦耳的笑声远去,留下夜神在原地伤脑筋。
  黄昏长些不要紧吧……哎?隐隐琢磨到什么,欧托拉姆没有细想,转而进行偷窃大业,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塞堵住奶牛的嘴,然后拖着它朝后门撤退。
  “大人。”
  一个突如其来的稚嫩嗓音吓得他手一抖,放脱了缰绳,奶牛飞奔向救兵。手捧黑曜石容器的少年身穿侍从的装束,留着一头两鬓略长的漆黑短发,干净文秀的脸庞上,一双温润透青如猫儿眼的晶瞳和他一模一样,神态举止却明显比他沉稳有风范,“请问您在干嘛?”
  “我我……”行迹败露,欧托拉姆绞尽脑汁思索借口,然而在他的凝视下,一句完整的话也想不出来。库克尼尔奇怪地看了看身边哞哞叫的动物:“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们家养的牛,您偷自家的牛做什么?”
  “打赌输了啦!”夜神放弃地大喊,抱头认错,“伊洛卡斯那混帐,一直觊觎我家的白白,诈赌骗我!他说斐多耶的橄榄树林会枯萎,我说不会――本来就不会么,可是他用梅箩尔的金苹果贿赂了斐多耶,叶子一夜之间全枯掉了,结果……”
  “结果您输了?”
  “呜呜呜……”欧托拉姆抱着奶牛伤心饮泣,他的白白啊,他也舍不得给那个奸诈的日神。库克尼尔司空见惯地叹气,轻抚他随着肩膀抖动的夜色长发:“别难过,我会把他的小黑赢来给您。”
  “我不喜欢喝羊奶。”
  “我会调得您喜欢。”
  欧托拉姆破涕为笑,又和奶牛依偎了一番,拉着它要送去夙敌那儿。库克尼尔拦住他:“挤好今天的份,我会送去。您先洗澡换身衣服,到茶厅等我。”
  走出几步,欧托拉姆回过头,不好意思地道:“小库,麻烦你了。”
  黑龙的化身抬首,朦胧暮色中,缕缕青丝被风卷起,落霞中缱绻舞动。那位神祗一袭黑色衣裳,温柔如夜,小院篱笆上种的几株白菊在他身旁凌霜傲放,高洁自持的花姿和他一比,也落得庸俗。
  浅浅一笑,温情的柔波由眉梢眼角漾开,自始至终不变。
  夜之都,最初神族的故乡。
  漫长的岁月使那里的风景变得模糊,只有几个片断无法淡忘。
  他托着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嫣红的晚霞像凄艳的血,他突然觉得霞神的裙子很碍眼。
  远处不知名的地方传来隆隆的震动声,吵得他心浮气躁,以往美味的炼乳红茶也食之无味,重重放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又是哪儿毁掉了?”
  库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帮他换了杯清火宁神的桂花茶,点心也换成了薄荷小甜饼:“形意之神塔格斯的魔方塔。”欧托拉姆看了一会儿杯中清冽的茶水,一仰而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重建呢?”
  “这是都主的意思。”库克尼尔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就如同他吐出的事实,绝对、冰冷。在夜之都,都主的意志即代表了高于一切的旨意。
  因此,夜神没有继续质疑,只是感到深深的无力和压抑,喘不过气来,日复一日的惶恐,却无从挣脱。
  “记忆之泉的泉眼也堵住了,穆里埃大人的眼泪解不了急渴,她的泪水也迟早会流干。”
  “哦。”烦躁,不想再听下去。欧托拉姆蓦地一震,手腕被握住,对上侍从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如一道救赎的光,照亮他心底难以言说的黑暗:“大人,我们搬家吧。”
  “……”动了动唇,欧托拉姆勉强咽下到嘴边的好字,惦念地低语,“苏不肯走。”
  “您跟她说过了么?”库克尼尔不认为报晴女神会不乐于同行,只有这个呆瓜还没看出人家的心意。欧托拉姆难堪地道:“她……她会笑我的。”库克尼尔的叹息声轻不可闻,无奈地瞅着他大孩子似的主上。
  “好吧,我去说,我不怕她笑话。”
  “嗯!”夜神开怀而笑,额心呈花瓣状的三对眼眸也因高兴而绽放,宛如通透的翡翠。
  库克尼尔回以素淡温煦的笑容,一只银色信鸽飞了进来,令他俩的目光都为之凝滞。
  神上神的传讯鸟。
  “都主叫我们去一趟。”镇定地展开信看完,少年对掩不住动摇之色的主子笑了笑,“回来再吃晚饭吧。”欧托拉姆无声地点头。
  在寻常的交谈中,他们离开朴素却温馨的小别墅,进入影之帝国的国界,虚空蜿蜒的小径走来一个身影。
  柔软的肢体,花朵一样娇美的容颜,黑瀑般的发丝直泄于地,闪亮的珠串仿佛夜幕上的群星。
  欧托拉姆猛然停步,瞪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对方来到他面前,恭敬地轻吻他的发尾。
  “星辰女神蒂砝听候您的指示。”
  闭上眼,夜神无法回应。扶住他微微发抖的身子,库克尼尔好不容易挤出声音:“退下吧。”
  没有指责他的逾越,蒂砝颔首遵从。好半晌,周围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喜欢这样的苏。”低下头,欧托拉姆的呢喃接近哭泣,“我喜欢从前的苏菲亚。”库克尼尔静静地陪伴,等待他转头,但是过了良久,欧托拉姆还是迈步前进。
  双目一黯,库克尼尔默默跟上。
  果然不行么,毕竟是初始神,受创神的制约太大,到恐惧冲破长久的无形禁锢,也许已经太迟了。
  刚踏进道路尽头的城堡,夜神又是一颤,亮丽的金色如剑剖开幽暗,是他再眼熟不过的颜色。
  银线暗绣的丝织长袍走动间光影交替,绚丽夺目,飞扬跋扈的眉眼隐含怒意,举手投足锐气逼人,不同于平时的雍容闲雅。
  “伊洛卡斯?”前所未有的紧张,他不确定地唤道。眼一眯,日神笑得光芒四射:“怎么,不认识我了?”他身后和他同样耀眼的少女金发垂肩,如同熔炼的黄金般的双瞳直视黑龙的化身,传递隐秘的讯息,随即弯腰行礼。
  “你好,艾美达。”扶起跟随僚友的金龙,松了口长气的欧托拉姆顺理成章地问:“你们也来见都主?”
  “见过啦。”伊洛卡斯阴森森地冷哼,眼底闪着异样的光亮,他垂眸敛去,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道,“夕岚,来我身边吗?”
  库克尼尔毫不惊讶地摇头。欧托拉姆却怔了怔,气极大吼:“你、你胡说什么!”伊洛卡斯不予理会地劝道:“跟着这笨蛋没前途啊。”
  “我的主人只有一个。”黑发少年明确回绝。金发少女开口道:“大人,您这么问是对我们共同的侮辱。”
  “好吧,好吧,你们倒是一鼻孔出气了。”伊洛卡斯耸耸肩。一只手扣住他的颈项,将他整个人提起。
  “你骗走我的牛不够,还连我的龙也想拐?”夜神逼近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露出少有的阴沉表情。
  “留着你的狠劲吧,父亲。”一句称呼轻易让他松手,日神理了理领口,微笑,“再动动你生锈的部位,别像和我打赌时一样说话不经大脑――朝雾,我们走。”应了声,金龙的化身紧跟其后。
  “怪里怪气。”欧托拉姆莫名其妙。库克尼尔欲言又止:“大人……”欧托拉姆看向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什么?别听他的哦!”
  “不会的。”一如既往,黑龙的化身回了个沉静的笑靥,“我们进去吧。”与此同时,通往内殿的大门徐徐打开。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库克尼尔。
  ……
  “所有的龙都是神仆?他们自愿服从你们?”
  清冷而富于穿透力的声音从优美的双唇逸出,犹如投入水面的石子,在短暂的静默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不,龙蛋是兽神玛塔的作品,都主说这些生物太强大,违反规则,除了开头孵出来的八头,其余都销毁了。”古神又跌入遥远的过去,嘴角微微翘起,言下有一丝骄傲,“小库是我挑中、养大的,他最乖,也最能干。”魔皇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有签订契约吗?”
  欧托拉姆茫然:“契约?那是什么?”
  没有契约,麻烦了。最短的捷径无法通行,席恩只好尽可能多地收集敌情:“能不能用我们的语言描述一下夜之都?还有那位都主?”
  “我不要。”欧托拉姆一口拒绝,用力摇头,“那里的生活很难受,我不想回忆。”卡雅双眉一挑,竭力控制住自己,以免大打出手:“阁下,你也太过分了吧,那个库克尼尔是你的手下,理应你负起责任,我们没要你杀它,只要你说明情况,你都不肯?”欧托拉姆困惑地望着她:“责任又是什么?我的神职就是让天黑,为什么我要讲我不喜欢讲的事?小库也是找小可爱,不是找我。”
  “你……”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花容失色,美目窜起即将失控的火苗。
  “好了,卡雅。”席恩没有动怒,玩味地扬唇:欧托拉姆似乎比这儿的众神还呆,那就好办了。
  “奥路贝亚修。”非常自然地调整语气神态,由冷酷无情的大魔王一转为温柔体贴的小可爱,这门技术是学魅惑术的必修功课,“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就说说您喜欢的事好了,比如您和小库的相处。”
  众人看得呆然:原来……原来……他们的魔皇陛下也会甜言蜜语哄人,还笑得如此诱惑,比最妖艳的魅魔还勾魂。
  “席恩……”欧托拉姆顿时痴了,热泪盈眶地凝视对方,“嗯,好。”
  对于法师而言,就算手上只有虚假的信息,也能从中提取出有用的部分,何况全部是真货,没多久就把欧托拉姆的祖宗十八代摸得清清楚楚,整合出一份虽称不上完满,却还差强人意的报告书。
  库克尼尔和肖恩那六个徒弟一样,是宠长辈宠得没边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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