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校对版作者扎姆卡特》第820/1158页


  莉拉一直谆谆教导儿子做一个好人,却没有教他如何爱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所做的牺牲,会化为沉重的罪恶感,压在儿子的心底,成为他一生的负担和枷锁。
  而要活下去,如她所愿地活下去,年幼的孩子也只有当恶棍、骗子、甚至是一个最卑微的男宠。
  ……
  帕西斯跷着腿坐在纯白玉雕成的梳妆台上,津津有味地吃香梨。
  比起脆脆的苹果,他更喜欢甜甜的,多汁的梨。
  他的表情很愉快,因为吃东西是愉快的事,他尝过饥饿的滋味。
  对面镶金框的大镜子照出他的身影,灿银的短发;宛如祖母绿的双瞳;白净而秀丽的脸蛋;大翻领的外衣长及膝盖,模仿制服的设计,纯白的底色,在边缘缀以金色和紫色的花纹,华贵而不失优雅,更衬得他粉雕玉琢,整个人像可爱的娃娃。
  除了这一面,四周还有六面同样的大镜子,角度正好对着中央有华盖的丝绸寝床,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显然是一间为闺房乐趣布置的卧室。角落的熏香炉散发出粉红色的烟雾,里面不用说含有催情成分。
  不过这对帕西斯没有作用,吃药草是他的兴趣,体质早就被锻炼得不受寻常药物影响。
  听到开门声,低垂的绿眸闪过比冰片更锐利森寒的光弧。这波情绪被隐藏得极好,没有落入来人眼中。
  “我的小心肝,在吃水果啊。”
  “不要这么叫我。”帕西斯没好气地扔去一个白眼,“我只是来关照一声,今晚我不负责陪睡。”他不怕耍大牌会受到惩罚,事实上,对方就吃他这一套。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心态。
  然而,帕西斯忘了,他今年只有十三岁,还不到可以被称为男人的年纪。
  果然衣着奢华的中年男子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垂涎地搓着手,用接近谀媚的语气道:“那,什么时候愿意啊?帕尔,不是我说,我们至今只睡过一次,主人已经想你想得快疯了。”这次,帕西斯露出淡淡的不悦: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帕尔?
  被那个叫肖恩的青年称呼小名时,他没有感到任何排斥抵触,但是这个男人……
  幸好他接下来的话能掩饰这微小的失控:“你又不缺人陪,干嘛盯着我?”
  “哎哟,我的小猫咪吃醋了?放心,那些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还是这种恶心的叫法好一点。恢复冷静的银发少年对甜言蜜语采取了一贯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却装出受用又不肯承认的表情:“哼,那你怎么天天叫下面给你准备新宠物?我警告你,不想一会儿心脏上被插把刀,就把今天那两个小鬼换掉。”
  其实最想动手的人是他,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塔拉斯的权利构造就像蜂巢般精密而错综复杂。掌权者之间表面友好,暗地里无不觊觎彼此的财富和势力,失去了这株大树,他只会落得更凄惨的下场。而且,背后牵线的不仅仅是整个南方联盟,还有遥远的东方学舍。
  这里是全大陆最大的奴隶市场。来往的流民被当成商品分门别类贴上标签,送去不同的地方。有的是敢死队;有的是法师的实验品;有的在地下竞技场训练后服用狂化药剂,编进各国的军队;有的是仆兵;最差的,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和小孩,是当军妓。
  容貌上等的,塔拉斯的统治者们会献贡或自己亵玩。而上面再把贡品作为玩物或构陷对手的道具。
  权利中心腐败成这样,还想打赢魔族?做梦。
  帕西斯是看透了。比起那些人,他的际遇算不上惨,也不想抱怨命运。他依然厌恶人类这种生物,连同自己体内的人类血统。只是恨,已无从恨起,随着仇人的死一并消逝。
  他感觉自己像一根浮萍,随波逐流,没有根,也没有未来。
  不,是腐烂的稻草。
  男人收起嬉皮笑脸,连声追问:“是刺客?什么来头?”
  “我懒得查,你自己派人拷问。”反正那两个是硬骨头,不可能问得出……帕西斯知道指使者是谁,是隔壁树林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盗贼头子。
  真是白痴。他以为干掉一个,就能够拯救那些流民了?这个死了,其他人只会把他的财产瞬间瓜分完毕,继续滋润地活着,吸取弱者的血肉不断壮大。
  弱肉强食,这是铁的法则。
  不过他没有透漏。一来,他喜欢那座药草资源丰富的美丽森林,不想它被烧了;二来,那些贼也算是友军。
  “我立刻叫人用刑……嘿嘿,帕尔,既然如此……”
  挥开伸来的色手,帕西斯跳下梳妆台,背起小提琴盒:“你自己另外找人吧,我去温特莉夫人那儿。”
  虽然他荤素不忌,男女不限,但相比同性硬邦邦的身体,还是女人丰满柔软的胸部更合他的胃口。
  “唉唉,帕尔,你是不是生主人的气啊?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主人都会实现。”
  愿望?已经走到门边的少年转过头,眼神幽暗得不像一个孩子所有。
  他只有一个愿望:变强,变得没有任何人可以欺侮的强。然后找到一个对象,保护他一生幸福,不再经历相同的遗憾。
  只是,他渴望守护的对象还没有出现,而他暂时也累得不想去找。
  “呵呵,我只希望枕着女人的大腿睡一觉。”
  没错,现在他只想有一张温暖的床,一具温暖的躯体填满他空虚的心,无梦到天亮。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
  ……
  毫无收获地回到旅馆,肖恩难得的失眠了。
  口袋里的金铃就像一条绳子栓住他的心,使他坐立不安,眼前不断浮现一双澄碧的眸子。
  那孩子的眼神,沧桑得像个老人。
  肖恩懊恼地耙耙刘海,后悔不迭。当时实在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他走,管什么资格立场,大不了卷包袱逃就行。
  这种心情,已经不止在意这么简单,而是一种更深刻的……
  叮!拿出金铃,清脆的声响在夜色中柔和地荡漾开来。
  “……肖恩师父?”鲁西克的警觉远比安迪高,顿时惊醒。肖恩吓了一跳,手中的铃铛跟着摇晃:“啊,吵醒你了?对不起。”
  “你去哪儿了?”对方穿着外衣和长靴,还拿着个陌生的金铃,显然是出去过,鲁西克用额环布下隔音结界,语气透出责备,“别告诉我你这么晚还跑出去施舍。”
  “不是啦。”肖恩委屈地瞅着他,“我是去超度,这座城的怨气好重,但是被一个孩子拦下来了。”
  “孩子?”
  “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想了半天,肖恩还是只能用这个词形容帕西斯。鲁西克多少有点无奈地道:“这年头,连孩子也不能信,你没吃亏就好。”肖恩激动地反驳:“不是!他是个好孩子!我跑到一家不正经的大街上,他把我拦下,叫我回去!”鲁西克依然持保留态度:那种地方,会出现孩子,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看来这里果然有古怪。
  “哪,露西。”下意识地握紧金铃,肖恩犹豫片刻,问道,“什么是娈童啊?”鲁西克眉头一动,刹时想通前因后果,满腔的戒备融化,吐出一声长叹:“他们是一群可怜人。”这种代表了人类兽欲和暴虐的存在,宫廷出生的他再清楚不过。
  “可怜人?帕尔也说是没有人格和尊严的一批人,那到底是指什么?”
  “你最好不要知道。”鲁西克不想师父的纯真被玷污。何况,肖恩如果得知真相,百分之百会立刻杀到那些混帐家里,惹出大祸。而这样也不是根本的解决方法,因为人类的性欲不可能消除,将来还会衍生出新的罪恶。只有通过强权制压,规则约束,道德熏陶。
  肖恩不满地扁嘴。鲁西克视若无睹:“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去办签证呢。为了那孩子着想,你不要再问其他人娈童的意思。”说着,径自躺下,留下师父满脑子问号地发着呆。
  ……
  次日清晨,肖恩一行浩浩荡荡地前往市政厅。朝阳没有中午的毒辣,和暖地照着热闹的市集。菲莉西亚缠着义父询问那只他别在胸前的金铃的来历,肖恩谨记鲁西克的忠告,只说是一个朋友送的。菲莉西亚问不出后,吵着要玩,小手把铃拨得响个不停。玛丽薇莎也喜爱地偷瞄;安迪则惊叹金铃悦耳的音色;鲁西克专心记录城市的地图,以防万一。
  突然,肖恩停下脚步,几乎在同时,众人身后响起一个清越稚嫩的嗓音:
  “肖恩先生。”
  好可爱的孩子!这是安迪和玛丽薇莎回头后的第一印象。菲莉西亚心道:好漂亮的小哥哥,不比露西差呢。而鲁西克眼光一闪,神色微凝。
  “帕尔!”肖恩欣喜地喊出来人的名字。帕西斯还是昨天的打扮,怀里多了个像是布偶的白色物事,更衬得他乖宝宝的形象完美无缺,秀丽的脸上笑容绚烂:“又见面了。”
  “是啊。”肖恩大步走到他面前,疼爱地抚摸他柔软的银发,“太好了,你没事,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帕西斯微怔,他阅人无数,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看即知,肖恩绝对没有说谎或夸大其辞。可是,有可能吗?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失眠?
  “肖恩师父,不介绍一下吗?”鲁西克跟上前,目光不离帕西斯。刚刚照面时,他就认出他的身份。那种特殊的熏香味,举手投足流露出的诱惑气息。但是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看似乖巧的外表下不透明的内在,碧眸深处坚韧的力量,和柔弱的皮相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强悍魄力。就像一头凶猛的兽藏起利爪,装作乖顺的模样。
  这孩子是虎不是猫。
  帕西斯也暗暗警戒,不着痕迹地打量看不出深浅的白发少年。对暗潮汹涌的氛围一无所觉,神经大条的青年热情地为双方介绍:“这位是帕尔,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我新交的小朋友……帕尔,他们是我的弟子,左边数过去是安迪、玛丽、露西和莉。”
  “请多指教。”帕西斯礼貌地鞠躬。安迪也回以郑重的礼节:“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玛丽薇莎露出温和而真诚的微笑:“请多指教,帕尔。”鲁西克带着一贯淡然的表情行了个点头礼。
  “我的名字是菲莉西亚,不过我允许你叫我莉。”菲莉西亚从养父身前冒出头,紫眸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你几岁?好象和我差不多大。还有你腰上的铃,和肖恩师父一样耶,是你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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