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校对版作者扎姆卡特》第84/1158页


  亲热的动作和怀抱一样,充满了熟悉的感觉。但是三年的躲躲藏藏提高了弗雷德的警觉,看尽世情冷暖也抹杀了属于孩童的天真,当下不假思索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红发男子一愕,神色黯淡下来。看到这样的表情,不知为何,弗雷德心脏抽痛,情不自禁地补救:“我……我……你认识我吗?”
  “嗯。”红发男子重新绽开笑靥,照亮了男孩的心扉,“我叫维烈,是你父亲的朋友。”
  父亲?弗雷德一怔,很是不信:怎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样一个人?看出他的怀疑,维烈轻咳:“如你所见,我是个流浪法师,有这种朋友,一般人都不会想宣扬的。”想起去世的父亲确实有点嫌贫爱富,弗雷德相信了这番解释,接着又担心起来:“那你……你……”他会不会把父亲的帐算到儿子头上?
  “别胡思乱想。”深深一笑,维烈再次温柔地抚摸他有浅浅伤痕的小脸,心疼那风霜留下的痕迹,“你是我重要的家人,我不会再让你吃苦。”
  重要的家人?
  明明是文不对题的称呼,弗雷德却没有产生任何排斥感,反而失了神,呆呆凝视那张应该非常陌生的脸庞:“维烈……”
  理智突然回笼,他暗骂自己的失礼,改口道:“维烈叔……维烈哥哥。”话音刚落,他起了一身疹子,莫名地恶心。维烈也一阵发抖,强笑道:“叫我维烈,你一向……那个,我是说,我还没老到被叫哥哥叔叔的年龄。”事实上被叫爷爷也不为过,然而眼前的人不同,跟他一样是化石级。
  “嗯!”弗雷德干脆地点头,忽略常识的提醒。
  “再睡会儿吧,你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轻柔地按下他,仔细掖好被子,维烈正要起身收拾碗筷,袖管被拉住,低下头,对上一双力持镇定,却掩不住不安的蓝眸。
  “别怕,这不是梦。”声音有些哽咽,维烈俯下身,轻吻他的刘海,许下承诺,“我不会离开,你放心睡。”
  恐慌消融了大半,但弗雷德还是没松开手,执意问道:“你会照顾我到什么时候?”比起美梦破碎,他更怕骤然的分离,像他的父亲那样。因此,即使会惹对方不高兴,他也要确定,做好心理准备。
  维烈一愣,随即微微笑道:“到你不需要我照顾的时候。”
  ……
  不需要照顾的时候?是指他长大成人吗?
  无精打采地摇摆双腿,思索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弗雷德突然听见敲门声,连忙躺回被窝。正好看见这一幕的维烈站在门口叹息:“弗雷德,你又不乖了。”
  用被子盖住脑袋,他嘀咕道:“我无聊嘛。”整天躺在床上,闷都闷死了!
  “老是不披件衣服就坐起来,万一感冒了可怎么得了。”
  我就是想感冒!弗雷德在心里大喊:感冒了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喝姜糖水!
  没错,姜糖水。小时侯有一次发高烧,女仆调了一杯姜糖水给他,从此他就爱上这种饮料。但是父亲认为这是平民的食物,严禁他偷喝,使得他的瘾头越来越重!
  拉下被子,维烈无奈地道:“又在咕哝什么呢?”弗雷德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没什么,对不起。”
  维烈对他很好,是家破人亡后,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他也十分喜欢他,不管有什么理由,他都不想让他担心。
  “你啊,其实可以坦率一点的。”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再捏了捏丰润的脸颊,维烈露出欣慰的笑容,“脸色好很多了呢,应该也能跑能跳了吧?明天我们就离开旅馆,一起去旅行。”弗雷德喜出望外:“真的?我真的可以出去?”
  “当然了。”
  “可是……”弗雷德犹豫是否要说出自己是异能术士的事。说了,可能会失去这个温暖的新家;不说,将来还是会穿邦;就算当缩头乌龟,又能瞒多久?
  “不用担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维烈铿锵有力地道。第一次,弗雷德看到他温柔背后的强势;也意识到,自己的事,原来他都知道。
  ……
  之后,维烈成为他最信任喜欢的人。
  他不富裕,明明是魔法师,却靠卖艺为生。最初被人群包围时,弗雷德总是很难堪,感觉有伤自尊,但渐渐地,他习惯了瞩目和喝彩,因为那些并不是鄙夷的目光,而是真心的喜爱和赞扬。
  维烈是了不起的吟游诗人!
  抱着鼓鼓囊囊的行李,挂着笑,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那高挑的背影。维烈不时转过头,问道:“累不累,弗雷德?”语气是明显的不舍。弗雷德知道原因……他怀里的行囊。
  可是,他不想当只米虫,尽管他确信维烈不会因为他不事生产就抛弃他。
  察觉他的心情,维烈开始教他唱歌和弹奏乐器,然后顺理成章地拿回行李,道:“你是我的助手,不用做这些杂事。”说话时,微笑带了点狡黠。他也回以略带羞涩的笑容。
  不拿行李,就可以一只手被他牵着。
  温暖的,厚实的大手,传递来真实无伪,深厚得不可思议的亲情。
  亦兄亦父。
  绵绵密密的关怀包围住他,无微不至。不用再担心食物、担心冷暖、担心风雨,只要尽情地被他宠、被他疼,弗雷德不是讨厌这样的生活,只是……
  眼角瞥见一抹白衣,这次不是风衣了,而是真真正正,执法教团的成员所穿的服饰!
  视野一片黑暗,弗雷德仿佛听到幸福碎裂的声音,全身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几乎立刻感到他的变化,维烈转过头,看出造成他恐慌的原因。
  “抬头挺胸!”他沉声道,握紧了他的手,“你已经不是弗雷德・拉塞明迪了,你就是弗雷德,所以不用怕。”
  “嗯。”
  情不自禁地照做,弗雷德也握紧维烈的手,镇定地从那人面前经过。
  不再畏惧。
  ……
  弗雷德非常厌恶自己。
  维烈对他是那么那么好,可以说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有他对自己那样贴心,连去世的父母也远远比不上,可他还是不满足。
  对,不满足。
  他想念书本;想念从前的生活;想念由才能换得的赞美,而不是卖艺;还有,同龄的朋友……
  明明已经很幸福,幸福得身心都要融化了,还冒出这些不知足的想法,使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拼命压抑贪婪的欲望。然而越压抑,心底的渴望越强烈。
  他知道维烈察觉了,因为他常常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发出一两声轻叹。然后某一天,改变了行程,往最近的大都市走去。
  那一刻,他自厌地发抖。
  “开心点,弗雷德。”维烈抬起他垂得低低的小脸,一如既往地微笑,“你会喜欢的。”
  是的,他会喜欢,可是……坐在空浮舟上,他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维烈顿时慌了手脚,掏出手帕擦拭,温言呵哄。
  “维烈,我是不是很混帐?”好不容易平静了点,弗雷德抽噎着问,“你对我那么好,我还……”维烈失笑,弹了他一记:“傻瓜,我还要向你道歉呢,因为自私而把你留在身边。你又不是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卖艺唱歌。”
  “可是……可是……”
  “弗雷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追求,你天生就不是甘于平淡,爱好漂泊的人。而且,你有才华,有能力。”维烈轻抚他因为长期的调养而恢复柔嫩细致的脸颊,诚挚地道,“假以时日,你成为财务大臣或者宫廷魔法师,我也会为你骄傲。”
  “真的?”弗雷德破涕为笑,心情稍微开朗了些。
  “嗯,我保证。”温和的许诺似曾相识,弗雷德终于明白当日那句话的意思。
  “到你不需要我照顾的时候。”
  舍弃这样了解、爱护自己的人,前往未知的地方,真的……正确吗?
  ……
  “学院是住宿制,所以我不能再陪着你了。不过王立学院是卡萨兰最大的学府,条件好,出路好,毕业都有分配,成绩优秀的还可以直接进入宫廷任职,真是最适合弗雷德一展长才的地方。”高兴地浏览手中的介绍单,维烈嘴角的笑意突然渗入一丝神秘,“而且,你在那里说不定会碰上好朋友哦。”
  “弗雷德?”
  久久没听见回音,他不解地转过头,看到一双溢满依恋的眼眸:“维烈,我……我还是不去了。”
  “这个样子,可一点也不像你。”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维烈语气一沉,“不用担心你以前的身份,我已经都处理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全新的人,再也不是侯爵之子,执法教团的通缉犯。”弗雷德惊讶地瞪视他,意外这个温和可亲的男人,并非他以为的那样简单。
  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看看不远处的王立学院,弗雷德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我是说……那个,维烈,你会来看我吧?”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维烈恍然大悟,脸上刹那间掠过复杂的情潮,最后定格为淡淡的笑容:“会。”
  放下内心的大石,弗雷德不再恋恋不舍,松开手。维烈却反手握住,将一些东西放在他的掌心:“这些是你的覆历表、地契和生活费。哪天在宿舍待得无聊了,可以去上面的地址透透气。我每年会汇钱到冒险家公会,需要就去拿。”
  “维烈……”一字一句都是殷切的关怀,弗雷德垂下头,又想哭了。
  “记住,今后你叫‘吉西安・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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