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校对版作者扎姆卡特》第949/1158页


  在胖布偶附近还倒着一只金发的人形沙袋,同样伤痕累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总参谋长冷静地发言:“阁下,恕我直言,那个并不是陛下。”
  “罗嗦!不要提醒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摄政王盛气凌人地大喝,回身一抽,杖中剑挥出雪亮的光华。
  拉克西丝被誉为当世第一用剑高手,剑术无人能出其右,直到两位“后起之秀”……肖恩和帕西斯出现。但拉克西丝并不敬佩后者,给她一千年的时间,她也能达到那种程度。肖恩倒是真材实料,生前磨练出来的功夫。
  银练也似的细剑交缠,迸出细小而锐利的火花,密集的碰撞声在四壁间回荡。双方都展现了高水准的剑技,模糊的亮银轨迹飞快地变换方向,时而直时而弯,然后在某一点一触即分。
  击剑被上流社会视为高雅的运动,软剑的使用也比一般的剑难得多,用艺术形容也不为过。双剑相交剑身会产生怎样的抖动,会给对手造成什么影响,如何借力操纵剑势走向,如何利用软剑特有的缠劲偏转对方的攻击,都需要反复的练习和精密的计算才能掌握。而同样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君臣俩都屏弃了无用的花俏,以最小的动作最快的速度最低的出力获取最大的伤害效果。
  绚丽的剑光朝四面八方散开,拉克西丝的身法优美而凌厉,快速的攻守转换令人目不暇接;克鲁索沉着地招架,他性情稳重,本不适合用软剑,但守得滴水不漏,拉克西丝一时也拿他没办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克鲁索渐渐感觉自己被引进主君的节奏,而且越来越难脱身。
  “我认输。”剑快离手时,他毫不逞强地宣布。拉克西丝啐了一声,不爽地叉腰:“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儿吗?”
  “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会造成手腕扭伤的危险,对胜率的提高毫无帮助。”
  ……真是无趣的性格,我当初到底是看中他哪一点?拉克西丝不禁质疑自己的眼光和品位。克鲁索平平地道:“当然,如果您要看属下丢脸弃剑的模样……”
  “谁要看你那个样子!”
  “这就好,您喜欢整人和好大喜功的兴趣已经很低级了,再发展下去有沦为变态的趋势。”克鲁索直言不讳。拉克西丝怒极反笑:“好个目无主上的下属,你是不是想我剃光你那头青草?”绿发青年不动如山:“男人光头也不要紧,威胁和人身攻击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所为。”
  “克鲁索,你给我闭嘴!”
  “是。”
  把软剑插回手杖,拉克西丝怒气冲冲地走向大门,经过“罗兰娃娃”时还踢了一脚出气。但是一听到身后紧跟而来的脚步声,胸口的郁气又慢慢淡化。
  习惯性地转过头,确认他默默陪伴的身影,不期然对上一双沉静的眸。他看人的目光十多年如一日,稳定而直接,不带浓烈的感情色彩。记得初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直勾勾看她,丝毫不懂得迂回。
  所以,她冲口骂他“乡巴佬”……
  不堪回首地掉头迈步,黑发的摄政王沿着长廊前往庭园,眼角瞥见一座莲池,神色微化,思绪一瞬间飘远。
  那天下着大雪,冻死无数贫民的恶劣天气却是贵族眼中的诗情画意,在宫廷魔法师的保护下,悠闲地赏雪嬉闹。不小心失落温玉珠的公爵之女尖声叫骂,用耳光命令女仆们下水打捞。就在这时,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被侍从带着,进入她的视野。
  “让她们出来,我去。”停在池子边上,他淡淡地道。
  雪很冷,水更冷,不高的细瘦身子冻得直打哆嗦,失去血色的唇紧抿着,宛如初春嫩叶的柔软发丝下,专注的瞳眸闪着点点凛冽的光,其中有愤怒,有不屑,也有坚忍的意志。
  他找到了温玉珠,珠子却摔裂了。
  迁怒的千金小姐当场扇了他一巴掌,本来到此为止,但是那直接的眼神,也让达官贵人们不快,视为反抗。伶俐的仆从立即拿出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长鞭,在那单薄的身体上抽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慢着!”
  受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尊贵的公主指着平民少年,说出改变了两人一生的宣言,“我要他!”
  恍惚回神,依然鲜明的记忆在雨声中沉淀。
  “克鲁索,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绿色的?”
  如果有心,拉克西丝可以把部下的身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在成为她贴身侍从的一刻,克鲁索就等于和过去一刀两断,只属于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的所有物,自会有人去处理那些琐事。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有多马虎大意。
  愣了愣,克鲁索照实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我们家有木精灵的血统。”拉克西丝哦了一声,半晌,闷闷地道:“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我母亲前年去世了,内务总管特许我祭拜她。”
  平淡的话语却如一把尖刀,刺穿了摄政王的心,久久不敢回头面对部下。
  凝视她背影的双眼却没有怨恨,而是一种混合着包容和了解的平静。
  “克鲁索,人要知足。”
  这是他那平凡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也是最珍贵的人生哲理。
  所以粗茶淡饭,他们也生活得安和快乐。靠着商人叔父的推荐和父亲生前微薄的积蓄,母亲把他送进学堂。他努力求学却保持中庸,既不出类拔萃惹人嫉妒,也不落后被老师嫌。他的愿望很小,只想有个体面的职业,让母亲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些。
  就这样。
  然而横祸,都是突然降临。
  因为他长相清秀,被巡视的官员看中,和其他几个平民孩子一起,送进宫当“侍从”。
  这是好听的说法,谁都知道十来岁的男孩进去是干什么。
  原以为红颜多难,没想到男人长得好看点也遭殃。
  临行的前一夜,母亲抱着他流泪。侍侯贵族小姐还好,就怕被有变态兴趣的老爷们看上,折磨至死。定时从王宫后门驶出的运尸车,平民有目共睹。
  不要顶嘴,不要争宠,也许……也许忍几年就能出来了。母亲含泪叮嘱到凌晨,看了眼窗外,终于崩溃,痛哭失声,从床下的木盒拿出一把短刀,塞给他。
  “怀恩家的男人不可受辱。”颤抖的声音却透出坚定,“克鲁索,实在忍不住,你就用这把刀,解决自己。”他点头,却在半途偷偷扔掉刀子。因为进宫时一定会搜身,被发现不止他倒霉,母亲也会受连累。
  反正皮肉苦,男子汉大丈夫,忍忍就过去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年仅十二的少年走进王宫,邂逅了和他交缠半生的少女。
  她穿着白裘站在树下,听到动静,惊讶地转头打量他。黑发随风微扬,月光的帷幔轻柔洒落,像为她铺上一层银粉,闪闪发亮又带点朦胧的神秘,容貌文静秀雅,丽如寒梅绽放,神如秋水染霜,眉间隐隐含着一丝清灵之气。
  虽然年龄幼小,少年也为之失神,心跳不受控制。
  “看什么看,乡巴佬!”双手叉腰,对方毫无淑女气质的架势粉碎了美好的印象。
  ……形象破灭。
  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带刺的玫瑰而不是纯洁的百合,是凶悍的母狮而不是娇柔的小猫,少年叹了口气,然后被带队的侍从压着头道歉,得知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女。
  被那纤细的食指指住时,他是以为,她要报复他的……
  “喂,你别老是像木桩一样不吭声啊。”坦率地道歉不是拉克西丝的作风,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歉意,希望部下能骂她几句。克鲁索将自己从过去抽离出来,用一种了然的语气道:“阁下不必觉得亏欠我,您的庇荫就是最大的帮助,我可以寄钱也可以寄信给她,母亲一直生活得很好。她弥留的那段日子,您也准了我的休假。”
  可恶,他是我肚里的蛔虫吗?虽然不甘心,拉克西丝还是不得不承认听了这番话,情绪上好受了许多,只是还有点遗憾没见过他的母亲。
  见鬼!我见他老妈干嘛!
  拉克西丝下意识地加快步伐,带起披风飘扬,身姿威风凛凛。
  “阁下。”克鲁索一手搭在她肩上,“您走错路了。”
  “……”女王陛下悻悻然把脚收回来。总参谋长担忧地注视她:“是太累了吗?政务我帮你看,今晚请好好休息。”拉克西丝用力甩手:“没事啦。”
  “我不认为没事,你的样子很不对劲。”
  “烦死了!你真应该改名叫特罗嗦才对!”
  对主君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大度的部下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更确定她的失常。
  唉,果然陛下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克鲁索完全理解到另一个层面,温言道:“不达成精神和肉体的协调,勉强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成果。就算您不为自己,也请为莉莉安娜殿下保重,她会担心您。”
  “……知道了。”拗不过这个迟钝的家伙,拉克西丝只有妥协。用诺因的话来说,是所谓一物降一物。
  远远望见目的地,两人默契地掏出胃药吞下,不然喝完王女殿下的午茶就得跑厕所。
  隔着玻璃墙,拉克西丝看到莉莉安娜拿着一只式样古朴的手镜卸妆,皱起眉头。
  她想不通当初怎么会把那面诡异的镜子给侄女,这个微小的疑问很快淹没在脑海深处,走了进去;克鲁索随手关门。
  “姑姑,克鲁索大哥。”莉莉安娜惊喜地起身迎接,“我刚做好焦糖泡芙,乳酪馅饼和蓝莓慕斯,快来吃。”
  “啊哈哈哈。”拉克西丝硬挤出笑脸,“那一定要尝尝。”克鲁索完美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行礼感谢。
  毕竟有心事,将奶精和砂糖放进红茶调匀,莉莉安娜怔忡地搁下银匙。
  “丫头,吃东西的时候别胡思乱想。”拉克西丝头痛的事只有比她更多,但该调剂还是得调剂。就像她再忙,也不会忘记美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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