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在的异族——又名《比你想象的更黑暗》》第22/43页


  他无力地问道。
  “我不知道。”爱尔浮德小姐微微驼着背,抬起头来,用迟疑又悲痛的目光看着巴毕,“夫人想见山姆・奎恩先生。她说有要紧的事告诉他,可荒唐的是,她不肯打电话,也不肯写条子,甚至不相信我会帮她转告,一个劲儿地求我把奎恩先生请到医院来,她要见奎恩先生本人,要提醒他什么。但是,医生是不允许的。”
  巴毕觉得噪子眼儿发干,有东西卡住似的,他不再问了,惟恐爱尔浮德小姐看出破绽。车一直没有挂高速档,他手忙脚乱地挂上最高档,沿着新河路,向克拉伦登城里驶去。
  “我实在太伤心了,可怜的罗维娜。”爱尔浮德小姐还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听得出,她的确很伤心,“看不见路,哎,什么也看不见,丈夫尸骨未寒,自己又是这个样。她不停地求我们把特克找回来,就是她的那只大狗。她昨晚把狗撒出去,就一直没回来,现在她说,她需要那条狗,要它在黑夜里保护她。格兰医生问她害怕什么,她就是不说。”
  巴毕觉得浑身冰凉,他边开车,边呆呆地听着,不敢再看爱尔浮德小姐。他虽然正视着前方,但实际什么也没看见。忽然听到爱尔浮德小姐尖叫,他定睛一看,一辆大卡车开上了鹿溪公路桥。他的车开得太快了,他猛打方向盘,急踩刹车,随着车轮发出的刺耳尖叫,他们紧擦着水泥护栏,绕过了卡车,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对不起。”巴毕哑声悄悄抱歉,“我只顾想罗维娜了。”
  但心里暗自庆幸,爱尔浮德小姐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到了学院路,爱尔浮德小姐下了车,巴毕掉头回城里。
  将近中午,巴毕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看有关瓦尔文材料,不耐烦地等待着和特洛伊勇士花园通电话。
  当他最终拿起电话听筒时,要见艾溥露・贝尔的难耐心情却忽然消失了,除了无比诱人的美丽以外,巴毕不相信艾溥露比其他红发女郎更危险,可是,一股控制不住的突发无名恐慌,迫使他放下了听筒。
  最好等一等,待恢复正常再说,巴毕劝解着自己。也许,不打电话更好些,直接去。如果他把白玉胸针当面还给艾溥露,她会如何?巴毕想亲眼目赌那一场面。
  该吃午饭了,巴毕并不觉得饿。他在一家店停下,喝了杯汽水,又到珉特酒吧喝了杯烈性威士忌。还是这杯威士忌管用,他顿时来了精神,那么该到瓦尔文的法律事务所采访了,也好借此换换脑筋,兴许能对艾溥露这个谜团找到新的视角。
  政治家瓦尔文和蔼可亲,他请巴毕喝了杯威士忌,然后便滔滔不绝起来,都是关于他的对手们如何地不择手段。但当巴毕提起下水道工程股票一事,瓦尔文上校的热情和诙谐,便都不见了。他称忽然记起了一个重要约会,巴毕只好告辞,回到自已的办公室。
  可他无法集中精力,脑子里除了那个严密把守的木箱子,就是山姆・奎恩令人不快的威胁;他也忘不了,梦中的罗维娜手持银匕首,穷追不舍。她到底要告诉山姆什么;一只绿眼睛的母狼,跃然纸上,在他的打字机前狞笑。
  没有必要再拖延了,他推开瓦尔文的材料,决定对艾溥露之谜探个究竟――又是一阵恐慌,他等待已久的恐慌。
  已经两点了,艾溥露早应该出来了,如果她真是《号角报》的见习记者。巴毕快步到了停车场,开车回到公寓,取了白玉胸针,一阵狂驶,穿过北主干道,驶向特洛伊勇士花园。
  普斯敦・特伊的蓝色豪华轿车停在停车场,巴毕并不吃惊,因为特伊的一位动人的前任秘书,住在顶楼的公寓。
  巴毕没在服务台停留,不想让艾溥露预先有所准备,再编山阿佳莎姨妈的故事。他要把胸针放在她的手心里,然后看她有什么反应,她的绿眼腈会怎样眨。巴毕不等电梯到,甩开大步“噔噔”上,二楼。
  特伊粗实的背影,慢悠悠地走在巴毕前面,这仍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巴毕想,也许那位前任秘书搬到了二楼。他沿着走廊向前走,二楼2-A,2-B,下一个门该是2-C――巴毕忽然屏住了呼吸。
  他见走在前面的特伊,在2-C前停下,巴毕张大嘴,吃惊地望着。粗壮身板的矮个子特伊,身穿笔挺的双排扣西装,系着一条紫色领带,他既不敲门,也不按门铃,而是掏出钥匙。自己打开了公寓的门。巴毕听见艾溥露・贝尔天鹅绒般圆润的声音,声调很低,很亲热,随后,门关上了。
  巴毕跌跌撞撞地跑回电梯,朝着电梯开关狠击一掌。他觉得恶心,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的确,他没有理由对艾溥露有任何特殊要求,她也说过,除了阿佳莎姨妈,还有其他的朋友。显而易见,她不是光靠在报社挣钱糊口。
  不过,巴毕还是觉得恶心。




《潜在的异族》作者:[美] 杰克・威廉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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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猛虎巴毕再开杀戒
 
  巴毕回到城里的办公室――其实在办公室无事可做。他不再想艾溥露,而想摆脱心里的种种烦恼,他惯用的绝招,再次派上了用场:埋头工作或是烈性威士忌。拿出瓦尔文的档案,大笔一挥,写了篇《克拉伦登的第一公民》,介绍瓦尔文童年如何艰辛,避而不谈那些肮脏的政治交易。接着又出去,到阻止瓦尔文竞选的群众大会现场采访,但是,文章要按照特伊的意图写,是葛莱德授意的,要把义愤的市民写成一群怀有恶意的乌合之众,巴毕真得昧着良心。
  他不想回家,害怕回家。
  他强迫自己不再理性地分析脑子里的疑问,故意在办公室磨磨蹭蹭,直到第三版报纸发排,才和几个酒友一块儿,跑到街对面的酒吧干了几杯。
  巴毕下意识地对睡觉产生了恐惧,过了午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醉醺醺地回到布莱特街自己的公寓,走过吱吱嘎嘎的地板,进了冷请清的房间。
  他忽然感到非常憎恨这所房子,憎恨忽来忽去的霉臭味,斑斑点点褪色的墙纸和廉价粗俗的家具。憎恨在《星报》的工作,憎恨自己写的那篇瓦尔文的文章,弄虚作假,玩世不恭。他恨普斯敦・特伊,恨艾溥露,也恨自己。
  他很困倦,很孤独,心中苦涩,竞自卑自怜起来。他不能按照特伊所要求,写文章撒弥天大谎,可又不能甩手不干,不做记者,去干什么呢。是老蒙瑞克扼杀了他的信心,多年的积怨涌上心头,是那个老学究,毁了他的考古专业,而且拒绝说明原由,或许自已有什么不可弥补的弱点?总之,生活毁了,前程毁了――而现在,连睡觉也担惊受怕。巴毕在浴室里转来转去,抄起威士忌瓶,把剩下的酒,一古脑儿地倒进杯子,一口喝干,指望借着酒劲儿,想明白梦里的事。他顺手在书架上抽出一本旧教科书,打算睡着前,再看看有关“变狼狂”的章节,“变狼狂”是一种心理疾病,这种人幻想自己可以变成狼,或其它的动物。
  有趣的是,课本上把这样的人类原始信仰分门别类,列入各个条目,――详尽介绍:这些原始信仰普遍相信人能够变成危险可怕的食肉动物。巴毕快速浏览着不同的条目:狼人、熊人、豹人、虎人、鳄鱼人、鲨鱼人,还有猫人、猎豹人、鬣狗人。课本还叙述了曾出没于马来西亚的虎人,及其变形的细节,虎人的变形非常理想,没有障碍,没有痛苦,但是,教科书上咬文嚼字的学术腔调,干巴巴的,枯燥无味,不像巴毕梦中所经历的那么真切,他看着看着,眼睛开始打架了,书上是字变得模糊不清,他索性把书丢到旁边,慢吞吞地爬上床睡觉。
  虎人的变形最令巴毕满意,他甚至有点几妒忌白天见到的“克拉伦登虎”,学生们抬着它穿过学院街时,真够威风的,巴毕还特别注意了虎的尖犬牙,是重新装过的,恍恍忽忽。昏昏沉沉,巴毕似睡非睡,久久回味着嗜血的捕杀者惨烈的力量,捕杀时的各种细节动作,有力的大爪、雪白锋利的犬牙,都挺吓人的。越想越兴奋,所有的困倦疲乏一下子变成了燃烧的欲望。他要变――比上一回容易多了,飘飘然的变形不那么痛苦了。巴毕一跃跳到床边的地板上,猫般地悄然无声,就是空间太小了。他好奇地回头望自已在被子下面的轮廓――干瘪、憔悴、死一般的灰白僵硬――这样的一个脆弱,难看的躯壳,怎么可以容下他现在所拥有的如此强大的力量,这样强大的原生力。
  屋里的气味真让他恶心:书架上发霉的图书、脱下没洗的脏衣服、刺鼻的烟草、还有不小心洒出的威士忌,这样拥挤不堪的陋室,令他强壮伟岸的躯体无法伸展。
  巴毕好歹挤出了卧室,有力的大爪跨到门口,借着百叶窗缝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巴毕的“新眼睛”能把室内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伸出爪子去摸钥匙,一下子想起艾溥露传授给他的变形本事。
  任何地方存在着的事物,都不是绝对的,只有宇宙间的盖然性是真实的:他的自由思维是动态模式,利用物质的原子和电子的运动,完成与盖然性的链结,是思维力量的永恒;思维网络可以驾御风云,穿透木质,击穿普通金属,只有金属银是不可以逾越的障碍。巴毕按记忆操作着思维网络,门变得模糊了,金属的螺钉、锁头、铰链显现出来,逐渐分解,他钻进开口,轻手轻脚踱过大厅,轻手轻脚走过塞多斯基夫人其他房客的房间。
  街门也同样地开了,夜归的醉汉在人行道上东摇两晃,靠了靠巴毕毛茸茸的身体,斜愣着眼瞟了他一下,打了个响嗝,继续晃悠着朝前走。巴毕的周围尽是污浊的橡胶气味,满地的香烟头,他跨上人行道,朝特洛伊勇士花园疾跑而去。
  艾溥露・贝尔跑出来,在街对面的公园的小湖旁迎候巴毕。
  不知为什么,巴毕一见到她,便知艾溥露也是像他一样,穿过上锁的前门,把熟睡的躯壳留在了卧室的床上,她完全是赤裸着的,松散的红发在雪白的胸前飘荡。
  “威利,你一定非常强壮,才变形成这个样子。”
  她爱幕巴毕的雄姿,天鹅绒般的声音变得更加悦耳动听,绿眼睛发着光,走上前问候巴毕,凉幽幽滑爽的美丽身体紧靠着巴毕,挑逗地在他耳后抠抠,巴毕愉快地低吟着。
  “你这么强壮,我真高兴,”她靠着巴毕的耳朵说,“因为我还感觉不太好――你的老朋友奎恩书房的陷阱,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刚好要给你打电话,威利,你瞧,今晚我们另有个事要做。”
  巴毕吃惊地甩了甩尾巴。
  “另有事儿?”心里仍放不下罗维娜,梦里她拿着银匕首,追赶他,摔在人行道上,巴毕轻声对身旁的艾溥露说,“我不想再干什么。”
  “我也不想干。”她又抠抠巴毕的耳朵,“不过我刚刚知道,莱克斯・斯特一小时前开着山姆・奎恩的车出去了。他是和奎恩一起干的,他安排好明天通过州立大学的无线电台,发布广播节目,我猜他是要通过广播,宜布老蒙瑞克在机场没说完的考古结果。”
  她低沉的声音像水晶石一样清脆悠扬。
  “威利,我们必须制止他。”
  “绝不能动莱克斯!”巴毕强烈抗议,“莱克斯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巴毕头顶发麻,艾溥露仍用手指抚弄他。
  “威利,你所有的多年好友都是人类。“艾溥露娇滴滴地说,“他们是黑暗之子的敌人,狡诈、狠毒、强大。他们抓住任何可能的科学手段,挖掘我们的踪迹,企图把我们干掉。我们必须拿起手中仅有的几样武器。”
  她说着,轻轻拱着巴毕的下巴。
  “威利。你肯定能明白,对不?”
  巴毕听着,不住地点头,完全赞同她的观点。是呀,这就是生活,他有力的虎爪下是白皑皑的霜花,身旁女人濡润的手抚摸着他的皮毛,激起阵阵静电火花。莱克斯・斯特曾是他的朋友,可那是多么遥远的噩梦般的经历,充满痛苫的妥协,和令人一蹶不振的挫折。
  回想着他刚才还那么迫切地渴望逃脱那一切,变成长着犬牙的猛虎,巴毕高兴地低吼着,长长地舒着气。
  “那好,让我们走吧。”艾溥露催促着。巴毕要她跳上来,趴在他的背上,他力大无穷,驮着艾溥露奔跑不算什么。巴毕带着艾溥露从主干道,穿中央大街,过校园拐角处闪着黄灯的交通路口,一直向前,朝盘山公路奔去。
  他们跑过路旁沉睡着的房舍,不知哪儿的一只狗“汪狂”叫了几声。月亮落下了,秋高气爽的夜空繁星点点。即使只有几颗星,巴毕也能看清楚一切――路旁的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甚至悬在头顶的电话线,都清楚极了。
  “威利,再快点儿!”_艾溥露光滑的大腿使劲夹住奔跑着的巴毕,身体前倾着,胸部紧紧贴着他的虎斑皮毛,散乱的红发在风中飞舞,她贴近巴毕的耳朵大声喊着,“我们一定要在萨迪思山赶上他。”
  巴毕张开四爪奔跑着,显示着体内的无穷力量,深深吸进清爽的空气,体味着大地的生机,生命的气息,还有背上暖融融的姑娘,这,才是生活,是艾溥露唤醒了他,使他结束了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想起床上那个干瘪、憔悴的躯壳,不免要打哆嗦。
  “再快点儿!”艾溥露催促着。
  黑色的原野和低矮的山峦,像飘拂的云朵,飘向身后。随着盘山公路缓缓而上,猛虎巴毕感到自己力量也有极限,他的心脏开始“嘭嘭”地剧烈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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