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明全集.net》第10/328页


  朱平安笑着冲马夫王招招手。“来向岳小旗解释一下,我让你配的什么药?”
  马夫王恭敬的行了礼,看得出有些自得,山羊胡子都是一翘一翘的。“回百户大人的话。小人配的是些清心理气、安神助眠的药丸。至于扔在流贼右军营的,则是些吃了便让人发狂的东西。”
  这下,不禁连岳锦峰愣住了,就连洪胖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众人眼巴巴的看向朱平安。最后还是岳锦峰仗着胆子问出了口,“大人此举是何用意啊?”
  朱平安笑而不答,弯腰拔下几根野草,柠成一根并不粗的草绳。缠绕在左右双手的手指上,放在岳锦峰的面前。手指悄然用力一紧,野草的韧性极强,接着便松下来,然后,朱平安猛然发力,双手手指突然绷紧,野草绳瞬间被绷得笔直,之后,便是应声而断。
  朱平安冲众人晃了晃手上断了的野草,“简单来说吧。人的精神,便像这根草绳,紧张的时间长了,猛然间松懈下来,然后再突然紧张,便很容易就像这根草绳一般,禁受不住而折断。”
  又一指流贼大营,“王金发告诉我,流贼为了能在援军到达之前攻克凤阳,一日行军将近百里,正处于人困马乏的时候,马夫王的丸药可以让民夫营民壮的精神超乎寻常的放松下来,可一旦遇到某种突然而来的刺激,例如夜袭,他们便会很容易做出某种极端的反应。更何况,他们中很多人还是夜盲症的患者!至于刺激从何而来……,呵呵!”
  朱平安越说越来劲,他已经很久没试过这种在众人面前指点江山的感觉了,回想起后世下到基层检查工作的情景,那阵势、那排场,别有一种熟悉的怀念滋味涌上心头啊。
  “其实,这不过是心理学上的一个叫做承受度的概念,我只是做了一些具体的转换和利用,将其应用于……!”
  朱平安忽然间闭上了嘴,他发现,手下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不正常了。
  “承受度、精神?”洪胖子咂咂嘴。
  “极端的反应?”岳锦峰莫名其妙。
  “心理学、概念?”马夫王饶有兴致。
  “大人,这都是什么意思?”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朱平安哑口无言,心中暗暗叫苦。言多必失啊,这算不算露了马脚啊?
  此时,山坡下大营里传来的热闹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朱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老实话,这几个名词根本没法解释啊!
  果不其然,右军大营首先乱了起来。刚开始,大营中只是极个别的区域产生了混乱,远远看去,似乎只是个别士卒产生了争执,继而声响便愈发响亮起来。
  王金发在几名朱平安手下的护卫下飞马冲上山坡。“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已经有营盘乱起来了!”
  朱平安满意的点点头,“王小旗,暂为你记下一功,战后再行奖赏!”
  王金发不敢相信的盯着朱平安,猛然间翻身下马,双膝跪倒,“小的谢大人提拔!”
  洪胖子等人翻着白眼的看向王金发。王金发略有些尴尬,只得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躲到了朱平安的身后。
  朱平安冲着岳锦峰一挥手,“告诉弟兄们,可以开始了!”
  随着岳锦峰手中的一枚钻天猴怪叫着钻入云层,早已隐蔽在流贼大营附近的士卒们,点燃了火把,将包裹着油浸布条的羽箭也引燃,纷纷向大营的帐篷、大车、粮草堆等易燃位置射去。
  数量虽然不多,但造成的火势却蔓延的极快。因为,后军营的营地内,准备救火用的水缸、水渠等设施寥寥无几,人数再多,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势四下蔓延。
  接着便是右军营的人喊马嘶,其中便有浑身冒火的身影,惨叫着从营帐内飞奔出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大杀大砍,直到熊熊烈火夺走他的最后一分生命的气息。大批的身影笼罩在火光中,盲目的左冲右突,而民壮营的混乱很明显吸引了他们,越来越多的人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奔向后军,民夫营被突如其来的袭击一下子给重建的人仰马翻。牲口被火光吓惊,发出一连串的悲鸣,努力的冲向围挡的栅栏,疯狂的踩踏倒在地上的身影。
  更多的人就像没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很对人因此被砍翻在地,于是,更多的人,包括那些没有受伤的人也拿起了兵器,加入到砍杀的队伍中。他们没有别的想法,此时,只能用杀戮来保护自己。
  一个营寨接着一个营寨,混乱就像病毒一般,迅速的向四周推进,慢慢挤压向整个大营的核心区域――一阵风的中军大营。


第十三章 天降横财

  “乱匪大营起火了,速速通报巡抚大人!”
  张大狗手扶垛口,手搭凉棚,登高望远。盯着流贼大营和百户所村寨的方向已经整整一夜了,双眼虽然酸痛不已,但一颗心却始终悬在了嗓子眼,不为别的,就为那失陷在城外的朱平安、洪胖子、岳锦峰以及百十名兄弟。
  张大狗和兄弟二狗以及两百多名百户所的兄弟在城墙上整整守护了半夜。自打接到朱平安等人被堵在城外的消息,张大狗一干人便骤然火起,操持兵刃便要去找石应诏算账,嘴里叫嚷着:“不让活,便去城外投奔乱匪!”
  幸好段喜年极力压制,这才没酿出什么大乱子来。
  张大狗等人出不得成来,一个个焦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段喜年唯恐他们惹出什么祸端,便派遣他们和高墙卫其他千户的兵卒镇守东华门城垣。张大狗悄悄的吩咐手下,一旦城外有什么变故,不管什么人阻拦,一定要打开城门,冲出城去,接应百户大人和兄弟们进城。
  子时时分,百户兵卒的家眷扶老携幼也来到城门附近,得知朱平安等人还是没有消息,一个个痛哭流涕,张大狗兄弟好一通苦劝,才劝得老娘和一众乡亲回去等候消息。
  丑时刚过,眼尖的士卒一经发现了流贼大营中的火光,鼎沸的人声逐渐传来,张大狗等人欣喜若狂,就连在城门处歇脚的段喜年都闻声跑上城头,不顾一身重甲压得气喘吁吁,一掌拍在垛口的条砖上,呲牙咧嘴的叫嚷着手下立刻通知巡抚路振飞。
  路振飞赶到城垣的时候,流贼大营的火势已经弥漫开来,冲天的火光将凤凰山下的皇城城墙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路振飞看了好一会儿,嘴唇抖动个不停,费尽千辛万苦才挤出几个字,“天佑凤阳、天佑大明啊!”
  此时城下飞奔而来一名骑兵,看服色正是高墙卫属下。一边顺着城墙疾驰,一边高喊:“速速通报巡抚大人,高墙卫百户朱平安率部夜袭乱匪大营,大获全胜,请巡抚大人立刻派兵支援!”
  城头上一时间欢声雷动。段喜年揉了揉眼睛,脸上霎时便笑成了一朵花,“赵全忠,是你小子吗?”
  传令兵赵全忠勒住马匹,一抬头,“指挥使大人,正是小的!”
  “朱百户呢?”
  “百户大人已经带人杀进敌营了,乱匪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啊!百户大人请城内从速发兵,机不可失啊!”
  段喜年转向路振飞,满面春风,“大人,真是我高墙卫的士卒啊,不会有错!”
  路振飞得到了段喜年的肯定,猛的一转身,“传本官命令,班操军、护陵新军等即刻出城,追剿流贼!”
  凤阳知府、布政使、按察使以及班操军等一干文武赶忙劝谏,“路大人,不可盲动啊,城外消息暂时还不清楚。只凭一人所言,恐怕误中了乱匪奸计啊!再说,我等之责在于守护凤阳,如今皇城安然无恙,稳妥之计,还是固守皇城等待南京援兵为宜啊!”
  路振飞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诸位大人还真是一心为公啊!眼前的局势已经明了,却还打着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的主意。”
  诛心之言一出,文武官员顿时低下了头。路振飞虽然只是正四品的文官,但头上却戴着一顶代天子巡抚凤阳的帽子,那是货真价实的钦差。就冲着这个巡抚的名衔,文武大员就算品级再高,也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路振飞点点头,“也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也不强求。但诸位大人也别怪本官不提醒,此次出城杀敌,凤阳各部自愿参与。不去的,本官也不会为难,只是日后叙功,要是有人想要从中浑水摸鱼,分润功劳,那就别怪本官翻脸无情了!”
  众文武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出城便好,凤阳就这么点人马,城外那可是三万乱匪大军,出城能落得下什么好处来?
  段喜年一抱拳,“大人,卑职愿率部出城接应朱百户!”麾下的两名千户虽面露苦色,但路振飞在场,两人也不敢造次,只得跟在后边躬身施礼。
  班操军指挥使憋气不吭。只有护陵新军的指挥使觉得面子上老大过意不去,便钦点一名千户领兵助阵。两军合计也有近两千五百余人的规模了。
  路振飞点点头,“甚好,那就以段指挥使为主将,本官将全城的战马全部分配给尔等,立刻出城吧!得胜归来,本官亲自为你敬酒!”
  ……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天际中消失,虽然是黑夜,仍然可见漆黑如墨的云层慢慢的堆满天空,随着狰狞的闪光划破长空,滚滚的雷声突兀的砸了下来,震得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狂风呼啸着吹向流贼大营,风助火势,大火毫不留情的扑向中军的方向。左军营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此时也是人喊马嘶、不战自乱,士卒们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向着各个方向拼命奔逃,生怕火势蔓延到自己的营地。
  看着这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朱平安也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营啸,自古以来便是军伍的大忌,但却是无法逃避的祸患。也许是一个小兵由于梦魇喊了几声梦话,便会导致全军陷入到崩溃的状态中。着便是营啸的可怕之处。
  朱平安清楚的记得,北宋太原之战,便是由于有人高喊“金兵来了、宗翰来了!”直接导致了二十万大军营啸溃散、死伤无数。
  朱平安此战便是借鉴了后世淮海战役中的一场经典战斗。但说是战斗似乎有些不合适,说是营啸显然更为恰当。
  孙元良十六兵团八万余人自陈官庄突围,撤退至萧县,一路人困马乏,自以为远离了战场,于是大军各部倒头便睡。孙元良所部被围困多日,骤然脱离战场,精神猛然间放松下来,直到半夜突然被小股部队发动了夜袭。
  于是乎,整整八万大军顷刻间陷入营啸的崩溃状态,一直到天色放亮,整个兵团全部被歼灭。
  现在的流贼大营与其何等相似,同样是急行军之后,士卒疲惫不堪。加上流贼各部指挥系统紊乱,军纪更是无从谈起。民壮营还要连夜赶工,精神**的承受度都已到极限,与之相邻最近的右军营发生混乱,自然会殃及池鱼,接着便是蔓延整个营地的大乱。
  顺着风向,在闪电的掩映下,朱平安所部如同鬼神降临一般杀进流贼大营。此时的营地内,依然是尸横遍野,空气中那种浓郁的烟熏火燎的味道,伴随着厚重的血腥味,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到处是慌不择路的流贼士兵,茫然的四处乱窜,跑不多远,便不知道被哪里飞来的羽箭射倒,或是突然被人砍了一刀,死的不明不白。
  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酷让朱平安为之心颤,士兵们好像是中了邪一样,不管是昔日的同袍,或是身边的至亲好友,为了活命,他们已然顾不得那么许多,只是将手中的刀枪挥舞的密不透风,生怕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亡魂。
  朱平安百余人策马扬鞭,疾奔突进,一路上刀砍枪刺,不知道杀伤了多少流贼。一些士卒手中上好的精钢百炼刀业已砍的卷了刃,随即便在马上一矮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兵刃接着砍杀起来。
  岳锦峰麾下颇有一些悍勇的士卒,一边高呼痛快,一边扯掉身上的衣甲,赤着上身,任凭寒风的吹拂和鲜,血的四溅,脑袋上蒸腾起阵阵的白烟,仿佛是地狱中杀出的恶魔。
  王金发的脸色煞白,被裹挟在阵型的中央,不停的指示着冲杀的方向。“大人,前边便是一阵风的中军大帐!”
  暮色苍穹之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失去了理智的军卒被中军大营挡住了去路,如同波浪一般不断的冲击着营寨的栅栏和木墙,尸身填满了并不算深的壕沟,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缝隙,双方的长枪不断的突刺,没有惨叫,只有如野兽一般的嘶嚎,接着便是倒下死亡。他们甚至分辨不清面前的究竟是谁,而死在自己手中的又是谁。混乱中,无数的火把被扔进中军大营,火焰立时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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