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全集Zei8.com》第32/134页


“喔?喔!你说六槐呀?”县太爷捋着他最自以为傲的美髯笑了起来,边笑边无可奈何地摇头,“这小子浑得很,在这里闯下大祸逃到东瀛,在那边呆了八年又慌慌张张的逃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又闯了祸。”

“哦?县大人对六槐的事好象知道得很清楚?”

“嗨,上任第一天就被他操着菜刀砍到家里来,说什么也得要弄清楚不是?被砍也得砍个明白。”县太爷叹了口气,“第二天一打听才知道,六槐是咱们这安海县地界上有名的小混混。他家世代名厨,都是本份人,到他爹这一代,盼了多少年才四十得子,生下六槐这个宝贝。仗着一身好手艺,他家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少不了把六槐宠得跟个什么似的。六槐打小聪明,十六岁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厨子,只是被宠坏了,整日里游手好闲,和地面上的一些混混儿在街上打架闹事。据说六槐的祖上是当年岳飞将军手下的名将,他家除了厨艺出名,耍菜刀砍人的本事也是了得,到了六槐这一代,这耍菜刀的本事被拿来逞强,没多久六槐便成了此地的小霸王,那名声都盖过他当厨子的名声了。不过六槐身上还有点正气,找着打架的多半不是正经人,一般百姓不但不欺负,有时还帮衬着点,所以事情也没闹大过。可有一回,安海县的瞿大户在街上强抢民女,被六槐遇见一顿好揍,还拿菜刀在脸上划了几刀,瞿大户又惊又吓,回去没两天就病死了。闹出了人命,六槐也怕了,索性甩手跑到东瀛去躲着。六槐他爹又是赔钱又是赔礼,只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没多久也病死了。反正原本也是瞿大户没理,最后也不是六槐砍的,是自己病死的,加上六槐家也有一些当官的世交,他爹死后,瞿家举家搬迁,这事也就慢慢没人提起。八年后,六槐从东瀛回来,长成了个大小伙子,人也老成了不少,他听说爹给自己气死了,跑到坟上哭了三天三夜,发毒誓再也不惹事生非,这以后果然变了个样,直到看到酒楼的掌柜上吊实在忍不住上我这儿砍人,一直都好好的。”县太爷说到这里,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六槐这小子浑是浑,本质倒还不错。”

“嘿嘿,被他砍到家里来,你怎么不治他的罪呢?”秦海青问道。

“我当然想治他的罪,可谁抓得住他呀!就我手下那帮衙役们?他们谁不知道六槐的厉害!”县太爷直摇头,“六槐当时说了一段话,我听了也就不想治他的罪了。”

“什么话?”

“他说:当官的,别把人朝绝路上逼,狗急了还跳墙呢!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六槐刀下饶过浑蛋吗?你要是好官,我豁出命来帮你忙,你要是坏官,我豁出命来要你的头!”

“这话怎么啦?”

“我当时看见躲在一边的手下就有气,心想要是有个有能耐的帮我,也不至于一上任就被人砍了。六槐说这话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这样的人有本事又重义气,治他的罪不如纳他为自己所用。所以我乖乖地代前任付了钱,为此花光了积蓄,又拒收了几回大礼,六槐果然心里过意不去,自己找上门来帮我的忙了。”

听到此处,秦海青与池玉亭心中不禁暗赞这位安海县令的气量,其实压治不如疏导这个治民的道理很多官场上的人都懂,只可惜能做到的却不多,安海县能够做到实是不易。

一个水卒跑了过来,“秦小姐,可以上船了。”

二人于是站起来与县令告别,安海县令拱手相送:“二位一路平安!”

第四章

船离了码头,往深海里去,渐渐的风浪大了起来。秦海青大江大河上坐船也不少,可是那总比不得海里的浪大。今日的海风有点儿大,船行平稳,秦海青虽不觉头晕,但甲板起起伏伏还是让她觉得不习惯,走在棉花上好象也是这种感觉。

秦海青忽然想起她初出道时的一件事,笑了起来。

“老头儿,你还记得江南的棉花堆吗?”她问。

池玉亭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记得,抓强盗的时候你一脚踩进装棉花的大车,陷进去出不来,直呼‘救命’,好容易才把你拉出来。”

“那时可真是什么都不懂,好不容易找到的强盗也趁机跑了,事情差点不可收拾。”秦海青笑道,“现在总算明白些了什么,可是这一行也算做到头了。”

“大小姐,安定下来并不是件坏事。”池玉亭劝道,“毕竟,老爷还是希望你有个好的归宿。”

秦海青沉默了,伏在船栏上望着浮在海面上随浪起伏的一只海鸥出神,好久,她慢慢地说:“其实,这次出海,我也有不妙的预感。”

“大小姐?”池玉亭的神色有点吃惊,但他没有开口劝她。

“怎么?不劝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秦海青扭过头,微笑着望着池玉亭问。

“箭已离弦,说了你也不会回头。”池玉亭平静地回答,“既然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只好小心地去应付了。”

“是啊,反正是最后一次了。”秦海青又回头去看海,“老头儿,你老实告诉我,我爹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你指什么?”

“我是说……你娶嫂子之前,爹就不太喜欢我跟着你出去办案子。”秦海青慢慢的说。

“那是当然的,老爷心疼大小姐,不希望你在外面受苦。”池玉亭笑眯眯地回答。

“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问。”秦海青无表情地说道。她解开裹着手的绣花帕子,就着松手,帕子落入海中。

“伤还没好罢?”池玉亭有些诧异,“这么好的帕子,扔了怪可惜的。”

“老裹着也不行,”秦海青不以为然,“让手透透气。至于帕子嘛,我懒得洗,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再绣。”

池玉亭觉她说得也有点道理。

“我给婉儿买了个项圈,很漂亮呢。”秦海青淡淡地笑。

池玉亭听了,神色有些尴尬:“是么?谢谢,我倒是忘了给她们带点什么。”

“老头儿就是这么迂!”秦海青摇头直乐,“江南的胭脂好,嫂子那么漂亮,不给她带点儿可说不过去!”

“回来再买罢……”池玉亭的脸竟少见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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