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第19/202页


一辆小巧结实的四架乌木马车疾驰而来。时辰尚早,寂静的街衢上,得得作响的马蹄声听起来分外突兀。

车内,苏洵一身紫袍盘膝而坐,黑眸微阖。身旁的矮几上,摆放着精致的鸳鸯香炉。香炉里白檀袅袅生烟,经久不绝。

沧海亘木一左一右守在车厢外,在颠簸的马车上坐得稳若泰山。车夫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单调乏味。

苏洵微微蹙眉,低声闷闷地咳了数声。

沧海牵起帘幕,闪身入内,替他放下一直挂起的侧帘,然后迅速退出。

苏洵不曾睁眼,却对沧海方才的举动了然于胸。他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清冷幽亮的黑眸里有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不知为何,脑海里此际竟然浮现出那个一直带笑的清秀脸庞。三日之约已过,今日应是她离府的日子。苏洵低眉看了看窄袖里隐约可见的圆形轮廓――那是她坚持要他收下的迷药。心里的烦闷亦渐渐明显起来,他抿了抿尚且淡白的双唇,伸手掀起了侧帘。春寒尚重,一股凉风顺势而入,顿时吹散了一厢缭绕的白烟。他一手抚胸,强自压下一身不适。

忽然,单调的风声之中,有利器划空而过的尖锐却细微的声响。马车蓦地加速疾驰了起来。

苏洵在车内察觉突然加剧的颠簸,很快猜到车外的状况。

刀剑相击的声响越来越多。随着数声惨厉的嘶鸣,马车摇摇晃晃地减慢了速度,车身猛烈地抖动一下,蓦地停了下来。

苏洵缓缓起身,脸上寒意森然。他想了想,掀开厚重的车帘,下得车去,站到了身中数箭的人影之侧,神情清冷。

“大人!”沧海亘木大惊,揉身回防。

苏洵静静地站在一片刀剑血光中央,缓缓抬手。

“大人小心!”沧海见他身后一道银白寒冽的刀光划过,情急之下出声警示,一面将手中兵器掷了过去,红白两道刀光相接,白光断为两截,剩余的半截刀光也硬生生地掉落下去,空气里瞬间流动着一丝甜腥的血气。

然而,那剩余的半截刀光还是在苏洵的右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浅的血口。

苏洵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手上稍一用力,便有细小的碎屑纷纷跌落。

风已过,空气里不曾遗留丝毫气息。

十余名尚在竭力周旋的黑衣人,甚至至今仍未呈现败势的沧海亘木二人,便接连笑着丢了手中兵器,滑落在地。

苏洵走上前去,扶起沧海亘木二人,将两枚绿色的药丸送入二人口中,淡淡道:“对不住。”

沧海率先恢复了力气,立马点了苏洵肩头的几处穴位止血,跪道:“大人切莫如此说。全怨我兄弟二人护卫不力,还请大人责罚!大人伤处可要紧?”

苏洵这才漠然地看了看自己的伤处,“皮肉之伤,不妨事。”说完,他看着已倒地不起的车夫,沉默不语。

沧海明白他的意思,答道:“刺客人数众多,何付一直竭力策马,意欲突出重围。”沧海看着苏洵森然的脸色,继续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何付的家人,属下一定妥善安排。”

苏洵看他一眼,缓缓起身,淡淡道:“人已如此,府里的那些安排,难道会为苏某减去几分罪孽?”

沧海闻言一怔,看着他尚在流血的伤处,喉头一哽,不知该如何回话。亘木在一旁也只是沉默着。

苏洵折过身去,嗓音清幽却透着一丝倦意,道:“时辰不早,莫误了早朝。”

沧海亘木二人对视一眼,想劝却又不敢劝,只得依言驭马前行。

车厢内,苏洵随意绑扎好右臂的伤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掠过的高大宫墙。一道道巍峨的朱红墙面逆着日光,显得晦暗不堪。苏洵静静看着,嘴角竟然缓缓牵起一抹寒冷的弧度。

沧海亘木二人忧心忡忡地坐在车厢外,亘木低声道了一句:“如何是好……”

清晨生机勃勃的阳光里,偌大的街衢里一片寂灭。马蹄铁叩击于青石之上铿锵的得得声渐渐远去。

巳时末 御史府

吟风院内桃花流水依旧。

烟络和如意坐在树下石桌前,离别在即,二人也没了规矩,此时正一人一壶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带着水气清香的微风也一阵一阵地拂过脸颊。

烟络抬头迎上温暖的阳光,微微眯上了双眼,喃喃道:“接下来去何处好呢?”

如意侧头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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