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全集.com》第34/448页


  那晋这么说,是担心李鸿章下令通缉周宪章。周宪章昨晚出逃,应该还没跑出直隶,直隶是李鸿章的地盘,周宪章的处境仍然十分危险。那晋希望李鸿章放过周宪章,至少,不要下通缉令。
  可是,那晋也不想想,就算李鸿章想放过周宪章,也绝不是在这个时候,昨天刚刚宣布了周宪章的死刑,今天就放他走,当着这么多文臣武将,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嘛!
  而且,那晋刚刚还在血泪控诉,一转眼就替周宪章求情,前后矛盾,反差巨大,别说是jīng明透顶的李鸿章,就是满堂文武也是疑窦丛生。
  还没等李鸿章开言,敏绣就发怒了:“那晋!你把我们当小孩子耍呀!”
  那晋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了,心中后悔不迭,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格格此言,卑职不明白。”
  “你不明白,那我就替你说明白!周宪章就是你放走的!你演了一出苦肉计!”
  “格格此言差矣,卑职原是好心,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请周宪章吃上一顿最后的晚餐,哪想到这个周宪章竟然狗急跳墙,将卑职打倒在地,卑职年老体弱,不是他的对手,这才被他捆绑……”
  “你年老体弱,你的手下,天津武备学堂的人难道都是年老体弱!”
  那晋奋力狡辩:“当时卑职寓所没有他人,只有卑职和周宪章!”
  敏绣大笑:“那大人和一个死囚单独在一起,你们在密谋什么呢?”
  那晋面如土sè,他又把话说错了,而且,错得一塌糊涂,救无可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与一个待罪的死囚单独呆在一起,身边一个保镖都没有!
  站在李鸿章左手的刘步蟾也是面如土sè,心中暗骂那晋这个书呆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是无可奈何。
  那晋哑口无言,敏绣厉声喝道:“那晋身为朝廷命官,私自放走了罪犯周宪章,该当何罪!”
  jǐng卫营守备叶焘应声说道:“按我大清律法,当与罪犯同罪,斩首示众!”
  叶焘此言一出,满堂文武一片默然。
  按照叶焘的说法,周宪章是死罪,那晋与他同罪,也是死罪!
  翁同龢捻着胡须说道:“昨天在这演武堂,李中堂把周宪章交给那晋处理,并没有判周宪章死罪啊。”
  谁都知道,李鸿章是要借那晋之手杀掉周宪章,可谁也知道,李鸿章的确没有判周宪章死罪!
  李鸿章瞄了一眼翁同龢,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脸sèyīn鹜:“翁大人,那晋和他的哥哥一样,都是八面玲珑之人啊!”
  翁同龢一愣,不知道李鸿章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鸿章这话的意思是说,那晋吃里扒外,暗地里投靠的翁同龢。
  那晋没有杀掉周宪章,反而把周宪章放跑了,这足以说明,那晋这个天津武备学堂的会办大人,脑子后面有反骨!而且,那晋的胞兄叶赫那拉那桐,是翁同龢的属下,任户部主事,此人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现在,翁同龢又替那晋说情。
  一切迹象表明,周宪章定是受那晋指使!而那晋的背后,就是翁同龢!
  李鸿章认定周宪章事件,就是翁同龢为首的清流派,向他公然叫板了!清流派与洋务派算是彻底撕下了面皮。
  其实,这都是误会,那晋和他的哥哥那桐为人截然不同,那晋迂腐,那桐圆滑,那晋是个老学究,那桐八面玲珑,那晋与翁同龢素无来往,那桐与翁同龢私交极深。这俩兄弟平rì里极少往来。
  今天,就因为一个周宪章,李鸿章把那晋归入了翁同龢的阵营,既然他是翁同龢的人,李鸿章就要清理门户了。


第045章 国民与臣民

   李鸿章处事圆滑,可要是自己的后院出了问题,他决不手软。
  李鸿章沉声说道:“天津武备学堂是我大清**事最高学府,是大清未来的希望所在。对学员应该严格要求,一视同仁,容不得半点差池。周宪章军事成绩极差,早就应归入淘汰之列,然而,那晋身为武备学堂会办,徇私舞弊,篡改周宪章的成绩,致使这样一个劣等生至今还留在学堂里,误国误军!着撤销那晋学堂会办一职,撤去那晋花翎顶戴,上奏朝廷,交刑部议处!”
  那晋从来没有篡改过周宪章的成绩,事实上,对于周宪章的成绩,那晋至今都是蒙在鼓里。篡改成绩是那些监督、教习们,尤其是冯国璋。
  然而,yù加之罪,那晋成了篡改成绩的主犯。
  两边答应一声,将那晋拖下了大堂。
  李鸿章并没有下令通缉周宪章。
  在李鸿章眼里,周宪章只是清流派的一个小卒子,只要抓住了那晋这个后台,一个小小的周宪章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且,李鸿章也无暇周宪章这个小小的劣等生,他很快就忘记了周宪章这个人。就连他深恶痛绝的那晋,他也顾不过来了。
  李鸿章刚把那晋逮捕下狱,就得到报告,袁世凯灰头土脸地从朝鲜跑回来了。
  李鸿章只得放下那晋的事,和翁同龢匆匆离开天津武备学堂,赶回京城听袁世凯述职。
  袁世凯带来的消息令人沮丧。
  朝鲜东学教人发动的暴.乱愈演愈烈,朝鲜军队不堪一击,农民军攻陷了全州,兵锋直指京城。朝鲜朝廷不得已与农民军达成《全州和议》,同意实行改革。
  农民军退出全州城。rì本人却借口朝鲜朝廷在《全州和议》所承诺的改革,向朝鲜大举增兵,要求朝鲜在rì本人的监护下实行内政改革,rì本驻朝鲜大鸟公使向朝鲜提出五条二十七项改革案纲目,公然要求朝鲜与大清国脱离宗属关系,成为dú lì国家!
  朝鲜是大清国最后一个宗属国,也是大清最为密切的宗属国,其宗属地位源于明朝,至今已有近五百年的历史。
  大清国失去朝鲜,国际地位将一落千丈,而所谓朝鲜dú lì,其实就是把朝鲜推进rì本人的怀抱,朝鲜要么是大清的宗属,要么是rì本的宗属,它根本就不可能获得所谓“dú lì”!
  所以,就连rì本也知道,大清国绝不会容许朝鲜dú lì!
  正如rì本外相陆奥宗光所言:“所谓朝鲜内政改革只是恐有虚名而已,清国zhèng fǔ一定会拒绝rì本的提案,如此一来,阻碍朝鲜国家进步的责任在清国,rì本与清国决裂一战就会名正言顺。”
  朝鲜形势rì渐恶化,然而,大清朝廷仍然在战与和之间摇摆不定。
  天津武备学堂演武堂上的沙盘演练,虽然让李鸿章大丢面子,但也让翁同龢的脑子冷静了许多,至少,翁同龢发现,东洋人并不是想像的那样不堪一击!
  翁同龢沉默,但是,朝廷内外主战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这也难怪,rì本人要求朝鲜dú lì,触及到了大清国的核心利益,大清国被逼到到悬崖边。不管是洋务派还是清流派,不管是保守派还是维新派,除了奋力一战,别无他法。更何况,大家普遍认为,rì本人不堪一击,他们在朝鲜惹事,纯属不自量力。
  只有李鸿章一人知道,一旦开战,必然失去朝鲜,不战尚有一线生机。
  李鸿章的“一线生机”,就是寻求列强干预,迫使rì本人从朝鲜退兵。
  这个希望很是渺茫。
  朝鲜当局凌迟了金玉均的尸体,国际舆论完全倒向了rì本一方,国际形势对rì本有利。
  但是,李鸿章知道,在列强心目中,道义不可能取代利益。
  至少,rì本人在朝鲜的行动,会触及到俄国人的利益!
  rì本在远东撅起,让俄国人心存疑虑,事实上,俄国人乐于看到一个清国与rì本同在的朝鲜,如果rì本单独控制了朝鲜,将对俄国在远东和满洲的利益造成巨大的威胁。
  而英国、法国、德国也不希望看到一个独自做大的rì本!
  所以,当rì本人向朝鲜朝廷提出类似于最后通牒的改革方案后,李鸿章没有下令向朝鲜全面增兵,而是终rì奔走于各国领事馆,进行政治斡旋。
  李鸿章的奔走终于获得了一些成效,俄国zhèng fǔ向rì本发出了一个态度强硬的照会:“朝鲜内乱已经平息,rì本应遵从朝鲜zhèng fǔ要求,接受清rì两国同时撤军的方案,否则rì本将负有重大责任!”
  俄国照会发出后,大清国朝廷命令已经开拔的各路入朝军队,在鸭绿江一线驻扎,不得进入朝鲜,以免与rì军发生冲突。
  此时,在朝鲜的大清军队不足三千人,驻守偏僻的牙山。而rì军入朝军队达八千人,驻扎在朝鲜京城。
  清**队不管是数量还是地利上,均处于绝对劣势。
  李鸿章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那晋。
  那晋是个迂夫子,可他的胞兄那桐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不仅是翁同龢的亲信,而且,与当朝王宫大臣们颇有些交情,甚至,在老佛爷那里也说得上话。
  没过多久,那桐就把那晋活动出来了。那晋劫后余生,自知自己不是个当官的料,从此赋闲在家,整rì吟诗作赋之乎者也,再不过问政治,倒也落得自在。
  ……
  周宪章一路向北赶往奉军驻地奉天。他穿着北洋水师的号服,拿着刘歩蟾的手令,一路上倒也畅通无阻。
  一路上,不断有各地驻防的军队向北开去,道路拥挤,尘烟弥漫。沿途百姓百姓却是一脸的茫然,表情麻木地看着那些行sè匆匆的兵勇,不知道这是哪里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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