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岛》第134/184页



片岛对一张条幅看了一眼,条幅上有他为养女写的一位古代诗人的一首诗:

子夜两点……

一轮金月挂在天上,

高高的竹林

也没有投下它的阴影。

老人拆开了信封,抽出了信。

“父亲,我一想到现在远离你,我的心就凉了。我收到了你的钱和信,你要我卖掉所有的贵重物品去买一份救生股票。我简直设法向你转述形势有多么可怕。在巴黎,人们都疯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一家名叫阿列尼达的餐厅里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那些有钱的人象是在度过‘庞贝’①的最后时日,他们力求最后再过一些日子。临终前他们失去了理智,发狂了……”

【① 庞贝:一译庞培。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的古城,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爆发,全城湮没。――译者】

片岛把信放下,目光停留在那张被风吹过来即将吹破的外墙纸。

传来了尖声刺耳的、歇斯底里的狂风怒吼声。

“空气全都吹到太平洋里去了,就象进了魏尔特先生的烧瓶,到阿列尼达岛上就变成灰色的尘土。”片岛自言自语地说。

“您说什么?”日本女人问道。

“没什么。”老人回答说,他重新读信。

“……他们都疯了,他们挥金如土,就是不愿花钱买我的最值钱的贵重物品。父亲,日子在一天天过去。股票的价格每天在飞涨。我想,我永远也不会买到股票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幻想起我们的日本,想起那里清澈新鲜的美妙空气,想起那里的美好生活。父亲,我开始幻想活命,仿佛我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我跌倒在地板上,无声地哭泣。虽然,也许一个日本妇女是不应该哭泣的,但是我还是哭了。然而这不是一个日本妇女在哭阿,不,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在哭,你是那样地喜欢她,她还没有尝到过生活的欢乐,就要离开人世……”

没有落款。代替落款的,不知为什么,信的最后一些字迹化开了。

片岛的一只手垂了下来,信掉到了席子上。后来他跳起来,蹲在电视电话机旁边,开始颤抖地拨动着一个一个号码。原内阁总理大臣片岛打电话到银行,老人想取钱为自家的小姑娘买一份救生股票。

但临时内阁总理大臣片岛辞职的消息在美好的日本国里已经众所周知了。片岛作为普通老百姓在银行里已经没有存款了。

老人用发抖的手拨了两个多小时的号码,毫无用处。银行和朋友们全都知道他的方案告吹了。

片岛老人到了晚年既失去了地位,也没有了朋友,甚至失去了拯救他世界上最喜爱的孩子的一线希望。

当时老人没有脱下和服,就穿上木屐板,几乎是跑步上了街。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切身感到风的压力,这种风提醒人们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老人跑着,不知为什么低声哼起他在得到将军军衔之前早就写成的诗歌:

金币的响声和鱼儿的香味

已渐渐逝去,

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忠贞专一。

谁都知道,这绝非秘密,

谁又能做出别的答复使我满意?

日复一日,未不停息,

日复一日,犹如梦幻;

它轻轻触摸我们一下

便匆匆离去,不留痕迹。

有一个人力车夫赶过了片岛,但片岛没有叫住车夫,而是跳上了电车。

老人在电车上苦笑了一下。他听说接替他片岛的那位新内阁总理大臣已发表广播讲话,宣称日本在同世界性灾难作斗争的事业中准备同苏维埃国家合作。

一刻钟后,片岛走近了古河大银行的富丽堂皇的入口处。看门人权颜婢膝地为他开了门:他们认出他来了。是的,古河先生现在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呢!

古河穿一件坎肩坐在转椅上,一只光脚搁在办公桌的一只抽出来的抽屉上,左手扇着扇子,右手在匆匆地写什么东西。看到片岛之后,他搁下笔,将扇子移到右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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