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江湖》第99/248页


夜色更浓,月色更清,心却更凉……

第五章 浑浑噩噩多少年

 襄阳城外,任独行将梅仁兴首级葬好,随手斩了块木头插在坟上,说道:“你一生辛苦,一言不慎害了至亲之人,先叛师门后背誓言,名声尽毁而所求无一可得,想必你也无颜留名于世,就这样立个无字碑吧。”

钟离梦心下泱泱,跪下磕了个头,道:“梅师叔,本来我是不必给你磕头的,但总算死者为大,你也是我的长辈,幼时你也照顾过我,我便磕了。愿你来世不再这么痛苦,开开心心做个好人。”站起身,又黯然道:“但愿他们不至于挖你的坟。”

梅仁兴可谓一生多舛,临死也只有两个他曾经想要杀掉的人为他送行。

远处,枯木捻着一片落叶,站立在晓风之中。任独行慢慢来到他的身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该救我的。”枯木叹道。

任独行没有答话,目光落向枯木手中那片落叶,已经被捻得粉碎,碎末被风一吹,片片消散。

“退隐吧,你已经没有机会。再不走,你会和他一样下场,何必呢?”说完转过身。

“那你又如何呢?呵,生在江湖,死在江湖,躲不掉的。而且无论如何我也得了了那桩心愿,不然到了九泉我无颜面对那个曾经让我觉得自己确实活过的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么。曾几何时,任独行也听过类似的话,卫君梓临死时也是这般心境么?难道就真的逃不脱?

“是张三哥的娘亲?”任独行问道。

枯木掉过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点点头,道:“是。”眼光扫过梅仁兴的坟头,叹道:“你葬了梅仁兴,很好。将来,如果可能也这样把我葬了吧。”

“梅仁兴没有子嗣,而你,这应该是三哥做的事,你不该求我。”任独行心下难过。这对恩怨纠缠的师徒直至今日才能平心静气的好好说话,岂非造化弄人?

“他不会原谅我的,也不会相信我。”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一身烧伤是怎么来的?”任独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要问个清楚。

枯木苦笑了下,抬头时而望着天空时而望向远方,慢慢说着。

“二十几年前,我奉了老帮主的密令,混入地虎门做内应。那地虎门原先也极其强盛,但到了那一代却被那个多疑的门主毁了。长老接连被他杀了数个,人才凋零,所以我很快便崭露头角成了门内唯一的一个长老。但也同样难逃厄运,只是我生性谨慎,他找不到借口,后来不知怎地竟被他瞧破了我和圣女的私情。我二人之前虽自有意,但我是内应,她是圣女,各守本分,并无出格之事。可后来,那门主竟故意制造机会让我们相处,朝夕相对,我一时情难自禁便铸成了大错。因担心东窗事发,便只能带着她逃到苗疆隐居避祸。可没想到,数年后还是被他盯上了,他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了八大派,趁着我外出取水的时候他们偷袭了她,地虎门渔翁得利把她擒了回去。而我刚一回到草屋,因见不到她们母子一时慌乱失了分寸竟着了他们埋伏。苦斗多时最后寡不敌众被击昏在茅草屋中。而后一把大火便成了这个模样。幸好我及时醒来才勉强苟延残喘至今。那一次,我足足养了一年的伤势才能走路,如何能去救她啊。老帮主此前曾经多次问我有没机会攻打地虎,我都找借口推掉了,他们也不可能帮我。一年后我伤愈跟帮里取得联系,就在这时,哈哈,我听到一个消息,哈哈,你猜那该死的地虎门主是怎么知道我和护儿他娘的事的?”

任独行摇头,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的纠葛……

枯木长叹一声道:“原来在地虎门内还有别个内应。他们居然瞒着我,哈哈,就是那个人向门主报的信,我们的行踪也是他泄露的。而想出这个借刀杀人害得我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奸计的罪魁祸首却只是那个才十几岁一向没被人们放在眼内的幼主,平天下!本来他们已经答应我只要我把地虎门的秘密尽数吐露,便听任我隐居山林,却仍要如此对我,你教我如何不恨!但是,我还不能跟他们翻脸,我需要他们的帮助,一个月后我亲自制定了一个计划,大起帮内精英攻入了地虎门。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开战之后我当先一人杀入了大殿,终于手刃了那个蠢蛋,只是她却再也活不来了。一把大火,我烧掉了那里,自己却也没来得及逃出便被卷了进去,这次连声带也坏掉了。这便是二十年前事情的真相,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这二十年来护儿想必以为当年我是胆怯了才没去救她娘亲,而后也是为了报仇才跟天龙勾结引狼入室的吧?护儿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当年我一直瞒着他们母子,他娘亲至死都不知道,呵呵,如今知道了我本来就是天龙帮的长老,却到死都没告诉他的娘亲,你教他如何肯原谅我?这二十年来我销声匿迹,他大概也早就以为我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吧?”

“你错了,的确,其他几位弟兄都以为你死了,可是只有三哥认为你还活着,他这些年基本都不呆在山上,四处走动,只是为了找你……”心下愀然,对平天下也又多了几分忌惮,当初初见他的时候看他还有几分仙风道骨,这一件件悲剧之后没想到全是他的杰作。

“呵呵,这话你只说了一半,后一半你不说我也想得到,他是想杀我吧?呵呵,没关系,当年我欺骗了他们母子又没去救他娘亲,这是事实,我无可辩驳。”

“为什么不和他解释?你们是父子啊。”钟离梦早就有些悲不自胜了,见他一副伤心样子实在看不下去。

“呵呵,那你问问他为什么不和师家那位姑娘好好说话?”枯木苦笑着指了指任独行。

钟离梦立时无语,枯木叹道:“老朽虽老,难不成还不如他么?向自己儿子解释,笑话!今天老夫是一时伤怀才跟你们说了这些,你们可不要多事。”

任独行只能笑笑,这枯木倒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不愿再提此事,开口问道:“今天却是怎么回事?梅仁兴怎么会被杀的你又怎么和他们对上了?”

枯木知他心意,苦笑道:“我和他也是前几天遇上的,本来他擅自泄露我的身份我是要杀他的,但事到临头忽又不忍了。反正他跟天龙有仇,留在身边效力也好。只是没想到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沿路留下了他们终南山暗中联系的记号。那冯渊便是一路随着记号找到我们的。”

“这……”任独行顿时无语,这梅仁兴看来是无法原谅枯木把洪冰儿卷进来呀,他是不惜一死也要拖着枯木下地狱,只是这又何苦?这话他只能想想,却是不能告诉枯木的了。

“你也想不到吧?我看他是真疯了。不过,他的碎风指可也是相当厉害的功夫,在那冯渊手上却只走了三个回合,你以后见着他还是当心些好。”

任独行苦笑数声,道:“他的确是变了,除了师方正我还没见过那么快的剑,终南师家秘藏的武功法门看来还多着呢。”

“刚才你们都没使全力吧?他好像只用了七分力,而你八分?”

任独行点头,道:“差不多吧,下次见面,胜负可就难说了。”八月十六么?

枯木忽然问道:“知道当初飞云庄上我为何那样对你么?”

任独行见他突然提到往事,想必有话要说,摇头表示不知。

枯木道:“卫君梓和我虽有约定,但他别有用心,我岂会不知?本来,我是想以你克制他的,所以对你多所挞伐,更助长卫世充他们的气焰,一是为了锻炼你,二是为了扰乱你的心性。你们父子所练的飞云掌,威力虽然绝顶,但是修炼法门却与寻常武功大相径庭。一般武功无非御气御物,很是纯粹,可飞云掌却对心智大有妨碍,如不能以心御气必遭反噬,心魔既生,功法自乱,人便要发狂,这也是你脾性会如此暴戾的原因。我本来打算再过得几年对你做些手脚,可是没想到时不我与啊。对了,卫君梓的行尸大法也是我教的,那是我在苗疆隐居那几年跟苗人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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