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全集》第93/114页
为我诊视过后,夏无且对赵政说,我的伤势虽重,但命总算保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安心静养。
安心?我惨笑。
我何尝不想安心,只是,心不从人愿,面对他,我永远无法平心静气。
背伤因了我的情绪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直迁延不愈,现在的我已无力承受全套宫装之重,每日仅着一件白绢里衣度日。
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虚弱到“弱不胜衣”的田地。
我麻木地瞅着眼前高大的绘了朱雀图案的玄色屏风。
几个宦人刚刚将它抬进我的寝房,展开,立在寝室中央。
我转脸看向身旁的男人,男人一脸神秘。
屏风后有轻微动静传来,似有人轻轻走进来止于屏风后。
我困惑地盯着屏风。又是什么花样?
少顷,乐声乍起。
一霎之间,我目瞪口呆。
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似有飘渺仙音自九天之外遥遥而来,又似有万钧雷霆以不及掩耳之势在耳边轰然炸响。
就算再过一万年我也不会忘记这有如天籁的妙音,就算再过一万年我也不会忘记奏出这天籁之音的妙人!
是他,是他!
我不会听错!
“让他们把屏风撤掉!”我有气无力地对赵政说,暗自隐忍因为激动而愈发剧烈背痛。
宫女、宦人还有那奏曲之人全部隐在屏风的另一侧,这一侧只有我和赵政两人,以我现时的身体状况,尚无能力发出足够大的声音传到屏风的另一侧。
“听不清吗?”赵政一脸不明所以。
我急急摇头,恨不能自己立时走过去,将那该死的屏风撤掉。
“让他们把屏风撤掉!”那是谁的声音,真难听,抖抖的,走了调。
赵政的脸为何越来越模糊,我用力眨了眨眼,不期眨落了颗颗泪珠。
赵政皱起眉,狐疑看我片刻,伸手从床上扯过一条锦被轻轻裹在我身上,尔后,冲着屏风朗声传令。
屏风片片折叠,那人寸寸显露。
我的心亦随着片片折叠的屏风,寸寸显露的人儿,巨震如鼓。
痛,在看清那人的瞬间倾天而来。
背上的痛,心里的痛,无所不在的痛,齐齐发作,痛得我无法呼吸,不过也许我已根本忘了呼吸。
我死死地盯着那人。
他看上去与从前并无不同,一样的素洁白衫,一样的清俊眉目,一样的从容静切,一样的飘逸出尘,还有,流淌在他指下的一样的是这世间最泌人心脾的旋律,一样的无人可及。
我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泪如雨下。
高渐离,燕国乃至全天下最负盛名,最优秀的乐师,荆轲的好友,丹哥哥的宾客,我的另一个“哥哥”。
一个总是能把我逗得开怀大笑的男人,一个总是能让我沉浸于他所演奏的“仙乐”无法自拔的男人,一个大我八岁多,却总是不许我叫他“高大哥”而非要我唤他“阿离”的男人,一个总是一袭白衣,干净得有如一片云,一掊雪的男人,一个外表温文,实则一身傲骨,平揖万乘的男人。
此刻,这个飘逸得仿似神仙的男人就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垂了眼,从容演奏,卓世风采一如从前。
若不是因为梦中的男人,我想我一定会爱上阿离,这样一个白衣如梦的男子,哪个女子会不为他倾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