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照全集.net》第22/27页
我想了一想,轻轻把张坚放在那怪东西半边头上的手,推了开去:“这一点,很值得从长计议。”
张坚以极愕然的声音反问:“哪一点?甚么事要从长计议。”
我叹了一下:“你知道我在说甚么?”
张坚立时大声回答:“根本不必考虑,这里,在冰层之外,可以带回去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科学研究上的无价之宝。”
我点头:“这绝不必怀疑,问题是:你知道那些无价之宝是甚么?”
张坚道:“是生物,各种各样的生物。”
我吸了一口气:“正因为它们是生物,所以才可怕,它们……它们……”
张坚放肆地大笑了起来:“你怕甚么?不必吞屯吐吐,你怕它们会复活?”
我对张坚的这种态度,已经相当气恼,不识趣的温宝裕,在这时居然也跟着打了一个“哈哈”。我冷冷地道:“它们若是复活,也不是甚么值得奇怪的事。”
张坚止住了笑:“我们并不能把它们之中任何一种完整地带回去,只是一些肢体,像这个,可以把它半边头弄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一些残破的肢体,怎么会复活,有甚么可怕?”
我又叹了一声:“看得见的,并不可怕,看不见的那才真可怕。”
张坚陡然挥着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也激动地挥着手:“第一批登陆月球回来的太空人,为甚么要经过相当时间的绝对隔离?”
一听得我这样讲,张坚默然,温宝裕也发出了一下低呼声。
这个问题的答案,三个人全都再也清楚不过,怕的是月球上有着甚么不为人类所知,肉眼又看不到的古怪生物,如果把这种生物带到了地球上来,而又蔓延繁殖,会造成甚么样的结果,全然没有人可以说得上!
在张坚不出声时,我又道:“这些怪东西复活的可能性极少,但是它们的肢体上,又焉知不附带着人眼所看不见的微生物?只怕一离开了这里的环境,那些微生物就有大量繁殖的机会。”
张坚沉声道:“这只不过是你的推测。”
我用力摇着头:“绝不是我的推测,你交给胡怀玉的冰块中的胚胎,在温度逐步降低中,就开始成长,胡怀玉为此紧张莫名,我到现在,也不全盘否定胡怀玉已经受到了这种不知名生物侵扰的可能性。”
张坚的声音听来极愤怒:“照你所说的情形,胡怀玉只是轻度的精神分裂。”我立时回答:“又焉知轻度的精神分裂,不是不知名生物对人脑侵扰的结果?”
我和张坚争论,温宝裕这小家伙,一直十分有兴趣地在一旁听着,我想我已经把我的意思,十分清楚地表达出来了,可是张坚却仍然固执地道:“不行,你想叫我不研究这样的发现,绝无可能。”
我叹了一声,我也知道绝无可能。但是我也没有想到,张坚一下子会变得如此疯狂,他话才一出口,双手就抱住了那个怪物的半边头,像是一个摔角选手挟住了他对手的头一样,用力扭着,想把露在冰层外的那半个头,扭将下来。
然而那半个头,多半由于露在冰外的部分并不太多,或者是由于那怪东西的头部构造相当坚硬,所以张坚虽然用力在扭着,那半边头,却丝毫未受撼动。
这种情景,真是诡异莫名,看了令人混身都起鸡皮疙瘩。我忍不住叫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不一定非要那半个头不可,可以供你带回去研究的东西多的是。”
经我一叫,张坚总算停了手,温宝裕胆怯地道:“我们在里面已经够久了,是不是该出去了?”
我们身在冰缝之中,看出去,前后左右,全是冻结在晶莹的冰层中的各种怪物,我也早想退出去了,和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在一起,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那道冰缝,向前去,看起来不知有多么深,张坚听得我和温宝裕商量着要离开,十分依依不舍。我提醒他:“你的直升机停在冰川上,要是有了意外,我们可能都回不去,那时,只好把搜集来的怪东西的肢体咬来吃,无法再作任何研究了。”
我用这种方式警告他,总算有了效,他首先向外走去,遇到再露在冰外的怪物的肢体,他就用力拗着,扳着,推着,不一会,他手中已经拿不下了,他解下了一条带子来,把那些肢体,全都捆了起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在野外收集树枝准备生火,多多益善。
当他来到了那个有一半身子在外面的怪东西之前,他推了一下,没有推动,一面挥着手,一面叫道:“卫斯理,我们一起来撞。”
我骇然道:“这……未免太大了吧。”
张坚道:“你懂得甚么,我们到现在为止,收集到的,只不过全是肢体,你看这个,有一大半身子在外面,如果弄回去,连内脏都在,多么有研究价值。”
他一面说,一面已用力在那怪东西的身子上,撞了起来。
可是在严寒之下,怪东西虽然有一大半身子在外,也已整个冻得像一个周围有几乎一公尺的冰柱,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撞断的,他一再催我和他一起撞,可是我们两个人合力,再加上温宝裕,三个人撞了十来下,还是无法将之弄断下来。
张坚发狠道:“下次带齐工具来,”他说着,用力在冰上踢了一脚:“一定要把你整个弄出来。”
我感到在这里再多逗留下去,张坚的情绪,将会越来越不稳定,忙道:“下次再说吧,把整个冰崖炸开来都可以,别再虚耗时间了。”
张坚犹自不肯干休,我拉着他向外走去,不一会,出了那个冰缝,外面的风势显然比我们进来时,强烈了许多,那个大幅的冰坪上,积雪因着风势在旋转着,看来声势十分骇人。一看到这样情形,张坚也不敢再耽搁,温宝裕的动作十分灵活,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股绳索,次第循着那股绳索,向下面缒去。到达冰川上,看到那架直升机在强风中晃动着,我们弯着身,张坚抱着他收集来的那些怪物的肢体,向前奔去。
三个人的行动,狼狈不堪,连跌带爬,才到了机旁,张坚先把温宝裕托上机去,然后才和我一起钻进了机舱。
我沉声道:“张坚,在这样的强风中起飞,还是由我来驾驶吧。”
张坚不说甚么,只是点着头,温宝裕的手在微微发抖,伸手放在田中博士尸体的肩头上,机舱相当小,只有两个座位,张坚和温宝裕,蜷缩在座位的后面。我发动引擎,机翼开始旋转,可是机身晃动得更厉害。作好了一切准备,陡然把马力发动到最大,直升机在剧烈的颤动中,向上升起。
可是一升空之后,在强风之中,机身摇晃得更甚,连机翼的转速,也受了影响,我侧转机身,顺着风向,向前飞去。
整个直升机,如同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虽然已经在空中,可是左摇右摆,简直完全不受控制,好几次,机翼几乎碰在两边的冰崖之上,机翼断折的后果,不堪想像,可能是若干亿年之后,又有新一代的地球生物,发现我们这三个怪东西,躲在一个如同蛋壳般的容器之内,还维持着动态。
由于机身在剧烈地晃动,在我身边的田中博士的尸体,有时会撞在我的身上,每当有这样情形发生时,温宝裕总会把他推开去,我在百忙中望了温宝裕一眼,看来他倒十分镇定。
和强风争持着,直升机终於越升越高,等到升出了两边的冰崖时,我们三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因为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虽然风势依然强烈,但是摆脱了直升机撞到冰崖上的危险,总好得多了,我打开了直升机上的通讯仪,向基地简略地报告着我们所在的位置和情形。
从基地上传来的回答,充满了不相信的语气,直升机一直向前飞着,奇在这时,机中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想讲话,只有维持着沉默。
一直到达远远可以望见基地的半球形的建筑物了,我才开口:“张坚,你准备把我们的发现公开?”
张坚停了一会,才道:“在研究没有结果之前,我不想公开。”
我吁了一口气,转头向温宝裕望了一眼,温宝裕忙道:“我不会说出去,这一切……全是那么邪门,在研究没有结果之前,我不会说出去。”
第九章 奇迹中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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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坚又道:“只怕……在基地中没有那么好的设备,还是要借助胡怀玉的研究所,把那些东西在低温中保存起来,我要亲自去和胡怀玉一起,主持研究。”
想起了胡怀玉的情形,我只好叹一声:“但愿他有足够清醒的神智,可以进行研究工作。”
张坚不说甚么,在机上找到了一个十分大的厚胶布袋子,在狭窄的空间中,动作极难地把他收集来的那些怪物的肢体,全都放了进去,把袋口紧紧扎了起来,我注意到,那些怪东西的肢体上,本来都结着一层冰,大约有半公分厚,但是在直升机上,那些冰层,已经开始溶化。
温宝裕叫了起来,基地的半球型建筑物中,有许多人奔了出来,双手向上挥动。这些人,自然是知道我们劫后余生,出来欢迎我们的。
直升机盘旋降落,首先奔到直升机旁来的是探险队长,舱门一打开,就听到了所有人不断的欢呼声。在我要下机时,温宝裕拉了拉我的衣服,我明白他的意思:“下去吧,小鬼头。”
温宝裕也发出了一下欢呼声,我们三个人下了机,欢迎的人涌了上来,张坚的表现十分不近人情,他大声叫着:“负责低温保藏的人在哪里?快跟我来,我有标本要超低温冷藏。”
队长向他迎去,却被他粗暴地推了开去:“有甚么事,等我做完了工作再说,现在千万别打扰我。”
大抵科学家都有点怪脾气,队长也见怪不怪,并不生气,又转身向我走来。我指了指机舱:“田中博士不幸罹难,尸体在机舱上,请处理。”
队长挥着手:“那简直不可相信,飞机遇上了大风雪团,居然有人生还。”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极其怀疑的目光望向温宝裕,好像温宝裕不是活人。温宝裕连忙蹦跳了几下:“看,我还活着,不过田中博士……”
他难过地没有说下去,队长一面挥手,令人向直升机走去,一面又道:“怎么一回事?当时的经过怎样?这经验太宝贵了。”
他这几句是向我问的,我呆了一呆:“我不知道,还没有问。”
我一见到张坚、温宝裕,所看到的景象太奇特了,所以我根本未曾来得及去问温宝裕历险的经过,所以自然也无法回答队长的话。
队长转过头去,张坚已直冲进基地去了,把田中博士的尸体抬下来,队长向温宝裕道:“你要作一份报告,报告出事的经过。”
温宝裕点了点头,我们一起进了基地的建筑物,除去了令人动作不便、臃肿的御寒衣,除下了雪镜和口罩,长长吁了一口气,我看到温宝裕的神色,十分苍白。我们被请到了队长的办公室中,温宝裕有点坐立不安。
我在他耳际低声道:“别慌张,这次失事,不完全是你的错,至于冰崖中的那些东西,暂时还是别说的好。”
他咬着唇,点了点头,队长吩咐了几个人进来作记录,皱着眉:“张坚不知道有了甚么发现。一个人在低温保存室中,谁也不见。”
我假装没有甚么的样子:“科学家总是这样子的。队长,请你用最快的方法,通知这个孩子的父母,孩子和我在一起,安全无事。”
队长答应着,向温宝裕要了他父母的联络电话号码,派了一个人出去办这件事。
我想到,他的那个木纳的父亲和夸张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在南极,只怕两个人都会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