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136/159页


  “父王!”邯翊就地跪倒,抢过话来:“儿臣是要与萧先生叙别。他和颜大娘两个要去凡界,毕竟和儿臣相处过一段,儿臣想去送一送,望父王恩准。”
  白帝微微点头:“好,也算你说了实话,我就不来追究。但,我明白告诉你,不许去!”
  “萧仲宣也就罢了,颜珠算是个什么东西?”白帝冷笑,“前番受的教训,才半个月就忘记光了?”
  邯翊膝行两步,“父王,是儿臣错了。可是儿臣有下情……”
  他被白帝的眼神噤住了。
  “你何时闲到去管这等事了?秀菱尸骨未寒,你就弄出这些闲话来,很好听么?何况,那女子的身份――”白帝顿了顿,“本不该你去结交!”
  总觉得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便有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一时手脚都有些发硬。
  “你要是不乐意去批奏折,那就在这里跪着。”白帝冷冷的话音一字一字地砸下来,“总之申时之前,不许离开乾安殿。”
  邯翊还想再说,白帝却不加理会地转身去了。
  黎顺过来,“大公子,别跟王爷硬顶啦,进去吧。”
  邯翊身子僵凝着,一动不动。
  黎顺暗暗叹口气,伸手想扶,他蓦地抬头,惨白的脸色几乎把黎顺吓了一跳。
  “王爷也是为了大公子好。”他轻声劝说。
  邯翊不作声,忽然回头,冲六福使了个眼色,又朝西面的容华宫瞬了瞬眼睛。六福会意,转身就走。
  但愿来得及,邯翊心里想。
  六福到容华宫把事情说了。瑶英点点头,叫玉儿进来替自己梳头。
  “别梳这个那个的了,扎一把就行。”
  玉儿拢了两下,忽然停住手,迟疑地问:“公主,你真的要去啊?”
  瑶英看着镜中的自己,很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我一定会去。”
  赶到时,宅门洞开。
  走进去里面安静得可怕,院子里满地狼藉,到处是破碎的花盆、栽倒的花枝,一大片蔷薇被踩在地上,花瓣烂在泥里,颜色像血一样。
  玉儿很害怕,扯着瑶英的衣袖说:“公主,别进去了吧?”
  瑶英也很害怕,但是她强撑着,还是往里面走,一路都看见地上有红色的印记,她陡然间明白,那不光是花瓣的颜色,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个盛夏的午后一下子变得冰凉。
  她机械地挪动脚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持着自己。
  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屋子,才看见一个独臂的中年男人,他的发髻散乱着,脸上挂开了几道血痕,看起来很狼狈。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看着他的眼神,便会觉得世间最可怕的,也就莫过于此。
  那样深的绝望,就好像他是一个会呼吸的死人。
  在他身边的床上,颜珠静静地躺着,她的颈项间,有一道可怖的伤痕,血已经凝固成深褐色,被青白的肌肤衬着,看起来格外触目。
  她的眼睛已经黯然无光,可是依然固执地睁大着,不知看着哪里。
  “她死不瞑目。”中年人的声音异常冷漠。
  他没有回头看她,可是她却感到了从他眼底透出的寒意。
  “有劳你回去告诉大公子,”他又说,“只怕我还要在此地耽搁几天了。”
  他说着很寻常的话,然而却全然不像一个活人在说,他说的每个字钻入耳朵,都像是一柄冰刀割过。瑶英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转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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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那人的声音和颜珠的眼睛,仿佛一直纠缠不休,直到回到宫中,瑶英还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在阳光下站了好久,灼热的感觉,终于渐渐驱散了心头的阴寒。然后她去乾安殿找邯翊,他却不在,白帝也不在。原来都出宫去了。
  胡山病危。
  来在他床前的白帝,黯然神伤。
  “王爷……”胡山低弱的声音几不可闻。
  白帝忙靠近他。
  他的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像是在积蓄力量,“我有话说。”
  白帝命屋里的人都退出去,房门也合上了。
  四目相对,已经须发稀疏,瘦得不成人形的胡山,惟有那双眼睛依旧睿智不减,定定地望着白帝,像有许多感慨。
  “快三十年了吧?”
  胡山口齿不清,白帝分辨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一面回忆着,一面微微笑了:“是啊,整整二十八年了。”
  十五岁那年,他在街市上初见胡山,那时他正被差役带走。
  铁索加在他颈项间,可是他却像毫无察觉,只是盯着袖口一块锈迹,仿佛那小小的污渍,比一场冤狱还要严重。
  惊鸿一瞥,他便决定救他。
  然后,是二十多年半师半友。“先生!”往事掠过心头,白帝说出一句心底里的话:“这么多年能得先生襄助,我何其有幸!”
  “到头了。”
  白帝激灵一下,“不、不,先生何苦说这样的话?”他低头盱着胡山的脸色,强笑道:“先生就是人清瘦些,怕是天太热,胃口不开的缘故?过几日就好了!”
  “王爷何须讳言?其实这也没有什么。”胡山喟叹地说着,“我胡山这一世也算风云际会。若说憾事,惟有一件――”
  白帝轻轻地打断:“全仗先生,天下已在我手中。只差最后一步,不过迟早之间,先生何须挂怀?”
  “不是说这个。”
  “那么,先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是有一件事。”胡山停下来喘息着,半天续不下去。
  白帝不忍心,但心知再不让他说,只怕再无机会。于是起身开了门,要了一碗参汤,亲自端到胡山床边,喂他喝了两口。
  胡山闭着眼歇了片刻,重又睁开眼来,“王爷,有件事,我要问一问王爷的打算。”
  “先生尽管说。”
  “王爷是否已经决意立大公子邯翊为储?”
  白帝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眼下姜妃有孕,王爷又有些犹豫了,是不是?”
  白帝默然半晌,点头说:“以叔传侄,我怕有后患。”
  “公子的品性,王爷再清楚也没有。立谁为储,请王爷自专。但,”胡山吃力地说:“倘若王爷不打算立大公子为储,我劝王爷,早下决断。”
  白帝浑身一震,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胡山,好一会,方问:“先生说的决断,莫不是要我……”
  胡山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杀了大公子。”
  “不行!”白帝脱口而出。
  胡山眼里有一种了然的微笑。“果然如此……”他叹息着,合上眼睛。
  白帝沉默了很久,忽然站起身,在屋里走动了几圈。然后重又回到他窗前,轻声地问:“先生,你……你……早就知道了么?”
  胡山脸颊动了动,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王爷带那孩子进府的时候,我就有几分疑心。再看看王爷这些年如何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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