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34/159页


  我惊惶地说:“娘,你为何这样说?这根本与你没有关系。”
  但是她恍若未闻,只是伸出手,爱抚地摸着我的脸。
  我再也支撑不住,我跪下身子,倚在了她的怀里。水珠不断地从我发梢滚落,淌满了我整张脸。也许,那也不完全是水。
  良久,我又听见我的母亲喃喃地说:“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痛苦,如果你根本不曾遇见过我,如果你没有娶我,你应该就不会这么痛苦……”
  我抬起头,惊骇地望着她。
  月光下,她看起来是如此地美丽、如此地悲哀。
  而我的心越沉越低,渐渐地,我仿佛完全失去了心跳的感觉。
  ※版本出处:实体书※
第七章  
  日暮西下,残阳斜照,暗红的霞光映着后园池水中随风摇曳的荷花,空中飘荡着荷叶淡淡的清香。我与胡山坐在荷塘边的石亭中,把盏清谈。
  近来我仿佛又回到了在北荒时候的悠闲日子,每日里闭门府中,下棋闲聊。朝中的嘈杂纷乱,好像一下子离我远去了。
  春天里我大病一场,听说我曾昏睡了两天两夜,但不久便开始康复。
  听太医提起,甄慧也病倒了。
  我想起她眼中深切的悲伤,不由暗自叹息,这样的聪慧敏感,对她来说,也许并非一件好事。
  等我能下床走动的时候,发生了一件震动天界的大事。
  有个凡人登上了天梯。
  那几天,帝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离奇怪异的传闻,白王府的下人们也时不时流露出一种莫明的惊骇和兴奋神情。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胡山相视无语,彼此心照不宣。
  其实这和二月里被我压掉的案子也没有多大不同,只是更加声势浩大些而已。
  朝局陡然间变得混乱无比,但我看见一条清晰的脉络贯穿始终,这也不过是其中按部就班的一步。
  我们很少谈论朝中的事情,只是静心等待。
  胡山问我:“王爷觉得那一天会在何时?”
  我说:“想来总在夏秋之间。”
  胡山笑了笑,说:“我也是这么想。”
  七月廿五姤女祭。
  传说这位名叫姤的女子,为了救自己的夫婿和儿子,便用自己的身子去堵了海眼。我不知道世间是否真的有过这么一位女子,不过每逢这个日子,天下的女子都要为自己的家人祈福。
  母亲也在院中设了香案,向天祝祷。
  她的神情虔诚而专注,我忍不住在心里揣测,不知她在祈祷什么?
  时近夏末,天气依然很热。阳光穿过枝桠,随着树影摇动,有些晃眼。温热的风吹过,我忽然觉得鼻端拂过一缕若隐若现的桂香。抬头四顾,果然在枝头寻见零星的几点小黄花。
  又是一年。
  一些熟悉的景象从记忆中浮现,清晰有如昨天。
  我呆立了一会,转身悄悄地走出了母亲的院子。
  胡山正望着荷池沉思,见我去了,便说:“今天是姤女祭,王妃也在祝祷吧?”
  我随口应道:“是啊。也不知是何人定下这个日子,真是有趣的习俗。”
  他有些奇怪地看看我,说:“王爷不知道?这是已故天后定下的。”
  我怔了一会,“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自古就有的。”
  胡山说:“姤女的传说是自古就有,祝祷的习俗却是由天后定下的。”
  我忍不住问:“真的有这么一个姤女吗?”
  胡山笑了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我也笑了,“是没什么关系。”
  胡山脸上又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有没有这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的女子都愿意为家人祝祷,所以这个习俗很快就天经地义得像是自古就有。天后真是位聪明的女子。”
  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听说如今那位甄慧公主,也是一位十分聪明的女子。”
  我心中一动,半晌不语。
  这个时候,有个小厮急匆匆地跑来,张皇失措中,踢碎了路边的一只花盆。
  黎顺阴沉着脸跑过去,想要训斥他,那小厮便跟他辩解了些什么。
  我看见黎顺的脸色也在陡然间变得和他一样张皇失措。他转身跑回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天帝刚刚降旨,向下界降下大洪水!”
  我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黎顺又重复了一遍:“天帝动用神器,降下了洪水。”
  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才发觉失手碰翻了手边的茶盏。
  回头看胡山,见他一贯从容自若的脸上,也显出了惊愕莫明的神情。
  我的祖父,他到底要干什么?
  听说他对朝臣们解释说,凡界自理之后,已经糜乱不堪,而且不再礼敬天界,所以要降下这样的惩戒,以显示天威。
  这是很堂皇的理由,可是我想,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那是全部的原因。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就好像那根原本清晰的脉络,突然间转了个向,让人摸不清头脑。我想了很久,可是始终不得要领。
  胡山的神情却已平静如常。我知道他一定已经明白,可是当我问他时,他却不肯直接回答我。
  他只是反问:“王爷觉得,天帝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祖父么?我怔怔地想了很久。他很年轻就做了天帝,文韬武略、英明不凡,他治理下的天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繁华,我从来不怀疑,他是一位好天帝。可是他是怎样一个人?
  胡山笑了笑,说:“也难怪王爷,因为王爷小时候并不在天帝身边。可是储帝应该不一样吧,他是天帝一手抚养大的。”
  他仰头望了望天,“要下雨了——人心不可测,是不是就像这天气?可是仔细想一想,总是先有风再有雨,只是有时候,看不清风从何处来罢了。”
  我也仰起头,一片黑色的雨云从南方慢慢飘移过来,我便也笑笑,说:“可不是。”
  我想我已经窥见了天帝似乎不可理喻的举动背后,掩藏的原因。
  那其实不过就是他冷静外表下,掩藏的感情。
  此刻想起来,天帝已经老了,真的很老了。
  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人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可是也有些事情看得更重了吧?我想他也许是发现,自己终究不若想像中的铁石心肠,所以,他终于还是为自己和他的孙儿留下一条退路。他一定是希望洪水能够冲去储帝给天人带来的所有怨气,一切就可以回复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
  只要储帝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结局。
  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慢慢沉了下去。
  我相信,我的祖父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储帝,他一定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在这件事上,储帝绝不会退让。他这样做,其实什么也不能改变。
  也可能,其实他原本就没有真的想要改变什么。
  即使他也是一个疼爱孙儿的老人,但他终究还是天帝。这一点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改变。
  帝懋四十一年的深秋来临得格外早。才九月初,便已寒风四起,黄叶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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