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76/159页


  话到这里,青梅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识礼数了。定一定神,硬着头皮吩咐:“把禹禩叫来。”
  不多时小禩进来,先跪下行完礼。天帝一招手:“来,到曾爷爷这里来。”青梅便觉得一颗心猛提到了喉咙口。
  然而天帝上下打量着小禩,神情却很平静,仿佛一点也没觉得奇怪。看了一会,笑着跟青梅说:“这就是俗话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看这孩子,连长相也像我家的人。”
  青梅微微松一口气,这才觉得背上一阵凉意,原来是冷汗已经把衣衫都湿透了。忙陪笑说一声:“是。”
  天帝看她一眼,问:“你看得出来?”
  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青梅不敢大意,想了想,说:“孙媳觉得,他跟翊儿是有几分相像。”
  “噢——”天帝恍然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又拉着小禩说了一会话,见他对答如流,举止有度,不由大为嘉许,将身上一串小件的玉饰赏给了他。这才起身离去。青梅率众人,跪送如仪。
  等回进屋来,青梅想了一想,终归不能完全安心,便吩咐季海:“把这事告诉胡先生一声。”
  季海跟随子晟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利害,青梅就是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当下去找到胡山,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说了。
  “坏了!”胡山顿足失声,“虞王妃太老实了!”
  胡山极少这样张皇失措,季海看了,心里就是一沉,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唉!只要说一句禩公子病了,或者刚巧不在府中,就可以搪塞过去……”胡山搓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又倏地站住,“不过,现在这都不必说了。”说着定一定神,坐到书桌旁,匆匆写了封信,封好交给季海。
  “这封信,”胡山沉声道:“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王爷回到帝都之前,送到王爷手里。你明白么?”
  “是。”季海正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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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白帝东临高豫皇陵祭祀,是代天帝行职。回到帝都第一件事情,就要先入宫缴旨。半月不见,天帝自然还有番话要问,所以等子晟回到王府,已经过了晌午。
  胡山知道子晟回来,早已在修禊阁等候。等子晟进来,第一句就问:“王爷收到我的信了?”
  子晟的神情倒是很平静,颔首道:“幸好有先生的信,早有准备。今天祖皇果然问起那孩子。”
  “王爷如何应对?”
  “那还能怎么说?”子晟一哂:“祖皇不说破,我就装糊涂,只说那孩子就是青梅拣来的,这也不能算说错。”
  “唉!”胡山叹了口气:“我办得急了。不该给王爷写那封信。”
  子晟诧异了:“怎么?”
  “方才王爷同天帝说起禩公子的事情,天帝作何反应?”
  子晟想了一想,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也不吃惊,也没疑心……”说到这里,忽然慢慢地,吸了一口凉气。
  “王爷明白了吧?”胡山轻喟着:“天帝是早就知道了。他在等着王爷说实话,王爷倘若当时就伏地请罪,或者现在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惜,大好的时机没有了!”
  子晟神情凝重,默然不语。
  “我敢说天帝知道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一直不动声色,等的,就是王爷不在的这几天。虞王妃忠厚,天帝料定她不会搪塞阻拦——这些事,我也是慢慢才想明白的。”
  “可是,”子晟说,“他手里并没有证据。”
  “好在没有实证。”胡山站起来,踱了几步,徐徐说道:“否则,说不定现在,幽闭的旨意已经下到了府里。”
  子晟被这寒气逼人的话语激得打了个寒颤,脸色也微微苍白了。
  “倘若事情是由王爷自己说出来的,天帝心里的感受,或者又有不同。现在这就是最差的局面。有人把禩公子的事情捅给了天帝!”
  “这,”子晟咬牙道:“一点风声也没有。会是谁?”
  “是谁现在不要紧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王爷该想想如何应对?倘若天帝心里还存着回护王爷的意思,那王爷还有寰转的余地——我料想,天帝现在还是不能下决心。”
  “何以见得?”
  “王爷请想。”胡山说:“这件事情王爷做得再严密,倘若天帝派人去查,也未见得查不出来。但他迄今也没有那么做,那是什么缘故?”
  “不错……”子晟似乎清醒了一些,定一定神,一面理着思绪,一面慢慢地说道:“倘使他要借这件事情来行废立,又要牵扯出当初金王的事情,于朝局影响太大。所以事由此事而始,却不会以此事为柄,必定还要另找事由。”
  “还有最主要的一层。倘若揭出这件事,那就一点寰转余地也没有。天帝虽然对王爷,虽然嫌隙已深,但毕竟事关重大,这个决心,不容易下。”
  “唉!”子晟忽然重重叹了口气,颓然道:“真想不到,事情终究要到这个地步。这些年我自认尽心竭力,上下都不敢有半点大意。总以为即使当初的事情做得过分,但祖皇总会包容……”他没有再说下去。
  “这也没有什么想不到的。”胡山说:“天家无父子!”
  子晟目光一凛,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看天帝心里,对王爷还有几分回护的意思了。”
  “他想把我怎样呢?”子晟讥诮地笑笑,说:“幽闭?还是赐死?”
  “这或者还不至于。可能革掉王爷的帝位,也可能什么都不动——这要看王爷自己。现在回过头看,天帝早已在布局。连彭清那一步,都很可能也在计算当中,可惜当时没有看出来。如今大局已定,就要收官了。可是会不会还想留一片活子给王爷,这,依我看,天帝还没有拿定主意。”
  子晟想了一会,慢慢地说:“已经找不出‘劫’可以打了么?”
  “只有一个。”
  子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沉默了良久,神情一涩,忽然强笑了几声,道:“当初他爱承桓,远胜过他今日爱我。承桓尚且下场如此,难道我还能指望什么祖孙之情么?”
  “不然。”胡山说:“还是那句话,当初先储之后有王爷,如今王爷之后没有人。这,才是王爷的‘劫’。”
  “那也未必。”子晟淡淡地说:“还有兰王。”
  “兰王聪明天纵,但是于坐朝理政并不行。否则,当初王爷也没有这么容易坐到这个位置。”
  子晟没有言语。走到窗边,遥遥地冲岸上的侍儿打一个手势。不多时,侍儿端了酒壶酒盏过来,一躬,又退出去。子晟斟了一杯酒,拿在手里,半晌,忽然一仰而尽。
  “反正,这个‘劫’,能打也得打,不能打也得打。”子晟沉声道:“只要还有一步周转余地,就不能算绝路。慢慢地,不是‘劫’的,也能让它变成‘劫’。”
  “好。”胡山也斟了杯酒,一抬手:“王爷既有此心,那这盘棋,还有的下。”
  子晟默然一会,忽然容颜惨淡地笑了笑:“但我实在寒心。”
  “情势弄人,王爷就不要多想了。”胡山面无表情地说:“当务之急,还是想一想,眼下第一步的余地该如何走出来?”
  子晟想了一想:“咱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好棋,不如退一退,先看看那边怎么出着吧。”
  “然则王爷还是应该有所表示。”
  “你是说……”
  “这件事,早就该办了,挨到现在是最坏的情形。王爷再留禩公子在身边,徒然无益。”
  子晟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下来,久久不发一语。沉默了好一会,才黯然长叹一声:“君臣之义,知遇之恩,手足之情,朋友之谊。想不到,我还是保不住他一脉骨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从长计议。”胡山硬着心,决定再逼一逼他:“情势所迫,王爷还是尽早向虞王妃说明为好。王妃为人通情达理,想必不会为难王爷。”
  子晟听着,连连苦笑。青梅对小禩的感情,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件事说出来,青梅会作何反应?子晟觉得想也不敢想。
  然而再怎么不敢想,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去办。子晟思来想去地挨到晚上,对于如何开口还是一点主意也没有。看看天色已晚,觉得再拖也不是办法,狠一狠心,吩咐一声往樨香园而来。
  青梅已经等了他一整天。想起上一次子晟往皇陵祭祀归来,正是她蒙冤不白的时候,那真是度日如年。这一次虽然没有上次那样如坐针毡地难熬,却也不见得轻松。因为她对于天帝见了小禩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难以安心。青梅这时已非三年之前可比,耳熏目染,天家骨肉倾轧的事情,也听了不少,对此事是否会给小禩,甚至子晟带来祸机?实在是心有所忧。
  因为怀着这样重的思虑,所以也就没有留意到,子晟其实也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套话之后,青梅便引子晟到了睡房,屏退了丫鬟内侍,亲手关上门。坐定之后,说:“王爷,我怕是做错了事……”
  说着,把天帝见小禩的前后经过一说,又问:“这件事情,是不是不大稳妥?”
  子晟半天没有说话。事情是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利害,也不是一句不大稳妥就可以说明白的,眼前青梅战战兢兢的模样,子晟看了着实于心不忍,很想一如往常那样,拉起她的手来好好地安慰一番。可惜这次做不到。而且,子晟也想到,这正是一个开口的好机会,于是提一提气,缓缓说道:“青梅,小禩的事情,我正要和你商量。”
  青梅听他的语气,就觉得不大妙,脸色有点苍白起来。
  子晟自然看在眼里,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上次我跟你提过凡界那个贤者,叫杜风的,我想,过两天就把小禩送到他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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