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经典天舞》第96/159页


  “青梅,你说什么?”子晟俯下身,把耳朵凑到青梅嘴边。
  青梅嘴动了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青梅,你想说什么?”子晟急了,大声叫着姜奂:“你再想想办法!”
  姜奂走上前,摸出银针,也想不起什么顾忌了,找出几个穴位,便刺了下去。
  于是青梅忽然又有了一点精神,倏地睁大眼睛,然而她眼前看见的,却是八年之前,那个早春的洛水河畔。子晟站在马车边,回过头对她说:“我叫子晟。”
  我叫子晟。
  子晟,子晟……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一个名字,第一次从青梅的唇间飘了出来。
  然后,青梅感觉到几颗水珠落在她的脸上,冰凉的,伴随着子晟声声不断的呼唤:“青梅、青梅、青梅、青梅……”
  这声音忽然很远,又忽然很近,来回反复地飘荡着。渐渐地,渐渐地,连这个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终于,归于完全、永久的寂静。
  ※版本出处:实体书※
第一章  
  阳光映照,江水像是染了金。
  浪花拍在船舷上,水声被岸边的嘈杂湮没了,渡船仿佛全然无声地淌向江心。
  老板娘站在舱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望了几眼。
  舱里侍立着七八个随从,中间一张黑漆雕花木桌旁,坐着两个人。
  年轻的一个锦衣华服,静静地望着江面,若有所思。
  旁边的中年人,也是一身锦衣,却将两只袖子捋得老高,劈着两条腿跨坐在椅子上,自己呼啦呼啦地打着扇子。
  老板娘吸了口气,朗声笑道:“几位客官――”
  舱里诸人都回头来看。
  “我是船上的老板娘,来瞧瞧,几位客官有没有什么不满意?”老板娘说着,付以百媚俱生的一笑,露出一口白而齐整的牙齿,衬着抹得殷红的双唇,格外惹眼。
  然而几个人俱如茫然未见,瞥了一眼便各自转回脸去。只有那中年人似乎很有兴致,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
  老板娘心里发慌,勉强笑着,又问:“茶点可还合意?”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华服少年看也未看她一眼,便把话打断了,“你可以下去了。”
  老板娘一张抹了几层白粉的脸,直红到了耳根,僵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便在这时,忽听“琮”的一声,竟有琴音响起。
  起初极低,渐渐扬起,显见得弹琴之人就在左近。
  老板娘脸上最后一抹笑容也不见了,使劲咬了几咬嘴唇,依然止不住哆嗦起来。
  屋里一个侍从首领样的人,皱起了眉,看了看老板娘,似乎想要说什么。
  “孙五,”少年冲他摆了摆手,“且听听。”
  琴音又由高而低,越舒越远,到得极远处,忽然有女子开腔唱道:
  “――夜来雨过,桃李将开遍”
  是个泉水激石般的声音,清且润的感觉,仿佛直透肺腑。
  “红围绿绕庭院,可惜无人见
  晓拥镜台懒相看
  奴家心中怨,向谁言!”
  少年眼波一闪,恰好那中年人也正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脸上似乎都掠过一丝惊讶。老板娘见他们随即端正了神情,做出静心倾听的模样,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再按一按鬓角,只觉得摸了一手的汗。
  女子又唱:
  “苔软花残,望池塘碧草
  暗淡绿窗晨朝,坐到参星高
  人情薄似轻云飘
  奴家心中恨,向谁道!”
  便如同扯出一串珠子,叮叮咚咚地落下,轻快无伦,但字字清晰,再加上那春莺柳下啼的声音,让人不由得要屏息静听,生怕漏去了一点半点。
  然而调子陡然一转,变得低缓幽怨起来。
  “小窗惊梦,帘外虫声懒
  弹指风光流转,芳华为谁残
  天道无常人道难
  奴家心中苦,向谁叹!”
  唱到这里,声音又拔高,字字激越,那股恨意像是要冲破一道隔墙而出似的:
  “雪添蕊佩,霜护盈盈泪
  一枕寒愁难销,犹闻风刀摧
  休问人间理何处
  奴家心中冤,向谁诉!”
  到了末一句,愈行愈低,最后一个“诉”字只在若隐若现之间,然而曲曲折折,久久不绝,让人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起起伏伏,待到终于落定,竟不知那一点余韵是何时飘散的。
  屋里的人皆不作声。
  良久,少年静静道一个字:“好。”
  却不往下说,伸手往桌上端茶,孙五抢上一步,将半杯残茶泼了,重新倒出一盏来,递到他的手上。少年仿佛有心事,对着氤氲水气出了一会神,才呷了一口。
  中年人却“呀哈”一声怪笑,对少年说:“我还以为天底下的好东西都落在你老子手里了,没想到,还是有漏了的!”
  少年笑了笑,不肯接他的话。默然片刻,他望定老板娘,说:“琴好,曲子也好,里头的意思,就更好。你们费了这么大的事,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是要诉什么冤?”
  “那是――”
  老板娘才说了两个字,便被隔墙女子的一声轻叹打断了:“请容民女面禀。”
  少年看看那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问:“小叔公的意思呢?”
  中年人一哂,“戏都唱到这一出了,想不见你熬得住么?”
  少年一笑,冲着墙那面高声说:“好,你说吧。”
  墙后先无声息,然后琅环响动,是女子走动的声音。又过片刻,老板娘身子一让,屋里人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仿佛极年轻的一个女子,也没有人仔细去看,只觉得来了一阵和风似的,吹得人人从眼里到心里都熨贴。
  女子走到近前,从从容容地跪下,口称:“民女给兰王爷、大公子磕头。”磕完了头,向正中跪好。
  被道破身份的两人,谁也没有出言否认。
  邯翊试探地问一声:“小叔公?”
  兰王靠着椅背,阖起双目,摆一摆手。
  邯翊转向面前微微垂首的女子。一坐一跪,呈俯视之态,视线所及,看不清面容,只见鬓边牙雕般的一段颈。不知怎么,无端地一阵慌乱,自己也想不到的话,脱口而出:“起来回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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