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堂前燕全集Zei8.com》第2/223页


王翁爱跪坐了一会,还是不太习惯这会的正坐,时间就了两腿发麻,她故作天真的抬头看着身后坐着的芳娘,“阿芳,你说阿母生的会是个阿弟吗?”

芳娘乐得王翁爱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压低了声音和她说,“多个阿弟阿妹,女郎欢喜不?”

建康城里的豪宅除去乌衣巷里居住的琅琊王氏,还有在朝上能说得上话有几分实力的世家,其他的都遭了乱兵的灾,只是看谁比谁更惨,没有谁比谁更好的。苏峻气焰嚣张,就是台城里的皇太后也被他逼迫,皇太后是世家女,被这么一个流民帅所迫,当即被气的一病不起。

夜幕降临,往昔建康城中的莺歌燕舞被点滴的幽火所取代。烧毁的屋舍旁或有几具焦尸,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有几群野狗窜行其间,撕咬争食从路旁尸体上咬下来的尸块。

从台城到乌衣巷内的居所,很有一段距离,当夜王导就没有回到乌衣巷,同样没有回来的也有王彬。

外头太乱了,乱兵已经杀红了眼,见着衣着不凡的二话不说拖过来就扒光,再给补上一刀。要打探消息也有几分艰难。

当晚,夏氏的产房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夏氏躺在榻上额头上一层汗水,榻周围放下的是厚厚的帐子。

“恭喜女君,是小郎君。”

夏氏才十九岁,听着仆妇欣喜的声音,一下子睡过去。

王翁爱过了好几天才能进夏氏的屋子,因为在坐月子,产妇身上下恶露什么的,又不能洗浴,难免有些血腥味道。因此夏氏命人点上香,两只博山炉放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王翁爱今日还是梳着冲天辫着小袄,跪在仆妇摆好的茵席上给帐子里头的夏氏行礼。夏氏年轻恢复的很快,生了孩子第二日就能扶着仆妇的手下榻行走了,不过此时她还是在榻上躺着。

小女孩长得圆润趴在茵席上颇有些圆滚滚,看着就觉着有些娇憨可爱。在这密不透风的室内,看见这么一个小孩子,也是有助于心情的。

“岷岷。”夏氏在仆妇的搀扶下从榻上起来。

岷岷是王翁爱的小名,她立即就应了一声,“阿母。”她看着榻上十九岁的少女,心里连呼造孽,低着头装小孩。其实也根本不用装,因为她现在就是个小孩,哪怕她和同龄人有些不一样,那也是个怪小孩。

第2章 作乱

乱军在台城里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而作为这支乱军的头领,苏峻也没有太拘束着手下人,宫殿里值钱点的全被搜刮一空,哪怕东吴留下来的金涂香炉等物也未遭幸免,流民们基本全是流民出身,一夜之间流民窜进皇室的宫殿里,能指望他们能进去泼水扫地么?

庾太后面色蜡黄躺在榻上,这张榻算是在她这宫殿内找的出来算好的物什了。后宫被乱军打砸一空,宫人内侍奔跑逃命间也随手拿了些东西,甚至连贵人的被衾也有宫人厮打争夺。如今就是太后宫,也无多少完好的物什了。

“太后。”一个小宫人跪在榻边,见到榻上的庾太后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轻轻说道。

庾太后躺在榻上,她转过双眼来,床榻前挂着的帷帐是半旧不新,微微泛着点黄,掉色的有些多。榻前的帷帐是好不容易找来的。乱军还真是把宫中搜刮的干干净净,连个鸡首壶都不肯放过。

“陛下呢?”庾太后开口问道,她声音嘶哑难听,如同一把锉子在砂纸上反复的摩擦。

“奴婢……不知。”小宫人低下头,肩膀都快耸了起来。那会宫里人仰马翻哀嚎震天的,乱军积聚在正殿那里,她也不可能知道国家如何了。

庾太后半饷都没有说话,小宫人听到帷帐那边安静的没有半点声响,几乎榻上就躺着个死人一般。

“退下吧……”最终帷帐里一声长叹,在这死静的宫殿里,这声长叹衬托的周边越发的阴森,小宫人缩了缩肩,悄悄的退下去到侧殿去躲躲风,外头都被砸的不成样子,宫人们居住的地方也不好回去了。要是路上遇见乱军,直接生不如死。

庾太后仰面躺在榻上,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过了会她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泪珠的眼角处滑下落入枕衾中。

“作孽啊……”她哭道。

自从晋室南迁,晋元帝在琅琊王氏的支持下登基,王与马共天下的歌就在吴地上传唱不歇。而司马家的皇族也不甘心天子与臣子共天下,从晋元帝开始就有意识的任用他人疏远琅琊王氏,任用刁协刘隗二人,疏远王导。

那会王敦兄长王含依仗王氏的权势颇为肆意,刘隗便上书弹劾,多方罗织,请晋元帝处置琅琊王氏全族,此事在那会掀起轩然大波,不仅王敦对晋元帝不满,甚至就是连王导也痛恨这二人,后来王敦以清君侧为由攻进石头城逼迫司马睿处置刁协刘隗二人。

司马氏和琅琊王氏,从来就不是相安无事。刘隗当年劝说司马睿将琅琊王氏灭族,王导也被迫带着二十个侄子跪坐在宫门外请罪,后来王敦清君侧攻打石头城清算和王氏相左的异己,这才算危机解除。

到了晋明帝,这种由王马共天下到王马争天下的局面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晋明帝依仗起自己的妻舅庾亮,通过庾氏来制衡王导身后的王氏。

晋明帝去世后,天子年幼,太后听政,庾太后自然要抬举娘家,上朝的时候天子问若是阿舅有罪当如何处置,庾太后就会在帐中用牙尺击打天子的头,一边打一边训斥,“你这小儿知道什么呢?”

如今苏峻之乱被庾亮惹出来,乱军兵临城下,庾亮仓皇而逃,将妹妹和外甥丢在了台城。

庾太后泪流满面,事到如今,形势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应付的,她想起苏峻傲慢无礼的模样,又气又恨,牙齿都忍不住上下咬出声。

当年她为了庾氏的权势,压制儿子,如今需要兄长出力了,可是全族却逃了。

苏峻这会没空理那个卧病在榻的病怏怏的皇太后,他攻进了建康城,放任手下的兵卒打砸抢烧,他也悠悠然的开始作践起那些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士族大臣来,二月里春日好,他坐在坐辇上,抬着坐辇的那几个役人原来都是朝中的大臣。那边有许多做行脚夫模样的人,他们推着独轮车,车上装载的都是从后宫和那些权贵家中抢夺而来的财物,旁边有兵卒监视着,有谁使不上力抡上去就是一顿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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