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全集》第84/335页
冷洌的寒光在他身后一闪,斗笠男人猛地闪过,手下意识地伸过来想抓住我,却扑了个空。山口灌进来的冷风夹杂着雨水呼啸过崖间,已经冷到麻木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靠着的那幅身子传来的暖暖适意。身后的人一手揽住我冰冷的躯体,一手高持长剑,剑锋凛冽,漆黑的眸子映着阴沉的天空,爆发着阵阵摄人肺腑的厉意,两把尖刀般划开敌人的胸膛,挖骨食人,不留一丝情面。
低沉的声音映着风雨,刷过我的冻得麻本的耳朵,如春风带来了一丝与他幽深眸子中截然不同的暖意。
“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来,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会用这种担忧,愤慨的语气说话。我只是下意识地想摇头,知觉因为他带来的暖意而逐渐清醒,脖颈上的划口处传来阵阵尖厉的疼痛,让我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身旁黑眸转到我透着血丝的脖颈,眼里的气息突然冷洌了十万分,如万年不化的冰雪,骇得长剑对立处的那个斗笠男子手上的长刀迎风一抖。雨已经如天河决了口,雨滴落在身旁斜立的长剑上,化为一股股溪流缓缓而下,汇在石上集成小小湖泊,荡着涟漪,映着剑影透骨彻人。身上的手臂一松,他轻轻置我于地上,丢给我一个冰冷却让我安心的眼神。我知道,即将到来的那一场杀戮已在所难免。
我抬手轻扯上他紫色飞扬的衣摆,抬眸坚定道:“留他一条命……”语声略顿,我冷冷看向对面那人,十九躺在雨中那凄凉的景象让我的心口痛苦得不能言语,我咬牙,一字一字从唇间挤出一句话:“只,要,一,条,命。”
身旁男人垂眸看我,眼神竟不似我认识中的那个如冰男子:“我尽量。”我笑着点头,我知他这三个字便是应了那万般言语。
雨幕中,身前的冷漠男人长剑高举,直逼眼前的斗笠人:“剑光无情,还请自重。”
斗笠男人有一刹那的怔忡,手中长刀并起,转而又朗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冷大小姐的儿子,能否青出于蓝胜于蓝?”
手腕轻转,吊出雨丝似箭。
银光似练,迸然夺魄,眼前刀光剑影之间,锐风凌厉,冷面厉气袭人。
斗笠划上长空,露出一张被被火灼伤般恐怖骇人的脸,疤痕纵横,他不为所动。
有手臂与躯体分了开来,对方血溅三尺,他眼光未变,孰若无睹。
雨滴惊漾,血泥飞扬,他唇角轻抿,一招一招从容消受。
虽然早知他武功深不可测,到了此时却还是不得不暗自惊异万分,他如同闲亭散步一般悠闲步在鲜血四溅中,衣襟上滴血不沾,从容走来,打撗抱起全身虚脱的我。我没有机会反抗,可是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带我步入浩渺雨林中,身后是断臂两只,脚筋尽断的丑陋男人。
冷雨扑面而来,高风吹得他衣摆飘扬,四周呼啸声息皆退却万里,我的笑柔和恬静如云。
我在那传来的一声声痛苦无比,在我听来却无比悦耳的痛吟声中,抬眸灿烂微笑,缓缓开口:“谢谢你,祈阳太子陛下。”
第四十六章 龙辇御前
冷风飒飒,乌云飘掠如墨,萦绕不散,四周唯见空旷暮色,抬头远山空濛,青翠千枝,枝头千娇百媚,雨声苍茫,多年一直渺无人烟的落冥谷底,此时却有兵戈耀目。军队队伍严整,不怒而威,气势如山,越往内兵士的衣着越是肃穆,到了最后,竟是一驾周身镀金的龙辇。门帘高挂,广穆帝怡然坐在位金黄绸缎的卧榻上,龙目透过重重雨帘,就着阴沉的天空,静静凝视着前方落冥谷的出口。
“皇上,”大内总管方宇微微抬首,顺着皇帝的视线绕过边绵青山,朝着落冥后山的方向望去,“您可是担心太子陛下?”
皇帝龙目微眯,面上整容而示,却融入了些许亲和之气:“你跟了朕二十多年,可也算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这二十多年来,你可曾有见过朕怀疑过太子?”
“老奴不敢,太子人中龙凤,自是无人能及,只是老奴不明,为何你您偏要让太子去救那位姑娘?”
“方宇,你还记得那二十多年前太元宫前那一夜吗?”
烟水如暮,冷风扫月,恍如当年旧景。方宇默默把萧条倩影舍去,垂手道:“老奴不敢忘。”
“那个姑娘……像极了她啊……”
方宇骤然抬眸,疑惑片刻陡然悟醒:“皇上,您是打算……”
皇帝高手一扬,方宇识趣地禁了声。皇帝淡笑饮入一口温茶,有氤氲的气息隐隐飘出茶碗,融入帘外那烟水一片中。夜色吞吐,谷口那头的军队自觉分了开来,烟雨中隐隐可见俊逸身影挺拔醒目,冷洌的气息虽是隔了百米远,却还是生生让人顿觉一种威逼之势。
“皇上,是太子回来了呢!”方宇挑目远望,视线划开千重雨帘,远远定立在侍卫撑起的纸伞下,那渐渐清晰的人影之上,那道雨中的挺拔身影,如若不沾尘埃,若是除了那一身冷漠,这情形,倒也颇让他仿佛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一幕旧景,同样的孤傲身影,同样的凌人天下,不同的是,一方柔,一方刚。方宇恍忽地陷入了心底,直到眼角划到那抹淡淡静默在走来那人怀中的纤细身影,再转眸回望到皇帝眼中那幽深的视线,心底便清朗一片,默默将两手抄在身前,低首落目,恭敬退至一角。
我无力靠在祈阳的怀中,只觉得天地间好似有满天星斗在眼前晃悠,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无数道诧异的视线落在身上,我却也无心搭理。直到有一道淡淡而威严的声音扑面而下,纠缠弥漫的深意:“让她上来吧。”
我猛地一睁眸。
身上披风一角随风招展了一下,暗暗天色下映着风雨越发凄凉,祈阳粼粼眼波中依稀有光阴变幻着深浅,手臂上的动作僵立当场,迟迟未动。静立在一旁的那个总管模样的人依旧垂眸,身子却也是一定,有些欲言又止:“皇上,朝祈宫规恐怕……”
“这又不是宫中,朕说让便让。”皇帝淡淡挥手,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耐。我被这一番话惊得意识回了过来,这才想起,龙辇向来只立天子,连太子也不得涉足。这皇上这样做,究竟是为何?祈阳低手让我双脚置于地上,手臂离开了我的身子。我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两眼直冒金星,竟然一下子站立不稳向一旁倒去。龙辇旁的三人都下意识地要伸手来扶,我却先一步抓住了一角方木,淡淡道:“皇上,宜家多谢您的好意,只是宜家现在心中有急,恐怕不能陪伴圣驾。”
皇上无声扫我一眼,手按上檀木桌上早已凉透的一杯清茶:“那个姑娘……”皇帝语气一顿,陡生一股痛息,“已经先一步被非原堂的秦先生带走了,向惟远医术甚好,故朕便也让他同去,若是还有一线生机,自会化险为夷。”
我没有办法再拿出一丝神绪去思考那非原堂是什么地方,秦自余又和非原堂有什么关系。我的心绪只定立在“一线生机”四个字上,不由冷嘲半响,一线生机?还有吗?我亲眼看那刀刃生生刺入锁儿的心脏,没有偏离一丝一毫,没有略开一尺一寸,就算是二十世纪的医术也不能挽救,在这样的一个时空,又何来一线生机?
有黑皮厚靴踏雨而来,一人着盔甲定立御前拱手道:“皇上,落冥寨一帮匪众均已经落入夜擎军之手,敢问圣意有何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