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王》第4/412页


颜神镇东南角的西野坊,聚集着镇上九成以上的民窑。而林家的瓷窑,在这数十座瓷窑中,无论烧造规模还是雇工人数,都是最大的。从林沐风祖父起就开始经营,至今已经传了三代。

瓷窑被土坯墙圈了起来,里面到处堆满了日常用瓷器的泥胎、模具和半成品。在院落正中,几个工匠正围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缕空彩绘花瓶呆呆出神。

“少爷来了,赶紧见过少爷。”老孟喝道。

“少爷!”工匠们纷纷见礼,林沐风微微笑着,摆了摆手,“大家不要这么客气,呵呵。”

工匠们面面相觑,脸上浮起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林沐风对他们从来是颐指气使,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们,今天却是这么和善,没有一点架子,真是邪门了!

林沐风没有再理会他们,目光投在了那个已经成为残品的彩绘花瓶身上。只扫了一眼,他就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不但造型太僵硬,瓶身也不饱满,比例明显不协调,整体看上去没有一点美感。而且,釉面毫无光泽且开裂,彩绘技法也相当地粗糙。

难道,这大明朝民窑的瓷器制造工艺水平还这么低级?不会吧?林沐风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失望。

看着林沐风失望的表情,老孟惭愧地在一旁道,“少爷,往日里我们都是制造一些盆碗之类的小器皿,烧制如此之大的器具还是初次,塑胎和彩绘缕空难度太大,所以……”

“哦,没关系。我来问你,老孟,你可找到了釉面开裂的原因?”林沐风笑了笑。

“就是搞不懂啊,少爷。原料都按照祖辈传下来的配方浆制,烧制的温度和火候也掌握地一丝不差,但不知为何,总是釉面开裂。”老孟挠了挠头,“少爷,我们实在是没有辙了。”

林沐风上前轻轻探手敲了敲花瓶的瓶身,声音低沉且发闷,以他的经验来看,导致釉面在烧制过程中开裂的原因,八成是泥浆遇高温在融合坚固的过程中出现了一定的相互排斥。他转过身来,问道,“老孟,把你们塑胎的泥浆弄一点来给我看看。”

老孟答应一声,吩咐一个工匠从一旁捧来了一把湿漉漉的泥浆。林沐风用手指挑起一点,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摇了摇头,“老孟,这泥浆柔而不腻,弹性过大韧性不足,不行,得重新配制。”

老孟迷惑地扫了林沐风一眼,心道,“这林家少爷啥时候又懂这些了?看他的样子,还说得头头是道。”心里的迷惑没敢说出口来,只能点头答应着。

老孟带着几个工匠在林沐风的现场指挥下,开始重新配制泥浆。6分瓷土,2分石英砂,2分黏土,过筛筛除掉大点的颗粒,然后经水碓舂细,淘洗,除去杂质,沉淀后制成长条形的泥块。然后再用水调和泥块,去掉渣质,不断用手搓揉,或用脚踩踏,把泥团中的空气挤压出来,并使泥中的水分均匀。

泥浆好了,看了看老孟他们为这个三尺彩绘缕空花瓶专门制作的大型轱辘车,林沐风叹了口气,实在是太简陋了,没办法,现实条件如此,时间又有限,只能先凑活用了。

林沐风挽起了袖子,准备亲自上阵拉坯。老孟一看急了,“少爷,这些粗活由我们来做就行了。”

“不要紧,我来拉,你们协助我。”林沐风俯身将泥浆团摔在轱辘车的转盘中心,吩咐老孟和一个工匠携手合作,一起推动起了轱辘车。

转盘飞转,扯,拉,拽,柔,抹……林沐风的动作一开始还略微僵硬,可到后来,越来越熟练娴熟,看得旁边几个工匠目瞪口呆,天哪,这还是林家少爷吗?

一个多时辰后,两个粗体的泥胎成了。林沐风长身活动了下身子,休息了一会,又让老孟两人转动起了转盘,而他自己,则拿起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在胎体表面旋削着,休整着一些边边角角。

第三章彩绘花瓶(二)

旋削胚体,于瓷器手工制作,尤其是这种设备落后的古代加工,是一道技术要求很高的工序。不但要有极高的工艺水平,还要有超乎常人的耐力和细心。要想使胚体厚薄一致,表里光洁,圆润饱满,呈现出浑然天成的流线美感,需要很高的水平。

林沐风似乎又回到了前世,他时而俯身握刀轻削,时而起身沉思,完全沉浸在了艺术创作的意境之中。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西斜了,旋削整形,花费了林沐风整整2个时辰的功夫。

夕阳的余晖下,望着眼前两个成型的三尺花瓶泥胎,林沐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望了望天,他伸了伸懒腰,“老孟,天色已晚,先将泥胎送入空房晾制,明日一早,我们再继续下一道工序。”

老孟痴痴地望着林沐风,眼中放射出浓浓的崇敬和疑惑。他是一个家传技法的瓷器工匠,在林家瓷窑当窑头已经快十年了,自问论技艺在颜神镇不低于任何人,但与眼前的林家少爷相比,却差得太远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平日里从没接触过瓷器制作的纨绔公子哥,何以具有了这么精湛的技艺?

林沐风知道老孟在想些什么,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只能装糊涂。他淡淡一笑,“老孟,我先走了,明日一早我再来窑上,跟你们一起完成下面的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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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沐风在林虎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刚要去瓷窑,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老东西,滚一边去,让林沐风出来见我,欠本公子的50两银子啥时候归还?”一个一袭淡红色长衫,手持折扇,油光粉面的胖子推开开门的老林头,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长衫的家仆。

“林沐风,给公子爷过来,今儿个,要么还银子,要么把你林家的瓷窑抵给我。”胖子折射一挥,盛气凌人地站在那里,傲然不可一世。

两个家仆瞪了从厢房里探出头来的林虎一眼,骂道,“狗东西,看什么看,小心我家公子扒了你的皮!”

“吴奎吴公子,我家少爷明明只欠了你10两银子,才这几天,如何就变成50两了?”老林头躬身赔笑道。

“屁话,你家吴大爷的银子就这么好使吗?这是利息!知道不!问问你家少爷,他给本公子可是立下了字据的。”吴奎肚子一腆,冷哼道。

“老管家,你过来一下。”林沐风出了屋,扫了一眼趾高气扬的吴奎,向老林头挥了挥手。

老林头在惶急间疾走过去,趴在林沐风耳边轻轻道,“少爷,这是镇上富商吴家的公子吴奎,你上月与其赌钱,输给他10两银子……”

“高利贷?那咱们家能不能拿出50两银子?”林沐风大体知道,这50两银子在明朝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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