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美人煞校对版作者十四十四》第210/215页


  姐妹俩又轻轻说了许多衷肠话,玲珑到底是怀孕的人,站久了只觉腰酸,这孩子虽然没怎么折腾她,没让她上吐下泻什么的,但她往日的精力好像全没了,很容易就觉得累,腰酸背痛。她捶了捶腰,埋怨道:“这野小子,还在肚子里就和我抢力气,生出来还不知要折腾成什么模样。”
  璇玑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玲珑白她一眼:“你怀孕了就知道,这是做娘之人的直觉!”
  世上还有这种直觉吗?璇玑觉得很不可思议。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一阵笑语,却是几个年轻弟子过来枫树林休息游玩,抬头见到璇玑和玲珑站在枫树下,不由都愣住,怯生生地行礼:“见过玲珑师姐,璇玑师姐。”
  说完急匆匆转身就想走,一个女孩子走得急了,腰间系着的玳瑁坠子被树枝牵着掉在了地上,璇玑叫道:“你们等等。”上去将那玳瑁坠子捡起来,拍落泥土,递给那女孩子,柔声道:“不用急急忙忙的,拿去。”
  那少女眼见璇玑的手伸过来,只惊得脸色苍白,身边几个同伴也是面露恐惧之色,恨不得拔腿就跑。璇玑道:“你的东西,拿去呀。”
  那少女战战兢兢地接过坠子,连声谢也说不出口,掉头就跑。一行人跑了老远,隐约听见有人说道:“没被她碰到吧?坠子没被烧烂?听说她全身都带火,以前烧死过好多师兄……连掌门都怕她呢,文雨师兄他们都说她是怪物……”
  “背后说些什么屁话呢?!有种过来说!”玲珑突然厉声高叫,颇有当年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那些孩子听到她的声音,早就一窝蜂散了,玲珑气得追上去几步,骂道:“一群烂嘴巴的王八蛋!别让我看到你们!明天就全部赶下山!”
  璇玑赶紧扯住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轻道:“你可别乱激动,小心肚子里的娃娃,还一蹦一跳的!”
  玲珑怒道:“派里不知什么时候兴起这些谣言,我们在的时候还不敢说,背后都传烂了!不好好练功,成天胡思乱想,胡说八道!爹怎么不管管!”
  璇玑毫不在意地笑道:“他们可也没说错,我的确是个怪物。”
  玲珑使劲推了她一把,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厉声道:“你别来说这种无聊话!没得听着就寒碜!什么怪物?你是怪物,那我们一家子都是怪物了?!”
  璇玑还是笑:“我总是说不过你。”她回头展颜望向枫树林,满目火红的枫叶,如火如荼,放在平时,应当是游人如织,到处欢声笑语,她又道:“我一回来,许多孩子连觉都睡不好,你看,知道我来枫树林,结果他们没一个人敢来,看了我也要跑。爹还让我做七峰长老,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玲珑急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你做你的七峰长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带成见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回头就把他们全赶走!看谁还敢乱说!”
  璇玑摇头道:“今天赶了,明天还有人说,用这种法子堵人家的嘴,最愚蠢无比,还会寒了其他弟子的心,对少阳派不是好事。流言就是传上一千年,真实也不会因为流言而改变,天知地知,那便够了,何苦与那些不懂事的人生气。再说,我也不想做长老,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个懒惰性子,做了长老又要烦这个,又要顾全那个,哪是人过的日子。”
  她见玲珑还是郁郁不欢,便握住她的手,笑道:“你看看我,我哪点不如你?怎么可能是怪物呢?明明是美人儿才对。”说着她自己笑起来了。
  玲珑哧地一笑,在她脸上一拧,道:“我才是说不过你!算了,不和那些无知的东西计较!坐井观天,目光短浅,以后有他们的苦头吃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忽见何丹萍与楚影红分花拂柳地走了过来,一见璇玑,楚影红便拍手笑道:“可算找到新娘子啦!新娘子,你家相公的人马都来喽!想不想偷偷去看他一眼呀?”
  何丹萍过来扶住玲珑,也笑道:“璇玑,司凤来了,准备一下,后天就大婚了。”
  璇玑自从回到少阳派等禹司凤来提亲,一等就是大半年,足有大半年没见到他,心中自然是想念无比,她见众人都笑吟吟望着自己,知道她们起了玩心,要教唆着她去偷偷找司凤说话。这里的风俗是大婚前男女不可以见面,但他们都是修仙者,所谓风俗也不过是拿来应景而已,并不会太当真。
  于是她说道:“在哪里?我去看看。”
  三个女人都笑了起来,何丹萍道:“在少阳峰顶上的花厅里呢,正和你爹爹谈大婚的事情。你这孩子,才半年多没见而已,后天不就见着了?这就憋不住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带着三人偷偷上了少阳峰。两个大人当然是不会做偷听偷看之类的事情,只是站在窗下笑,玲珑和璇玑两人一人趴在窗边一人趴在门前,就着缝隙朝里面偷看。
  禹司凤果然坐在花厅中,长袍乌帽,神采飞扬。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也不知隔了多少个秋天没见了。璇玑本来是抱着玩笑的心态过来偷看,这会却不知怎的,只觉心跳得厉害,突然发觉偷看一下也不错。
  只听里面有人说了几句什么,听不真切,跟着禹司凤放下茶杯,突然抬眼,准确无误地朝璇玑偷看的这个方向望过来,微微一笑。璇玑大窘,赶紧缩手想退开,谁知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褚磊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几人。


第六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六章 忘却三生(六)
  “两个淘气包。”他笑着说,在璇玑肩上一拍,却回头瞪着玲珑:“有身子的人也跟着胡闹!方才敏言去枫树林找不到你,急得和陀螺似的,你还不赶紧回去?”
  玲珑哼了一声,撅嘴道:“让他急着嘛!还能急死不成?一天到晚不给我这个那个,烦也烦死了。”
  褚磊瞪了她一眼,“胡闹。”回头对禹司凤道:“司凤你随我来,为你安排客房。”
  禹司凤答应一声,缓缓走出来,褚磊故意走得很慢,似是留点时间给他二人说句要紧话,玲珑她们几个也躲在后面不出来。禹司凤笑吟吟地经过璇玑身边,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跟着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理顺乱发,这才转身走了。
  玲珑憋不住赶紧跑出来,扯着她的袖子连声问:“他说什么说什么?”
  璇玑一头雾水,喃喃道:“他说,后天看好戏……要我做好准备。”
  什么意思?什么好戏?完全摸不着头脑。连楚影红也搞不清这少年究竟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这个问题一直让璇玑想到晚上睡觉,还是没想明白到底什么意思。后天是大婚,他要在大婚上搞什么好戏呢?哎呀呀,真是想得脑袋都大了。她干脆不想,倚着床头看了一会书,摆弄一会架子上的凤冠霞帔,好容易才沉沉睡去。
  恍惚中,只觉身入一个幻境,周围光怪陆离,莫可名状。自己变成了罗睺计都,在床上睡着,等白帝用匕首来斩首,剖腹取心放进琉璃盏。她又惊又惧又怒,百般挣扎,却半点也动弹不得。再一个恍惚间,自己像是被人放进了琉璃盏,无法动作。白帝的双手犹如抚摸情人一般,轻轻摸着琉璃盏,低柔的声音徘徊在耳边:做一个琉璃美人吧……
  她只觉喉中苦涩,几乎要嚎啕大哭出来。
  她什么也不是,不是人,不是神,不是修罗,连畜牲也不是。她只是用琉璃堆出来的怪物罢了,流离在六道之外,却只想做个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周围仿佛有烈烈的火焰灼烧,火焰中现出一个人影,浑身是血,早已看不出容貌,只有额间一点金印闪闪烁烁。那人低声道:“我已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当初为心魔所困,犯下这等罪状,罪有应得。卿如今喜乐平安,甚慰。天帝曾谕:有心者,凡间即天庭。卿则可改为有心者,琉璃亦是血肉。保重。”
  语毕,火中似有修罗狰狞,生生将他抓了回去,生嚼活吞。那修罗目光灼灼,极为英武,观其面目,竟有八分像罗睺计都。
  璇玑只觉惊心动魄,不防那修罗陡然抬头望向她,大掌一挥,冲天的火焰朝她袭来,璇玑大惊失色,浑身猛然一颤,睁开眼,才发觉是一场梦。她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裳。
  是梦?非梦?那是白帝与罗睺死后在地狱里的景象?
  璇玑惶惶然起身,此时晨曦微露,一夜竟然就这样过去了。心口跳得极快,她忍不住用手按住,想到白帝说的:有心者,琉璃亦是血肉,不由微有触动,靠在床头感慨万千。
  午后玲珑又来找她说话,璇玑便问她:“你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玲珑倒是一怔,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问得是什么。她面上一红,低声道:“早就没有啦。你说的对,是我自己没放开,所以每天都梦到……那个人。现在生活安逸,又有了孩子,我再也没想过他。”
  她见璇玑不说话,便又道:“都会过去的,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当时我们觉得好困难,根本过不去,可是总有一天,慢慢地,等你突然想起的时候才发现早已把那过不去的坎丢在了后面。”
  不错,时间慢慢流逝,天大的事情也会被时间的浪潮洗刷成碎片,再也找不到痕迹。今天笑,明天哭,后天觉得活不下去,一切都是那么烦琐,又是那么平淡,这就是人生了。
  “谁没有个刻骨铭心的事呢?不过再刻骨铭心,回头总有一天也会忘掉。”玲珑这样说。
  璇玑突然发现自己要对这个姐姐刮目相看,姐姐果然是姐姐,她懂得道理还真的是很有道理。
  “玲珑,我发现你越来越像睿智老头了。”
  睿智老头是山下镇子上一个算命的先生,据说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九宫八卦人文风俗,几乎就没他不知道的,所以人家背地里都叫他睿智老头,又亲切又诙谐。
  玲珑轻嗔薄怒,揪着璇玑的辫子急道:“乱说!我哪里像那个长着大黑痣的老头?!”
  璇玑赶紧笑着躲开,叫道:“是气质!气质啦!”
  “他有什么气质!敢和本小姐比!”
  两人正在床上闹得不可开交,忽听钟敏言在门外如丧考妣地叫道:“玲珑!你不要乱来!小心碰着磕着!”
  说着他就赶紧推门进来了,忙不迭地要把她扶下床。玲珑急得只叫:“我就只能在床上躺着睡着?这娃儿生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我像木头人一样躺十个月不成!”
  “你肯躺着最好,伤了胎气可不是小事。孩子事小,伤了你自己的身体才是大事。”
  钟敏言自从知道自己要当爹之后,毛糙的脾气一瞬间就改了不少,以前少不得要和玲珑两人对着干,如今竟是对她百依百顺,合理的不合理的统统宠着捧着,比放在手里的珍珠还呵护。
  璇玑咬着手帕只是笑,道:“姐夫索性用根绳把玲珑捆在手边,岂不是安心点。”
  钟敏言以前见到璇玑不是没好气就是不知该说什么的,如今从前种种心结都化解开,态度自然了很多,当即瞪她一眼,道:“你倒笑!等你做娘的时候就知道利害了。”
  玲珑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得下床走人,叹道:“如今真是倒过来了,你还没老却成了老太太,比我娘还唠叨。走啦走啦,让妹妹看笑话!”
  钟敏言心满意足地扶着老婆走出门回家歇息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璇玑,掌门让我来问你一声,那七峰长老的事,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如今少阳派正是收纳新弟子的时候,老弟子还没能力独当一面,青黄不接,你还真打算袖手旁观不成?”
  璇玑摇了摇头:“我不想做长老。谁说少阳派没人才,真字端字辈的师兄们怎么就不能独当一面了?是爹爹觉得他们习武不精,但轮到处世经验,人家比我强了百倍也不止。做长老的,又不是选谁最厉害。”
  钟敏言怔了一下,叹道:“我听说啦,司凤是打算过几年就不做离泽宫宫主,你们要离开中土渡海去海外。以后真不打算回来吗?”
  璇玑笑道:“我们两个都是懒人,玩一阵就腻了,肯定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歇过劲了再玩。怎么就说不会回来的话?这里是咱们的家,我去哪里也不会丢下家不管啊。”
  钟敏言轻道:“这样最好,也别让掌门他们担心。不过我看你,必然是走了就不回来的。”
  璇玑一惊,只听他道:“你从小就是这样,去哪里,做什么,都是自己拿主意。去阴间去昆仑山,你也是一声不吭。这毛病可得改改了。”
  想不到,这个师兄平时对自己没好气,却是派中最了解自己的人。其实,她真有打算离开中土,远避那些过往,安安静静和司凤两人过日子的想法,原是说一些好听话,不叫家人为自己担心,谁想却被钟敏言看出来了。
  她笑了笑,道:“你都知道啦,何必再说。我总是会回来看看的,又不是明天就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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