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游行全集》第10/88页


这是假善人原形毕露的套话,男人连想也没想,便顺嘴溜了出来,完全没有顾忌到对方的感情。这种糊弄人的,无论在哪儿都能听得到的套话对一直饰演善人角色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这种套话,明显没有走脑子。

她的反应怎样呢?她当然无法理解。不,她不能接受不能忍受这样的回答。

重新审视到此为止两人之间的关系,今后,本应出现某种新生的转机。“我听到的,应该是一种更具活力的,更能打动人心的回答,可是……”她想。

当回音返回她的心灵时,只是轻慢的一丁点儿声。

那种可以脱口而出的台词,她曾不止一次地听到过。那时,她就已经明白:这不过是用来应付她这种境遇可怜女人的台词罢了,她能掂量出其中的分量。可是,这个男人,她期望的男人仍把这种话照搬了过来。为什么?她无法理解。

“那种事,权当被狗咬了。”

这里所说的,“权当被狗咬了”,到底指的是什么?

一、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二、不就是一个突发事件嘛。

三、的确是一件让人特别顾忌、无法容忍、遭受了巨大苦痛的事儿。

她拆解着,脑海中浮现出以上三种解释。是这样吗?她在想。

她没有体会过被狗咬的感觉,但是,那种遭遇或许真的非常可怕。如果他――这个男人被狗咬过,他一定能体会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和恐惧。因此,“被咬”的含义,应该是第三种。

她的心里涌出一丝微弱的希望。

于是,她缓缓地问男人,

“你――被狗咬过吗?”

处在这种特殊时刻,男人还把握着一线生机。如果男人的回答是“有过”的话,那么,他和她,或许尚可继续维持此前辛辛苦苦构筑起来的信任。如果,男人的膝盖上恰巧留有一块旧时的伤疤,能够用来表明自己被狗咬过的经历,或许对她来说,说服力会更强,感人的效果也更佳。

然而,此时,男人几乎连想也没想,脱口便说了一句,“没有”。接着,顺带又补充一句,“那种让人不痛快的事儿,有谁还愿意会记在心里!”

一听到这句话,她彻头彻尾地灰了心。这个男人的回答,完全不是她所期待的第三种的含义。那么,除了第一,便是第二了,此外,再无其他解释。

她的心可怜地挣扎,再一次覆上了生命中那种尘封已久的绝望与颓丧。

这时的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一方心满意足,另一方根本无法理解。

男人畅快地躺着,呼呼大睡起来。谜底揭开了,从明天开始,他该采摘其他的星星了。或许此时,男人正在酣睡中做着星星的美梦。梦中的那张面孔毫无戒备,甚至露着一丝丝浅笑。

但是,此时,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再也谈不上平静了。曾经,心里怀着无比的期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等待相互倾诉衷肠。近来她甚至也曾屡屡迟疑,甚至多次打算放弃,然而,记忆中或甜蜜或苦涩的浪花,最终摧垮了她防线……

一次又一次,被那些可怕的痛苦困扰着、折磨着。终于,她认为到了该算总账,把它们一一驱逐出去的时候了。

现在,拍打岩石的波涛声滚滚而来,一遍又一遍,正劈头盖脸朝她袭来。她忍受着一切苦痛,渐渐地,苦痛化作情绪――一股难以形容的,曾经在幼年时期感受到的某种情绪。

深夜,男人蓦地睁开双眼。

一阵剧痛袭来,脑袋被电光劈过般的痛楚。

他糊里糊涂地乱作一团,这钻心的疼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意识游走的一刻,他感到了强烈的疼痛。现在,在这个地方,难道我会遭遇什么意外?

突然间,他明白过来,那疼痛来自自己的耳朵。

那疼痛,像是被谁狠狠地咬住不放一样。

男人撕心裂肺地大叫着。抡开手臂乱砸乱打着,试图把咬住自己耳朵的女人推开,把压在身上的身体撞开。但是,女人坚决不肯松口,反而更狠地咬紧了他的耳朵,几乎要连根部一起齐齐咬掉。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越来越多的血流了出来。男人发狂地号叫,被恐怖和混乱充斥着的脑袋上流着温热的血液,全身的血液凶猛地涌向他的耳朵,从伤口处咕嘟咕嘟地冒了出来――那是支持生命的鲜血。

男人完全陷入恐慌之中。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感到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无论如何,现在肉体感到的苦痛,和这巨大的苦痛给他造成的巨大恐惧,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冲击着他。但是,他越拼力推开她,她就咬得越紧,咬住耳朵的力气也更大。眼看着,他柔软的耳垂儿便被她囫囵个咬掉了。

“啊……”高昂而尖锐的、仿佛要刺穿耳膜般的声音猛响起,耳朵被撕开了。在他的耳垂被咬下来的瞬间,炫目的血光在瞬间爆裂。

血狂躁地从断耳处奔涌而出,撕扯下来的耳朵也汩汩地冒着鲜红的血。男人惊恐万状,挣扎着爬起来,按着自己的断耳,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狂叫着,从房间里飞奔着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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