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游行全集》第55/88页


在光芒的照耀下,它们正迎着那奇异的光缓缓地前行。它们散发着湿润的光泽,摆动着庄严的触角,一只接一只走在队列中,朝路面缓缓地前进着。

涨潮了!

突然间,我明白了Singh Ray笔下这个词的涵义。

它们充满这个世间。

绚烂的光芒愈发浓重了。

【杀人者的来信】

先生,您身体还好吗?

好久没和您联系了,作为一名曾有幸受教于您的学生,我比任何人都感到欣慰。

看到发信人的署名时,或许您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是一面想象着您那副吃惊的神情,一面完成了这封信的。数年前您便辞去了教职,移居到尊夫人的故乡,想必,现在您每日都在悠然自得中闲适地度过。据说那地方气候温暖怡人,宜于久居。我曾经颇想前往一晤,无奈始终未曾腾出机会。

光阴如箭,转瞬之间,冬天便匆匆地到来了。

原本温暖的房间,寒气却一丝丝地从墙壁里透出来。

如此静谧的夜晚,四周的一切还淹没在沉睡的寂寞中,这般世界,为何我只能满怀凄凉、孤身一人。

只有钢笔写字的声音刷刷地响着,几十年的岁月,就这样回到昔日的童年时光。

曾经生长在乡间的淳朴的我,早年就没了父亲,简言之,先生的教导胜似一切,从某种意义上,先生取代了我父亲的位置。在人生的早年,有幸与您相知相遇。先生的教诲是开启人生门扉的钥匙。正因为遵循了您的教诲,我才得以遵循人生的信念,行步于生命的漫漫长路上。

近来,我常常忆起父亲离开的一刻。

那一刻,我有重获新生的感觉。

童年时的记忆,有时竟可以变得如此鲜明。从那时的一刻算起,我已走完了十年的光景,但那个房间,发生在那个房间中的一幕,十年如一日地铭刻在我心中,以致再难忘记。

那是个怎样的房间啊!腐臭得冒着酸气的酒味,廉价的香烟呛人的味道,乱得一塌糊涂的房间,咖啡桌上肮脏不堪的烟灰缸,污浊的酒垢,被污迹沾染的皱成一团的衬衫,以及如猪圈般的被褥……如果我胆敢踏进他的那个领地,必定招致劈头盖脸的一顿暴揍。但是,我狭窄的可怜的家,通向洗手间的道路注定得通过父亲的寝室。我常常被胆怯和畏缩笼罩着,提心吊胆地等待莫名的责打。

天真无邪的妹妹曾不知轻重地到处乱跑,被父亲狠狠收拾了一顿。可怜的孩子,半个耳朵再也听不到世间任何美妙的声音。此后,她坚决不与父亲的目光交汇,不再靠近那里一步。她整天像一只胆小的兔儿般战战兢兢,生活在可怕的阴影下。倘若听及父亲的咆哮,她会吓得尖声哭叫起来。恐惧去洗手间的心理,令这可怜的孩子留下了睡时遗尿的毛病。

那天的事情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少年的身影矗立着,良久地站在房间里注视着那个已变了形,脱了相的暴徒。那个身着破烂的衬衫的骇人的暴徒,早已断了气,横歪在床上,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妹妹不知在哪里哇哇地放声痛哭。那声音,竟像传自某个遥远的地方。那时,我在干什么?为何不曾走向她的身边。

那时,妈妈还没有下班回来,而先生,一听到近邻的人说起,便立即赶到我的栖身之处,抓住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我,牵着我的手,将我带走。

先生的手,那双大大的手,传递给我的感触,超越了时空,时至今日,仍旧鲜明炽热。

那一瞬间,我深深信任着先生;那一瞬间,我将先生的教诲永远记在了心中。

对于父亲的死,甚至连警察也懒得过多盘查。死亡结论是:因喉部异物引发的呼吸道窒息而亡。即便在近邻中,父亲也因打老婆、揍孩子的恶名,以及从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酒品惹人嫌恶,其存在与否,实在无可无不可,连死了也没人有兴趣悼念他。

对母亲来说,父亲的死,是个不小的打击,毕竟失去了生活的伴侣。但是她也能长呼一口气了。从前当我赶回家时,总能看到清晰地留于母亲脸上的被暴打后的青斑。我当时庆幸:今后,殴打母亲的人再也不存在了。

感谢您先生,让我静下心来,安慰母亲,佑护妹妹,还帮我处理了丧事。打那之后,母亲也时常念叨着先生的好处。

与暴徒为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母亲,妹妹和我三个人开始了平静简朴的生活,我们互相扶持着度过每一天。至少现在的每一天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我们甚至可以略微腾出一点儿时间,为明天构想一点什么了。所以那一天,可以称之为我的重生之日。

现在,我仍能深切地感受着先生的手当时带给我的感觉。

那时,当先生的手握起我的手的那一刻,脸色蓦地变了。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良久,然后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牵着我决绝离开。

先生您一定注意到了――我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在那间有靠垫的房间里。

我死死地按住压在父亲脸上的靠垫绝不放手,一面听着着父亲被呕吐物淤结的坚难呼吸声。

父亲死后,僵直的手一直伸展不开。最后,终于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先生,您看到了我脸上的表情,我手中握着的靠垫,掉落在地上的那只破旧不堪的靠垫。您盯着那些,仅仅盯着,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但是,那时,先生――您告诉我:“为了成就真正的善”这样一句饱含哲理的教诲。

是的,先生,您日常便灌输给我这个道理,“徒有其表的善,抵不得真正的善。”“逢得某时,行那时那刻最需要的善。”那时,先生,您亲自实践,告诉我您教诲的哲理中蕴含的意义。您说,亲手在妻子和孩子们身上植根痛苦的暴君,让这个暴徒得到他应有的下场,就是所谓的真正的“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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