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全集》第240/724页


二十多名扬州百姓立刻齐齐涌上,抱起乌老白的半个身子,早已泣不成声:“都要累死了呀……”

乌老白尽力的想挤出笑容,却再也笑不起来,气息如缕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用尽了胸中最后的一丝气力般猛的大叫一声:“划船――”

口中绽出的这两个字似乎耗尽了乌老白平生所有的力气,喊完之后,这条风里来雨里去的运河船夫再也不动,终于活活累死在他为之操弄了一辈子的小船之上。

至死,手中还攥着和他一生相伴的船桨。

乘船的众人无不恸哭失声,一老者抱起乌老白的半个身子,让尸体面朝扬州方向:“义士看着,看着我扬州,看着我扬州人,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回来。到时候我给义士树碑,让后世子孙,让这条大运河都知道你是怎么样死的……”

乌家小子袖子狠狠一抹,拭去脸上磅礴而出的泪水,操起船桨狠命划下:“爹,你看着,我划船哩,我划……我划……”

就是在这个扬州百姓即将最后撤离的夜晚,乌老白,一个籍籍无名的的普通船夫,活活累死在大运河上。

而乌老白的儿子,正流着眼泪,载着父亲的尸体和二十多名扬州民众,在运河上和风浪做最后的搏击……

这个夜晚,无人可以入眠。

水陆两条通道,都在彻夜输送,扬州百姓的撤离还在加速中……

经过整整一夜的鏖战,以通泗门为主战场的西线已成血肉修罗地狱。

日头还没有出来,天边第一缕曙光已经投射过来,把背对东方的将士统统纳入阴影之中。

这一夜的战斗,惨烈血腥程度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清军根本就不顾误伤和踩踏,往往是连赴死军带自己人一起射杀。城上死伤无数,地上都是残肢断臂,流淌的血污都把来不及撤下的伤兵浸泡起来,仿佛落入血河一般。

身后的两个角楼上,密密麻麻插着射上来的箭矢,活似收割过后农田里的麦茬一般。

史可法的帽子早就丢的不知去向,束发带也落了下来,披散着黑少白多的长发正大呼酣战。

墨绿的袍子已经成了披风,勉强挂在身上,月白色的中衣早染的片片殷红……

城头晨风尤烈,鼓荡起史可法的“袍子披风”,瘦小干枯的身子似难当其重。

连史可法文官督师的身份都抽出刀子上前劈砍,可见战斗之惨。

后头炮营的损失也不小,许多士卒都是被直接射死在炮位上,至死都没有离开他们的大炮。

连人都顾不上了,谁还顾得上这些炮?因为来不及降温,三十多门小铁炮已经报废。

炮营的骡子符二已进入癫狂状态,正亲自操作铜炮,还在不住的大骂:“来,老子在这儿呢,都给老子过来,我把你老娘的,狗鞑子给我过来……”

城头上到处都是赴死军战士的尸体,坚持最久的两个先锋营已经遭受重创,后来增援的各营也有相当的死伤。

身披重甲的鞑子兵再次撕破防线攻上城头,重头大刀和叉子已经混战在一处。尖锐的叫人倒牙的金戈交鸣声中,城下清军的战鼓敲的正疾,一声连着一声一阵接着一阵仿如

般。

“爷爷是赴死军,天下无敌!”丁乙还是怒骂着和敌人拼杀,身上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处,已经狂化为一头不管不顾死命冲撞的大山猪,仗着人高力大正和清军命搏。

左手边儿的路涧还是咬着牙,脸上的巨大伤疤好似活物一般,愈发狰狞可怕,手里的叉子挥舞如飞,踩着城头的血河就是不肯后退。

“砰!”

随着一声排放,增援过来的火铳兵率先撂倒刚刚上来的清军。

“噗嗤!”铁叉已经捅进受伤清兵的腰里,猛然发力甩了出去――正是丁字营的招牌杀敌方法。

火铳营的排放让整个战局忽然一顿,赴死军和扬州军旋即呐喊着上前。

“后排前进,放!”

火铳营营官何钧力的声音还是那么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和赴死军的主力叉子兵完全不同,火铳兵不能讲究什么奋勇争先的拼杀,而是要保持整体步调的一直和对命令的整齐反应,最大限度强调秩序和纪律的重要。

如果说叉子兵是勇猛的野兽,是依靠仇恨、家庭和个人崇拜等观念速成的铁军,那么火铳兵就是实实在在以纪律和秩序维持起来的真正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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