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全集》第387/724页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融洽,李四这才说道:“今天呢,我就问大伙儿一句话,大伙儿都是有田有产的大户,大伙儿说咱们淮西的赋税重不重?”
“不重,不重,”明明是几百年来从来没有过的重税,可大伙儿就是再放肆也不敢说个“重”字儿,那可是打李四的脸呢。
“哈哈,仅仅是一江之隔,咱们这边地田税商税就是南都的三倍,我知道税负极重。”三倍于江南的赋税,要说不重可就真是见鬼了。得亏是在李四这里,这么重的税赋负担要是搁在崇祯朝,光是言官清流的吐沫星子都能把李四淹死好几回。
“容小人说句公道话。”座中站起一人,礼数很是周全,看样子也是读过书的:“表面儿上看,都帅大人的税是重的不能再重了,三倍于朝廷怎么说也不算是轻了。可账不是这么个算法儿,比如我家,在江南和庐州都有布行都有田产。可咱们淮西只要是缴税之后,再无其他杂七杂八名目繁多的各种开支,细算下来,负担比江南要少地多。至少,不必再上下打点衙门里的大老爷们,也没有人打着各种幌子加税抽份儿钱……”
别的不说,大明立国之初,田赋可以直接用糙米的方式缴纳。既然是糙米,肯定是有点儿稻壳什么的,官府收回去以后也是要再加工一下去去壳才能吃,理所当然也就要扣除一部分的斤两,用来抵消稻壳地分量。可如今朝廷的税法没有改,下面的大老爷们却只收精米不要糙米。而且照样要刨除稻壳地斤两,谓之去杂税。
可几千年来,谁他娘见过精米还要去稻壳儿的?
可官字就是上下两个口,人家怎么说下面的人们就得怎么办,谁叫大伙儿是老百姓呢?去杂就去杂吧,大伙儿也就认了。可如今的去杂税竟然到了每石要扣十三斤地疯狂地步,光是这一个杂税就比朝天里的田赋还要多的多,就是下面的奸商也敢把去杂去的超过二斤,地方上竟然达到了十三斤,难道他娘老百姓的稻壳是铁地?竟然要扣这么多?
众人深以为然,大表赞同。
历朝历代,税费从来就不是什么大的负担。要是严格按照制度来看,从来就没有哪一朝地赋税真就重到逼迫老百姓造反的地步。
最大地负担来自地方势力的盘剥,和附加在税赋之上地各种开销。
江南行的是崇祯朝的税法,按照这个税率,粮食产量相当高的江南每亩税赋折合粮食也就在十一二斤左右(北方灾区是八斤),在亩产精米能达到四百斤的江南这点税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老百姓们收获的四百斤粮食里头,自己留下的也不过是大几十斤而已,绝大部分就凭空“消失”了,既没有进国库,也没有在老百姓手中。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说起来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可不是在变戏法儿。
至于那消失的绝大部分财富,李四很清楚到了什么地方。
在官僚士绅阶层手中。
在淮西,赴死军以雷霆甚至是血腥的手段清洗一大批官僚士绅,同时震慑了同一阶层的其他人。以强力手段把高达七成以上的地租降到五成,同时任命自己人,组建成新的官僚阶层。
从骨子里讲,这个崭新的官僚阶层还赴死军的军队北部人员,对于李四的命令,执行起来也是不折不扣。
因为没有借机大肆搜刮,更没有巧立名目的征取这税那税,虽然淮西担着国朝最重的税赋,老百姓的收入反而有所提高。
就是因
把属于官僚的那一部分利益给截住了,在赴死军抽取时,把其中的一部分返还给了下面的地主。而地主受五成地主的强力限制,又间接把一小部分利益返还给了农民。
这些利益对于习惯了吃大头的官僚来说,确实是小部分油水,但对于习惯了所剩无几的农民来说,很可能就意味着家里的粮食能多一倍。
“这么说,大伙儿还是赞成目前的局面地?”
“赞成。”
“那好,今天咱们就说死了。”李四把巴掌一伸,刚才脸上的笑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剩下,反而是在咆哮着威胁:“五成地租,绝对不可超过,要不然……大伙儿是逼我撕破脸皮呢。”
赴死军的血腥清洗,至今都让人不寒而栗,李四这么一厉声大叫,大伙儿立刻就是一哆嗦,赶紧应承下来:“对,就是五成,绝对不会再多。”
要是超过了五成,就等于是一成也不会得到,甚至有可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五成的地租……”李四虚虚的这么一划,好似凭空划出一道线一样:“就是一道地界子,只要不过了这个界,我李四绝不难为诸位。大伙儿都是乡里有头有脸的,家里头有银子有房子,可也不能不让老百姓们活,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那是,那是。”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李四举起小茶碗子,示意众人同饮,然后说道:“既然诸位愿意和我赴死军同舟共济,以前大伙儿捞了多少我就不管了。老实说,我也让大伙儿吐出来不少了,这些事情咱们都揭过去再也不提……”
“以前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都帅大人说地有道理,关键咱们看以后的。”众人饮尽茶水,好似是和李四喝了同心酒一样。
“大伙儿家里肯定都存着不少粮食吧?”李四笑呵呵的说道:“都别怕,也别犯嘀咕,我不是惦记大伙儿的那点家底儿。大伙儿的底细我都知道个差不多,家里粮食肯定是吃不完的,要是啥时候你们想粮食了,可拿到我这里来换银子。绝对是随行就市地公道价格,也不扣杂也不扣水儿,也没有人敢在我手底下抽份子钱……”
“这就是两好凑一好的事情,都是为了那些远来的百姓嘛。”李四面带春风地说着,仿佛刚才咆哮着威胁大伙儿的不是他李四。脸色变的这叫一个快,和唱戏也差不多了:“要是大伙儿不想呢,也不勉强,这就是自觉自愿的事情……”
李四这个人心狠手黑,是半点儿也不假,可说话绝对不是放屁,只要他说地出就能做的到。大伙儿都多多少少的听到了一点儿风声,赴死军正把以前用在淮西的手段推而广之,正敲诈勒索各地的富户呢。
这天底下的有钱人多了去了,赴死军还能缺了银子?
只要他李四能把银子给大伙儿,大伙儿就能把粮食卖给他李四,反正卖给谁不是卖呢?说不定还能在李四这边落下个好名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