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天变全集》第397/724页


对于做官儿,钱谦益的心思无比热切,要不然心里也不会难受成这个样子,虽然已是如此窘迫的地步,也不是柳如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钱谦益放下碗筷,声调放的有些轻,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说一般:“我也知道夫人说的有理,可我这一身才学满腹经论,若不是站立于朝堂之上为国效命为君分忧,十年寒窗之苦岂不是白费?我也曾身负东林之望,为领袖群伦的人物。若是就这么沉沦下去,岂不是叫人耻笑?定要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给那些看不起我的小人们,我钱谦益始终是人上人……”

“老爷都什么年岁了?还想着东山再起?”柳如是苦劝:“亘古以来,就是世态炎凉,其中的人情冷暖想必老爷也品尝过了。如今朝中官职已经安排的满满当当,哪还有老爷地位子?世人躲避老爷都唯恐不及,又有哪个肯在这个时候拉老爷一把?以妾身之愚见,还是作罢,不如归了老家,再不理会庙堂之事,管他什么争争斗斗,采菊东篱之下,过几天老百姓的日子,不也很好的么?”

“哎,我又何尝不知道山野之中的悠闲?可如此灰头土脸的回去,哪有脸面见老家地父老?”钱谦益决绝的说道:“就算是回老家,也要等到我再次奋起之后,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回去,也不枉我官场沉浮这么些年。再者说道,我要是这么回去了,你的面子上须是不好看的……”

“呵呵,既然嫁了老爷,还说什么里子面子?老爷走到哪里妾身就跟到哪里,也就是了……”

正说话间,家中的老仆来报:“老爷,老爷,外面有人来拜门……”

钱谦益激动地差点就掉下泪来。

这么些日子了,可算是有人来拜府了,这就说明自己的影响还在。赶紧正正衣冠:“名帖呢?拿来我看。”

能在这个时候来拜会的,肯定不是至交就是知己,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

“来人没有名帖,说是老爷的故人,老爷一见便知。”

“好,随我去迎。”要是在以往,这种没有名帖的,统统是挡驾不见。谁知道是不是来蒙事儿地呢?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见,钱大老爷还不得忙死?

可今非昔比,能有人来拜就很不错了,别说是没有名帖了,就是让钱大老爷倒贴几吊钱他都愿意,好歹也要同一条街上的那些势力小人看看,钱大老爷还是有门生故吏的,这人脉还在。

门口的石狮子下面,是一乘双杠的青布小轿,看这样子也不象是什么大人物。

钱谦益也不管是不是大人物,十分热情的都透着夸张的味道,隔着老远就哈哈大笑,一边拱手一边发声:“不知是哪位老友来看望我了?哈哈……”

“故人,哈哈,故人,故人到了。”

轿帘子挑起来,走出一个身形佝偻样貌猥琐之人,这么冷地天气了,手里还捏着一柄破折扇。

“是你……怎么是你?”钱谦益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人的身份,还真是有点楞楞呆呆。

“哈哈,怎么就不能是我了,难道钱大人就不请我进门儿坐坐?”

钱谦益在官场混了多少年了,心里的道道儿比别人多了好几圈,稍微一思量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单手虚引:“魏宣慰,请――”

来的是魏无牙。

四个轿夫跟着魏无牙就进来,步履之间沉稳有力,到了门口那么一戳,标了墨线儿一般的整齐,从里往外都透着凌厉杀伐地气息,尤其是顾盼之间,目光凛然,让人不敢对视。

分了宾主,奉了茶水点心,魏无牙看看四周,笑着打起了哈哈儿:“钱大人这里很清净啊,果然是文人雅致,光是这一点儿,我老魏就比不了。”

“魏宣慰取笑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大人,一介寒儒罢了。”钱谦益嘴里客套着可有可无的废话,心里地弯弯绕绕早不知转了多少个来回。

这个魏无牙在南都,尤其是在这御道之东可是威名赫赫,简直就和杀

的土匪头子一个德行。当时平定城内叛乱之时,就地老东西连斩十家,杀人灭门的事情都是他做下地,直到如今,在这一带还是人们口中的恶魔。哪家孩子要是哭泣不止,只要说句“魏无牙来了”,比贴“天皇皇地皇皇”的止啼符还灵验。

只要老神棍在这一带出现,哪一家不是赶紧关门闭户?哪一家不是暗自战栗?

钱谦益也是怕老神棍的,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反而不怕了。

一来没有做下贪墨钱财通敌叛国的事情,再者无官无职,也惹不到这个大杀星,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惹不着谁嘛。

“这马儿画的不错呀,是战马吧?钱大人好笔墨,只是这战马不上战场,却在这里啃野草,终究是不大对景吧?”老神棍用破折扇挠痒痒,指着厅中悬挂的一幅字画品头论足,仿佛是个中行家一般。

要说钱府的客厅里头,什么样的人接待过。不管是身居要职地达官显贵,还是一身风流的鸿儒名士,往来之间都是有身份的,尤其是对书画,都有相当高深的造诣。如老神棍这般连宋元时期书画大家赵孟的《秋郊饮马图》都不认识地白丁,还真是头一份儿。别看就是这么一纸书画,拿到市面儿的话,起码也能换一处差不多的宅子,要是碰到心热的行家,价钱还能翻一倍。

要是说起书画造诣,八个老神棍也不如一个钱谦益。

钱谦益也很愿意在这上头展现一下自己的渊博,同时让魏无牙露出他的浅薄:“这《秋郊饮马图》乃赵子昂卸任之后地力作,当时无官一身轻,才做出如此洒脱妙逸之作。这画最讲究的就是一藏字,将天景藏于笔下,将心情收于画中,这才是真正的藏而不露形神兼备……”

老神棍根本就不晓得赵子昂是谁,也看不出画中的妙处,把破折扇往脖子后头一插,环视四周几眼,这才说道:“今天我来钱老大人府上,可不是来看什么书画的,老实说,这些东西我也看不明白……”

“左右已无旁人,魏宣慰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钱谦益是官场中地老积年,一看魏无牙的神色就知道他有不便为人所知的话要出口。

“钱老大人身负清流之望,诗词文章为一时鼎盛,本就是领袖群伦的人物,如今新朝难识大人胸中锦竹,我家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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