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烟云作者酒徒》第244/263页


  经历了数十年承平时光,中原的唐军已经不适合在寒冷天气里与敌人交手,而生长在幽燕一带的叛军将士却不在乎这些。所以每到冬季,野外便成了他们的天下。唐军只能躲在高墙后瑟瑟发抖,任由城外的一座座田庄被焚毁,大批大批的粮草落入贼人之手。
  经历了数十年承平时光,中原的唐军已经无法适应持续的拉锯战和追逐战。而生长在幽燕一带的叛军将士却不在乎这些。所以即便偶尔遭受挫折,他们也可以凭着韧劲跟敌人周旋。将唐军拖入徒有胜利之名无法获取胜利之实的尴尬境地,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攻守之势逆转。
  而在今年冬天的京畿道,叛军的以上两项优势却荡然无存。来自药刹水两岸的安西联军,比安禄山麾下的幽燕精锐更耐寒冷。风雪几乎是他们的天然盟友,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们照样能弯弓射马、舞刀杀敌。至于耐力,看看联军将士那岩石般魁伟般的身材就知道了。哪怕是骑着马跑上一天一夜,两碗烈酒下肚之后,他们依旧可以生龙活虎。
  体力、耐力、为将者的领军能力,当一项项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渐渐恢复平衡之时,叛军再想摧枯拉朽般向西推进,就势比登天了。战线从安西联军出现的那天起就开始稳固,然后缓缓向东反弹。一步步,从陇右道东侧,弹回京畿道西侧,然后慢慢逼近长安。
  “此人真的是封常清的弟子?!”天南地北,无数双已经接受命运的眼睛,重新睁开来,投向中原战局。“不大可能吧,即便封常清本人,当年在孙孝哲手底下,都没捞到任何便宜走!”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是老天看不下去叛军的所作所为,所以才特地又派下这么一个克星来!”
  “大宛军这么能打,朝廷就应该早点儿把他们调回来。如果去年八月就下旨让他们回师勤王,说不定连长安都不会丢!”
  “嗨,谁知道太上皇当时心里头在想什么?”提起当年之事,大伙就一脸懊恼。望向安西联军的眼睛,则愈发明亮、热切。
  此前,谁又能能想得到区区数千安西联军对战局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包括最早坚持调王洵回来参加平叛的李隆基,恐怕都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拼凑筹码而已。根本没准备拿这支小部队当做重要依仗来使用。
  然而,最不留心的那颗棋子,往往是决定输赢的关键。当一个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被证实之后,棋盘两侧的观局们者才豁然发现,原来从药刹水沿岸万里迢迢赶回来的这一小股军队,根本不是什么闲子、劫材,而是一条刚刚长出双眼的蟠龙。
  很不幸,安禄山麾下宿将孙孝哲做了这头小龙的利爪下第一个牺牲品。从秋初打到冬末,寒冷与疲劳非但没给他增添半点儿优势,反而让他麾下的曳落河、部族武士和燕赵精锐们,一点点耗尽了心中的勇气。如今,与唐军作战,已经不再是一场轻松至极的立功良机,而是随时都可能一去不归的黄泉鬼路。非但士兵们闻安西军的角声而色变,连一些百战老将,提起王洵、沙千里、宋武等人的名字来,都是满脸畏惧。
  永乐原一战,因为不了解对方的实力,轻敌大意,所以打输了,导致长安周围的郡县被安西军洗劫,所有府库被搬了个干干净净;奉天一战,因为京兆尹崔光远和长安令苏震两个谋反,不得不回军平叛,导致王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黄帝陵前,让崔乾佑全歼灵武唐军的图谋功亏一篑;接下来醴泉、梨园寨、嵯峨山,孙孝哲部又是处处受阻,把安禄山调派给他的数万新锐一步步耗成了疲兵,僵持到最后,干脆连全师而退的机会都错过了,丢下数千具尸体,丧家犬般逃回了长安。
  而安西联军那边,却是得势不饶人。挟嵯峨山大胜之威,连克云阳、泾阳、杜家寨,将战旗一直插到了咸阳城外。
  如果咸阳城也被攻破了,安西联军就把刀尖顶在了孙孝哲的哽嗓上。这回不比几个月前,那次联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所以即便将咸阳打下来,也是携带着府库里的粮草辎重迅速撤离,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而这回,安西联军有备而来,兵精粮足。一旦将咸阳城攻破,铁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主动放弃。而是以此为刀柄,将刀尖儿一寸寸扎进孙孝哲的脖颈。
  孙孝哲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即便明知道野战中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还是点起了长安城中一半儿的家底,交给副将阿史那承庆带着,去咸阳城死守。然后又将剩余的另外一半儿家底尽数调往长安城的西门,摆出随时准备出城去与安西联军一决生死的架势,给咸阳城里的守军助威鼓气。
  除此之外,孙孝哲还主动放弃了与崔乾佑之间的私人恩怨,以后生晚辈的身份,向对方求援。请崔乾佑念在同殿称臣的分上,再提携晚辈一把。哪怕只派一支偏师到来,也能振一振自家军心。只要孙某人能逃过此劫,他日崔大帅若有差遣,孙某人一定尽效死力。哪怕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也不会再皱一下眉头。
  崔乾佑当然不相信孙孝哲会兑现承诺,更不敢为了挽救同僚,而把自己的未来乃至身家性命都搭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郭子仪。但此刻大燕国微妙的局势,又让他不能完全对孙孝哲置之不理。监国皇子安庆绪脾气暴躁而又多疑,偏偏又对他的死敌严庄那老贼言听计从。如果大燕天子安禄山的眼睛真的再也不能看见东西,江山迟早会落入安庆绪之手。届时严庄老贼以佐政大臣身份弹劾崔某今日不救孙孝哲之过,恐怕崔某人先前立下再多的战功,也难以抵挡这几句谗言。
  思前想后,崔乾佑不得不从麾下分出五千兵马,交给心腹大将崔云起带领,慢吞吞地赶往长安援救友军。中途路过泾阳,又跟城里的守将宋武见了一仗。虽然没占到任何便宜,至少把救援孙孝哲的姿态做了个十足十。


第五章 双城 (一 下)
  这段时间跟孙孝哲长期拉锯,安西军本身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即便把选锋营的新兵都补充进队伍,整体规模也才达到两万出头。在人数上与叛军相比并不占据绝对优势。故而分派到每座新克城市的将士都不是很多,据城自保足矣,想要拦截敌方的援军,却是没有半点儿可能。
  宋武是个谨慎性子,既然阻挡不了敌方援军的去路,干脆就来了个闭门不出。崔云起见宋武示弱,突然又发起了狠,干脆用大营堵住了泾阳城东门口。命令属下砍伐树木,星夜赶制云梯、撞车等攻城器械,不拿下此城决不罢休。
  时值隆冬,城外的北风像小刀子一样锋利。即便隔着牛皮大帐,那股寒意也一直逼进骨头里。因此才伐了两天木头,军中便有数十人因为受不了冷而病倒。特别是从同州、坊州等地新招募来的士卒,终日抱着冻得像白萝卜般的手指痛哭流涕,即便当官的拿鞭子抽,也无法让他们止住悲鸣。
  再这样下去,即便能攻破泾阳,大伙也没力气再去支援长安了。怀化大将军秦德纲看不明白崔云起的作为,找了个自认为合适机会,小声提醒道:“据洛阳那边传过来的安西军线报所说,那个宋武乃是军中的第三号人物,做事素来以稳重著称。咱们手头只有五千弟兄,如果他下定了决心与城池共存亡的话……”
  “是啊,是啊!”归德将军刘贵哲恰好进来汇报赶制云梯的情况,听见了秦德纲的话,赶紧拖着清鼻涕上前帮腔。“此地距离长安不过四十余里,泾水与渭水又结了冰,处处都可以走过去。如果我军全力赶路的话,顶多半天左右,就能够抵达长安城北门。届时……”
  “哧!”崔云起用鼻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将刘贵哲的后半句话塞回了嗓子眼内。“杨将军对天时、地利了如指掌么!连泾水与渭水什么时候结冰,冰层是否够硬都一清二楚?!”
  “属下,属下早些年,早些年曾经在龙武军里边混饭吃。军营,军营就在长安城北面。”被顶头上司打了脸,刘贵哲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恼怒。躬了下身体,讪讪地回应。
  同样是打输了仗被迫投降燕军的叛将,怀德将军杨希文就比刘贵哲有骨气得多。见到前者如此奴颜婢膝,忍不住走上前,躬身说道:“启禀大将军,末将与刘将军两个当年就驻扎在长安附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策马在冰面上跑上几个来回!”
  “跑几个来回做什么?看看哪里可以打埋伏,哪里可以设陷阱么?!”对于这种俘虏过来的将领,崔云起向来不怎么待见。耸了耸肩,冷笑着反问。
  “这……”杨希文退开半步,脸憋得就像秋天的茄子一样黑。崔云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质问道:“本将军决定的事情,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干涉?这么着急催本将军赶路,难道是想把弟兄们往王明允的陷阱里边送么?”
  “末将不敢,末将真的不敢。末将对大燕国的忠心,天地可鉴!”杨希文和刘贵哲二人吓了一哆嗦,再顾不上心里的委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当年你等对大唐的忠心,也是天地可鉴来着吧?!”崔云起得理不饶人,继续穷追猛打。“为将者,既不通韬略,又没有勇气。那就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不要总觉得自己见识高明,到处指手画脚。咱们崔家军的弟兄不多,可经不起外行人折腾!”
  怀化大将军秦德纲在旁边听着,脸上亦觉得一片火辣。忍了又忍,最终按捺不住,上前半步,借着给刘贵哲与杨希文两个打圆场的名义,咧着嘴反驳:“他们两个也是出于一番好心,才给大将军提了个建议。大将军如果觉得不妥当,直接驳回就是了。又何必苛责太多?!况且我军的确没有把握以微小的代价拿下泾阳。硬要强攻的话……”
  “谁说崔某要强攻此城了?!”崔云起本来就是想借势敲打敲打秦德纲,耸耸肩,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大将军不准备攻城?!”秦德纲被崔云起彻底弄糊涂了,皱着眉头追问,“既然不准备攻城,您让人伐木做云梯干什么。这冰天雪地的,一晚上下来得冻坏多少人啊!”
  “给他们找点儿事情做,总比带着他们去送死要好!”崔云起撇着嘴回应,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不屑。
  “送死?!”秦德纲看了一眼崔云起,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位降将。考虑了半晌,才迟疑着问道:“大将军是说,敌人可能在前方摆了个陷阱给咱们跳?!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属下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不是可能,是必然!”崔云起冷冷一笑,非常肯定地说道,“长安与咸阳两城的防御设施如何?秦将军想必也很清楚。那安西军回到中原还不到半年时间,就算天天都在征兵、练兵,也凑不出五万能战之士来。而孙孝哲那厮手头再不济,如今也能凑出两万弟兄。以五万兵马攻打长安这样的名城,城中还驻扎着不下一万守军,你觉得王明允有希望打得下来么?”
  “这个……”秦德纲的脸也红了起来,不是因为恼怒,而是因为惭愧。经过了几番接触,如今大燕国上下已经将安西军视作极其重要的敌手。故而对这支兵马的了解,已经远非几个月前可比。该支兵马的大致规模,主要将领的能力、性情与用兵喜好,以及军中各部分组成及其战斗力等,都通过各种渠道,送到了大燕国朝廷里。
  安禄山的眼睛尚能看见东西时,已经命令有司,把安西军的相关情报,抄写成小册子,下发到各路兵马的主帅手中。作为崔乾佑的得力臂膀,秦德纲曾经仔细阅读过那份小册子。知道安西军的规模不大,更知道王洵并非一个冲动起来就不顾任何后果的莽夫。
  既然王洵不是个莽夫,他就不可能只带着两万来号弟兄,就想硬攻长安。那么,此番安西军将战线推向长安城外的真实意图,就很明显了。王洵试图持竿而钓,绑在铁钩上的鱼饵就是长安和咸阳两座坚城。而扑向两座城市的援军,无论来自哪里,都是一条条饿昏了头的傻鱼。只要他们敢来,就难逃被提上水面的命运。
  “他们,他们要围城打援!”杨希文与刘贵哲两个草包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错在哪里,惭愧地磕了个头,低声忏悔,“末将,末将目光短浅,只,只想着早点儿赶到长安城中,实在,实在没想到这一点!”
  “末将,末将鼠目寸光,差点耽误了您的大事。但,但末将真的不是故意想把弟兄们往陷阱里头推,末将……”
  “行了!”崔云起没时间听二人啰嗦,不耐烦地打断,“想把弟兄们往陷阱里推,你俩也得有那份本事才行。下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少管职责以外的事情!还有,今天听到的话,绝对不准外传。否则,一旦让城中守军知道崔某是故意拿他们来拖延时间,崔某就拿你们两个试问!”
  “属下不敢。不敢!”
  “末将记住了!”两名降将又磕了个头,红着脸爬起来,抱头鼠窜而出。跑出了中军帐好远,刘贵哲才回过头,恨恨地看了一眼,低声骂道:“什么东西!小人得志。要不是你叔叔是崔乾佑,这支兵马哪里轮到你来带领?!”
  “行了,咱们两个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找得。怪不得任何人!”杨希文抹了抹嘴角上渗出来的血丝,低声劝告。
  “唉——”刘贵哲冲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当日在黄帝陵前,即便二人不下马投降,凭着各自的身手,也未必杀不出条活路来。况且在战斗的最关键时刻,王洵还拍马赶到,硬是从崔乾佑的刀刃底下,将王思礼、吕崇贲等将领给抢了出去。
  叛军在王洵手中吃了亏,这口怨气当然得找地方发泄。而战场上主动投降的叛将,便是最好的发泄对象。如今崔家军上下,是个人就敢对刘、杨两个吹胡子瞪眼睛。此番前来援助长安,又把他们两个派了过来,时刻准备充当战场第一线的消耗品。
  ‘早知如此,还真不如当场战死干净。好歹也落个忠良名分,不必让祖宗父辈和子孙后代,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可世间哪里又有后悔药可买呢?!眼下即便要痛改前非,恐怕也没人敢接受我等了吧!’想到这儿,杨希文也幽幽地叹气。“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谁知道明天到底是阴是晴!”
  “唉——”刘贵哲再度叹气,想说几句狠话,犹豫了半天,终是没有说得出来。二人闷闷地回到各自的营帐,闷闷地吃饭睡觉。辗转反侧间,却又想起了往日在龙武军中的逍遥时光,心中一阵阵痛如刀绞。
  “呜呜——”一声凄厉的警讯划破夜空,划破所有人的美梦。刘贵哲翻身跳起来,披着铠甲推开寝帐门。只见万点繁星从野地里涌起,潮水般,冲着大营奔涌而来。


第五章 双城 (二 上)
  角声响起,万俟玉薤抓住一直叼在嘴上的横刀,如同大鸟般,从营墙上扑落。当年行走江湖,窜高蹦低乃是家常便饭。脚下这种不足五尺高营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件儿摆设,手臂在墙上随便抓住一个可以借力的支点,双腿稍稍用劲,便能一跃而过。
  一个当值的哨兵,正手足无措地看着营墙外越来越近的火把,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没想到头顶上会突然跳下一个大活人来,他被吓得魂飞胆丧,尖叫着提起长矛朝对方乱刺。万俟玉薤微微侧身,避开近在咫尺的矛锋。随后就一伸手便抓住了它。紧跟着,他的左胳膊用力往回一带,另外一只手举起刀锋顺着矛杆一抹,电光石火间,便抹断了对手的喉咙。
  “呃!”“呃!”与他放对的哨兵瞳孔瞬间变得老大。丢下矛杆,绝望用手指去堵自己的脖颈,试图将鲜血与生机塞回身体。他徒劳地原地打转,原地打转,突然,将双臂张开,伸向黑沉沉的夜空,仿佛婴儿朝母亲索要拥抱。然后,随着一声叹息般的呻吟,他带着满足的微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外几名正在吹角示警的哨兵听到响动,纷纷丢下牛角号,拔刀向偷袭者靠拢。万俟玉薤脸上毫无惧色,举起横刀,迎面冲向敌群。先砍断一根长矛,然后用刀锋扫掉半颗头颅。再左手从尸体手中夺过半截矛杆,转身横扫。哨兵们惨叫着后退,万俟玉薤迅速跟进,刀光闪动,泼出一片红浪。
  “围住他,围住他!别让他靠近城门!”有名小校模样的人大声叫嚷,带领更多的当值士兵围拢过来,试图凭借人数,将万俟玉薤困死。还没等他们将圈子围圆,头顶上,又是数十道黑影跳了下来。刀光落处,血水溅起三尺多高,将崭新的寨墙染得殷红一片。
  这些人,都是当年追随王洵夜袭俱战提的江湖刀客。自从那个风雪之夜,他们便彻底喜欢上了这种杀戮的快意,彻底融入了安西军当中。近两年来随着王洵的战旗东征西讨,大伙不知翻越了多少道别人眼中的高墙,每次都将恐惧和屈辱播种在别人的噩梦里。
  他们的名字,叫虎牙营。只有五十余人,却自己单独有一面战旗。如果把安西军比做一头乳虎的话,他们便是这头乳虎锋利的牙齿。每次出击,都正咬在敌人喉咙上面。从没失误过,也不准自己有任何失误。
  今晚,他们依旧是最为耀眼的存在。随着最后一名刀客落地,万俟玉薤迅速将刀锋指向不远处的营门,“夺门!”他大声喝令,挥刀砍翻挡在自己面前敌军哨兵,呐喊着冲向营门口。
  “夺门!”储独眼等一众豪杰从敌军尸体上拔出刀,紧跟着在万俟玉薤身后。营门口也有一小队哨兵正在吹角示警,被从半空中落下的众杀神吓得两腿发软,勉强支撑了几招,便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地向营盘深处退去。
  “列阵,警戒!”万俟玉薤又是一声断喝,挥刀砍断门闩上的锁链,然后丢下横刀,与储独眼两人合力,奋力拉扯门闩。其余弟兄默契地组成一个半圆型阵列,将两名统领护在圈子之内,不准叛军靠近。“吱呀呀”,随着一阵令人牙酸般的声响,粗大的门闩被万俟玉薤与储独眼两个合力拉出。紧跟着,二人各自扯住一扇营门,快步后退,整个由刀客们组成的护卫圈子也迅速扩张。
  “吱呀呀”“吱呀呀”两扇营门呻吟着,越分越远,越分越远。寒风夹着雪粒咆哮而入,将叛军留在营门附近的火把吹得东倒西歪。几名刀客从背后抓起装满了油脂的皮口袋,往门板上一泼,然后从地面上随便抓起一支火把,朝油渍上一燎,“轰”,烈焰腾空,两扇营门顷刻间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球,将整个大门口照得一片通明。
  “轰”五匹战马,带着雪花冲进了营寨内,槊锋被火光一照,闪起点点寒星。马背上的王洵冲着万俟玉薤等人点了下头,然后双腿用力磕打马镫。产自西域的宝马良驹四蹄张开,闪电一样劈向了敌营深处。
  “轰”,又是五匹战马,并列而入,跟在前面的五匹战马之后,向敌营深处直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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