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时难别亦难全集》第3/26页


不过柳洁依后来还是搞掂了天天,天天管她叫妈妈,管老爷子叫爷爷,他继母叫奶奶,就是不肯管他叫父亲,看见封肃,还会偷偷冲过去踢一脚。只要是听见他的声音,就做出看到仇人的表情来,难怪老爷子说天天像他,都是带着反骨生下来的。他趁着天天睡着了翻出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跟小崽子对照着看,当真是像,只是脸上那个酒窝和弯弯的小嘴像柳洁依,比他小时候漂亮。柳洁依这个小混蛋,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恨他就不告诉他?现如今要怎么办?

因为柳洁依和孩子的事情,他们父子难得坐下一起商议,当初听说他和柳蕴周的女儿有往来老爷子就不满,如今这又要怎么办,孩子都四岁多了,怎么能让孩子没有身份?终于是他继母出了主意,“柳小姐这些年都在国外,文山也是外国回来的,就说是在外国遇到结过婚,又离婚的,如今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少见。”

制造结婚和离婚都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一切手续都有底下人帮着办,结婚和离婚的手续都是同一天办,就是结婚的日期提前了许多,恰好是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对外都说两个人是在国外遇到成的婚,后来很快就分手了。柳洁依再不满,至少是对天天的身份有了交代,老爷子的话多少打动了她,所以也就默然。

一切又恢复原样,柳洁依依旧带孩子住天津,罗家的颜面还是要的,突然多了个孙子是喜事,却也不愿意张扬。大帅府人来人往,还是放在天津隐秘一些。老头子依旧怒气未消,明言,来看望他这个爷爷就可以了,至于罗烈这样的兔崽子,看不看都无所谓。于是柳洁依便从来没有想到要让罗烈见天天,在她的心里,不愿意见到罗烈,一辈子也不想看到罗烈。那份爱恋之心早在罗烈把她仍在火车站去见他的“红颜知己”的时候泯灭了,早在他随口搪塞她探望的要求的时候泯灭了,在他的继母明示暗示她父亲不要妄想的时候泯灭了,在太多太多次的失望之后泯灭了,最后见面的一天她对着他哭,说他父母不喜欢她,他却是压根不耐烦安慰,说是要以后再说,以后,一辈子那样的长,他和她的甜蜜却只短短的一段,如今都维系不了,再说什么以后?他不想要她,她便也不要他。她真的再也受不了了。当年从生产的极大痛苦中醒来,得知孩子死去了的时候,她恨不得也在那时死去,可是如今她理解父亲的苦心,理解了父亲为什么要调换孩子的身份,为了安慰初为人母的雪纯也好,其实更是为了让她忘记过去,忘记天天的父亲。她当真必须坚强的活下去,不能让父亲失望。

第 5 章

可是天天和罗家连上了关系,日子便不可能再如之前那样平静。她再去工作,罗老爷子便不满,罗家的媳妇,即便是弃妇也不该如此这般抛头露面。老宅子给她修葺一新,也添置了家具器物,天天的学校也找好,另外专门请了老师教育,即便是这样,依旧还想接孩子到帅府去住。

罗老爷子不好开口,便由罗夫人开口,其实别的显贵家里也有离合的夫妻,不过离婚了之后便没有留在国内的,不过她要走,天天却是要留下的。再不然,男人三妻四妾,如今这个年代了,夫人也早没有了大小之分,有天天在,她还怕在罗家受欺负不成?天天毕竟是第一个孙子啊。

柳洁依当然拒绝,如果可以避开这一切,她倒是当真想要离开,只是罗家不肯让她带走天天罢了。

罗烈很忙,偶尔也来看天天,天天不喜欢他,横眉冷对的样子越发和他像。柳洁依一般都不管他和父亲见面,天天于是很悲愤,觉得她当姐姐就不够格,当妈更是差劲,罗烈一走就给她脸色看。此时柳洁依却是忍不住伤心,比看到罗烈的时候还伤心。

罗烈倒觉得是她授意了天天对他恶形恶状,他也是犯贱,天天那个小样子真是惹得他又恼火又是舍不得。偏这小子只知道扒着他妈。他觉得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和朋友去九塞骑马,便带上了天天。一路上天天不断闹腾差点没折腾死人,结果刚到了地方居然就生病了,哭着只要找妈妈。

只得让人去接柳洁依过来,他一干子朋友都在,没想当初罗烈竟是和这样一个小女人生了个儿子出来,都是寒暄带着调侃,柳洁依只当没听见,天天倒是和这帮叔叔混的不错,妈妈一来立刻恢复健康,然后骑大马去了。

罗烈和儿子交恶,自然是郁闷兼无奈,更是无奈柳洁依带孩子的做派,对着孩子也是一会哭一会笑,撒娇耍赖,无所不用,他的儿子跟着她当真是不知道要长成个什么样子。他从小就跟父亲关系恶劣,倒是也想丢开这小子不管,可当真他不管,那么岂不是就是和他父亲一个样子了?

他想要和儿子亲善,儿子却极嫌弃他,他一靠近就不依不饶连滚带爬地逃跑叫妈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出息的孩子,烦了抓起来想打,却是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打,犹疑之间柳洁依闻声过来解救儿子,撕扯之间竟是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你。”声色俱厉,让人想不到从来只会哭哭闹闹的她竟是能有这样的神气。他被打得懵了,自小除了父亲还没谁这样打过他,抬手就将她推到在地上。天天冲过来对他又踢又打,他一时之间都顾不上去看她摔得怎么样了。

柳洁依从小也是从来没有人碰过她一个指头,此刻摔倒在地上,手和膝盖都火辣辣的疼,肩膀撞在了茶几上,痛的都不似自己的。眼泪在眼里,却是憋了回去,她再哭也没有用,他这样子冷血的人看见了,不过是遭他轻蔑。抱过天天,整了下头发,“送我和天天回家,天天没你这样的父亲。”

他震怒,她为生天天受了那么多苦,所以记恨他,他可以理解。可是记恨到了要教唆儿子来打击他的地步?当年的柳洁依绝不是这样的人。只管置气找事,他不发话,他看她怎么走!

柳洁依就当真走,以为这里是旅馆?当真收拾了行李,牵着孩子,问封肃可不可以立刻送他们母子回天津。废话,他没有发话,谁敢送。这里是九寨大营,方圆百里几乎没有人烟,他看她怎么走。

柳洁依默不作声地看他,突然弯腰抱起了天天就出门,行李什么的都不要了。已经是傍晚了,她还当真打算带着孩子走路走回张家口去?果然走没有多远,就抱不动天天,放天天自己下来走路,她垮着个包跟在后面,母子两个倒好似春游似地。他只看着他们冷笑,玩吧,等晚上他再去看他们的狼狈。

九寨的夜晚极冷,这一夜天气也糟糕,零零落落的雪花夹在雨点里往下掉。他让封肃去接他们母子,没想去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有回来。心烦气躁地打不下牌,自己开车去找。开了许久才在河边上找到,柳洁依居然带着孩子躲在河边的军械维修仓库里,封肃在劝,她竟然也不肯带天天回去,封肃脸上不好看,十分的为难。他走过去一把抄起天天,柳洁依赶紧过来抢,便被他一把推开,“柳洁依,上车,不然就自己回张家口。”看她猛然地愣了,竟是心里有了一丝的快意,继续开口,“你不过是仗着生下了这个孩子!再不安分,就给我滚。”

招呼封肃走人,以为柳洁依也会跟出来哭闹抢孩子,可偏她却没有声息,他上车等了一会,实在不耐烦天天的踢打哭闹,下车把他塞到后面一辆车子里,却还是没有看见柳洁依出来,于是更怒,上车走人了。

封肃原本是该跟着走人的,可是看柳洁依没有要动的样子。他又觉得扔这个女人在这不大好,怎么说罗大少跟她当年也有一段,就是当真绝情,也有个孩子呢。可等了半天柳洁依也没动,只是看着外面罗烈的车子开走,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咳嗽了一声,她也没有动静。于是只好先走,留了一辆车子在这等她。

罗烈拎着天天回去,天天哭惨了,一晚上哭得他心烦意乱,把天天放到别的房间也没觉得好过,站在阳台上抽烟,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也没见柳洁依的车子回来。

第二天早上,总算是回来了,却是辆空车,封肃差点毙了带着的侍从,这两个笨蛋居然是真送了柳洁依去了张家口,然后回来复命。封肃气急败坏,“没看小少爷在这,你们为什么不接她回来?”

于是再派车沿铁路去截柳洁依,没想到,一路追下去,竟是没了踪影,封肃慌了,看着罗烈要杀人一样的眼睛,当真是急了,动员京张铁路一线,一路戒严找人。可是居然也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你不过是仗着生下了这个孩子!”罗烈这句话,仿佛一把巨锤,狠狠敲在柳洁依的心上。一时之间,她竟是不能面对一切,连天天都不想看到了。她起身往外走,就想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偏有一辆车子跟着她,问她要不要回去。不回去,她死都不要再看到罗烈,她要回家,她要回家去。

可是哪里才是家?她觉得自己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哭泣的地方就要死了。到了张家口之后想都没想,就雇车子去了承德,天津的家已经不是家,她能寻求安慰的地方唯有父母的坟前。奔波一路,再给父母扫墓,莫名其妙就病倒在客栈里,还好是老板好心,给她找了大夫,她盘缠用尽,只好给龙乾打了电报。

龙乾本来年内就要升二等高级秘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升迁就没了音讯,反倒是调令下来,要调他去贵州。贵州是个什么地方,连上司都替他惋惜,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他当真是苦闷到恨不得撞墙,早知道柳洁依当年跟罗烈有那么一段,他就是死也不会上去凑这个热闹。

柳洁依的电报打过来,他照实愣了好半天,她如今不是被罗家养在天津?如何会又到了承德?而且如此凄然求助?想了又想,还是请了几天假,去了承德。到了城郊一家小客栈里找到柳洁依,他当真是吃了一惊,那样娇艳美丽的女子,竟然是可以憔悴成这个样子,反复猜测也想不出,罗烈究竟是想如何对待她。

他只请了不多几天假,调令下的急,需要交接的公务很多,柳洁依虽然还在发烧,却也只能启程。路上两个人都是无话,他即便是当初如何仰慕,如今也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了,于是便开口说他的调动,他原本就是云南人,贵州倒是离家近了。柳洁依怔怔地听着,突然开口,“代问伯父伯母,还有尊夫人好。我……我十分的对不起你。”

龙乾也是一怔,没想她竟是什么都知道,于是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听她空白一样的声音,“我要是从来不认识他有多好啊。”随即又捂住自己的脸,“你知不知道罗烈有没有回京?我扔下天天自己跑掉,他一定是吓死了,我这个妈妈做的,太不合格。”

回到京里,柳洁依的病突然重了,高热不退,烧得人都呓语起来。龙乾原本打算接她回来就走的,如今她病得需要照顾,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柳洁依天津的家里只一个什么都不懂得保姆,一点用也没有。他这会去找罗烈,可不是自己撞枪口上送死?想来想去,只好把苏雪纯给找了过来。

苏雪纯如今过的不好也不坏,她当初也就是赌博一般地猜天天其实是柳洁依的孩子,没想到当真是猜中了。罗烈给了她笔钱,如今在京里做了寓公,结交了几个男朋友,倒是渐渐安定了下来。她看柳洁依这个样子,不由得感慨到,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舍不得,不然交给罗家就算完了,何必这样张致?我早该想到天天不是我生的。

龙乾原本就十分嫌弃这位老师的“遗孀”,所以也不予置评,只是交代如何照顾柳洁依。

苏雪纯好笑地看他,“龙先生可是糊涂了?柳洁依的事情罗家怎么可能不管?你怎么也跟柳洁依一样天真?算了,您避开我是理解的,我来联络罗大公子吧。”

此时离柳洁依离开九寨已经十天,罗烈在张家口一线沿着京张铁路寻找柳洁依已经快要找疯了。天天反反复复的哭,他一听见哭声,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惶急的情绪翻腾,冲撞得他的胸膛都要爆炸,一星半点的消息都让他惊咋不已,上次这样的慌乱,似乎就是她在上海失踪的那次。

他毕业后调上海海军船务局,她留在北京继续上学,断断续续,不知不觉地在闹别扭,他在上海离开了父亲的管教,正是天高鸟飞,海阔鱼跃的时候,便不愿意理睬她,没想她竟是学也不上,也不提前说一声就突然跑来上海找他。他心急火燎赶到火车站,她却是晚点,他晚上还有约会,一帮子兄弟在东桓酒店等他,于是接到她便给了她酒店的地址让她自己去,没想到第二天去酒店找人才知道根本没有入住过,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十里洋场,惊得他三魂七魄都散了一半,全上海地找了三天,才得到北京的消息,她竟是赌气回北京了。他气得跳脚,她便是这样娇气任性,没半点的容忍宽容,他虽然不耐烦,但是以往都是迁就她的,这回非要给她一个教训。电话打过去,她竟然也不接,他一怒之下便不再打,再后来似乎是见面也没有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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