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全集》第144/221页


宋玉玲思考了一会儿,问她:“知道你爸的手机号吗?”见李安民点头,沉声下令:“打给他,直接问他有没有这回事,我不认为严先生会烧掉你母亲的遗物。”

李安民听不惯这种命令的口吻,皱起眉头,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奶奶在骗人?”

宋玉玲放软语气说:“当然不是,老一辈的人忌讳多,在小辈面前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你爷爷奶奶不就隐瞒了你母亲的身世吗?”

李安民道:“可能连他们也不知情。”

宋玉玲撇嘴微笑:“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换个角度想,如果是你站在你爷爷奶奶的立场上,难道就会在孙辈面前嚼这个舌根?他们不说是为你着想。”

宋玉玲码准了李安民的心态,尽拣好听话讲,李安民明知道她是舌灿莲花,但话说得合乎心意,反弹情绪自然而然就被顺下来了。她掏出手机拨严怀德的号码,严怀德在这件事上没打马虎眼,用很严厉的口气说他绝不可能去毁坏跟李怀安相关的任何一样物件,那纯粹是场意外,就在去出丧的途中,家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把她的东西烧得精光,等回来想抢救已经迟了。

这是一种抹消存在痕迹的刻意行为,无论是谁烧的结果都不会变,李安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这时被揭出来反而有种“这样才对”的感觉,令她感到意外是――“我妈竟然是被火化的,我一直以为是土葬。”

“我说亲,你怎么连自家妈是火葬还是土葬都不知道啊?不孝女。”鲈鱼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嚼糖果,顺手丢给李安民一粒。

“我那时才三个月大,后来也没人提过啊。”李安民接下糖,没吃,只是握在手心里。

宋玉玲眯起眼睛问道:“既然没人提过,你怎么会认为是土葬?”

李安民摸着额头说记不清是谁讲的了,就是有这个印象。宋玉玲道:“我看你的记性确实很成问题,而且很有可能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看你需要接受详细检查,小卢――”

“大姐,我真的没有那功能撒,我对跳大神不感兴趣,真的,我只是单纯热爱皮影这门传统工艺,除了傀儡百戏和保本的八方邪禁符,燕山派其他方术我都没好好学。”鲈鱼把头贴在桌面上来回滚动。

宋玉玲扇蚊子似的挥挥手:“不是说你,是说你同门师兄小管,他擅长修修补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不成啊,那家伙补的东西跟你说的压根就不是一码事,还有,管哥他跟我同派不同门,不是师兄弟,而且他向来不接外单。”

“所以才叫你去,你跟他是老熟人,想办法让他替小丫头看看,说不定能弄清楚傀儡戏出状况的原因,你想被人说你技术不过硬?”

“这个嘛……”鲈鱼掌柜看向李安民。

李安民安慰他:“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宋玉玲呵呵轻笑,说:“你瞧,她已经在怀疑你的水平了。”

鲈鱼默,宋玉玲又甩出甜招:“你去,我按旺季的月均营业额付给你闭店损失,不管事成与否,委托费照付。”

鲈鱼果然心动了,还有点拿不定主意,说需要时间考虑。

李安民看向宋玉玲,心情复杂:“这些事情本来都跟你无关,你为什么……”

宋玉玲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额心,“我是商人,投机商,只追求利润,不考虑价值规律,你是我押注的目标,为了提高你的经济价值,我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也是一种风险投资。”

李安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带给宋玉玲什么样的利益?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想来问了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不管有多少疯狂的念头,从骨子里来说,宋玉玲仍是个精明强干的商人,思维缜密,满腹心机。李安民不敢跟她深谈,每次开口之前得先在心里掂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免得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给卖干净了,想收都收不回来。没有信任基础的人际关系,李安民处得辛苦,就一个字――累!

在鲈鱼掌柜举棋不定的当儿发生了一件事,有个男顾客看中店里的看板娘――越剧造型的小飞燕,小飞燕的皮影套装是非卖品,是鲈鱼掌柜的心头肉,是一件比钱更重要的宝贝,男顾客财大气粗,掏出钞票抽人脸,惹火了鲈鱼掌柜,矛盾从争吵升级到互殴也不过就两分钟时间,鲈鱼掌柜是不爆发则已,一爆发惊天动地,抄起扫帚把顾客打得落荒而逃。

顾客受的是皮肉痛,鲈鱼掌柜是心痛,在冲突过程中,小飞燕的影人被踩坏,头部撕裂,他抽风了,扑在地下哭天抢地、悲痛欲绝。宝贝坏了得找人修啊!鲈鱼掌柜没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没辙了,只得领上李安民去找真正的行家管师傅,不是找他修补皮人,而是要修补蕴藏在皮人中的灵魂。

殇婚01

管师傅姓管名钟,祖辈是燕山派方士,管卢两家是老世交,管师傅的主业是制作铁枝木偶,包括木质偶身和泥塑的纸影头,有固定的戏班客源,同时接个人订制。

木偶作坊建在浮山东麓,鲈鱼带李安民走后山小路,沿着一条蜿蜒小溪漫行。前不久刚下过一场雨,云层还没散开,铅灰色的天空低压在头顶,叶片被水刷得油绿发凉,在一片灰暗之中显得很扎眼。

李安民闻着湿泥的腥气,跟在鲈鱼身后小心行走,烂泥堆积在鞋底边缘,抬脚时沉沉的,每一步都能带起飞溅的泥水,鲈鱼掌柜一入山就好似雏鸟归林,连蹦带跳,欢乐得像个孩子,他专挑有水洼的地方走,用力踩踏湿泥,他带了两双鞋子,一双旅游鞋,用来跑路,一双黑胶靴,用来踩泥,李安民小时候也干过这样的事,每到下雨天就特别开心,初中以后这性子就逐渐收敛,如今,再看到这么熟悉的场景,竟泛出一种恍如隔世,又恰似昨日的心酸。

走着,想着,视线游离,不经意往侧方一瞟,黄绿之间掺进一抹艳色――林里有个女人,背靠树干笔直地站立,从李安民的角度正好看到她的侧面,这女人皮肤很白,面颊桃红,眉眼漆黑,像是化了浓妆,她头戴镶着彩球的玉珠冠,身上穿的两截头衫裙――黑底广袖的对襟上衣,小立领,龙凤盘扣,大红色三片式的长裙,裙边垂着一圈金流苏,布料上绣着牡丹花纹,黑得像墨,红得像血。

这身装扮很像清末时期的嫁衣,那女人就穿着这身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树前,李安民心里发毛,没敢转头仔细看,就这么匆匆走了过去。

溪流的尽头是一座几十户民宅的小乡村,名叫“余苗村”,李安民和鲈鱼才到村头就听见敲锣打鼓的奏乐声,村口站着两大婶,胸前别红花,臂弯挎竹篮,一见到李安民两人就迎上前打招呼:“这不是小卢吗?”

“张妈、朱妈好,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村里挺热闹的啊,提前过春节了?”

余苗村的居民认识做木偶的管师傅,因为管师傅的木偶厂不开灶,都在村里的“稻香居小吃馆”搭火,鲈鱼掌柜经常来探望管师傅,每次跟着他进村蹭吃蹭喝,一来二回自然就跟村人熟悉了。

朱妈热络地对鲈鱼掌柜说:“不是过春节,是刘老家办喜事,大儿子娶了个城里媳妇儿,可把他给乐歪了,这不,新娘还没接回来呢,先得把咱村的喜气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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