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全集》第146/221页


但是心镜能照出来,那人是个伪君子,劝你趁早跟他断交――这后半句话李安民藏在肚子里,没说出来。

叶卫军留下的这对铜镜里果然照不出任何人的影像,也就是说鲈鱼掌柜和管师傅既不是真小人也不是伪君子,他们的人品有保障,李安民心想,什么时候用镜子去照照宋玉玲,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管师傅仔细看过每一样物件,脸色越来越严肃,他抬头看向李安民,若有所思地说:“你房东对你很好。”

李安民腼腆一笑,心里泛甜,但是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愣住了:“但是他很可能已经死了,这是他的遗物。”

管师傅把包里的所有东西重新排列了一遍,对李安民说:“风水术可算是一技之长,多少人靠着点皮毛就能养活一大家子,我看他教给你的不只是皮毛,而且他也料到踏入这个圈子会遇上常人力不能及的危险,辟鬼的方子都给你准备好了,除此之外,如果这业心镜真是用来照真小人和伪君子的话,你就能靠它们避开居心叵测的人,他为你方方面面都打点到位,我敢说,就算是父母也不可能为儿女设想得这么周全,他为你把能铺的后路都铺好,能算到的危险都提前做了预防,八成是清楚以后再也见不上面,大概早就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又不想让你伤心才闹失踪。”

鲈鱼捣了他一肘子,拧起眉头说:“管哥,你八点档看多了!满脑子都是狗血。”又转头安慰呆若木鸡的李安民:“管哥这人就是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管师傅把刘海往上抹,露出浓眉利眼,没好气地道:“我这叫实话直说,小卢子,你不是知道吗?我以前养过的那只狗,哈皮,松狮犬,路上捡来的老狗,我吃什么他吃什么,我睡觉,它就趴我脚上,感情那不是一般的好,有天哈皮突然就不见了,你还说它忘恩负义来着,后来呢?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它的尸体。”

说到这里,管师傅吸吸鼻子,眼角泪光闪烁,他接着说:“哈皮是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才出走,它不想我伤心,它是条通灵性的狗,可惜我找到它的时候,它烂得只剩骨架子,魂气早就散光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鲈鱼掌柜连忙抽纸巾替他擦脸,拍着他的背劝道:“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哈皮是只好狗,它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人家,别伤心了,啊?”然后打起笑脸对李安民说:“管哥他是性情中人,血性真汉子!你别见怪。”

管师傅横过去一眼,抓下他手里的纸巾擤鼻涕,揉成一团随手往地上扔,纸团滚到李安民脚边,她顺手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

管师傅说:“我有过切身体会,所以这位李小姐,劝你还是别找了,给自己留个念想。”

李安民斩钉截铁地说:“他没死,还活在某个地方,死人的皮影不会动,鲈鱼掌柜说他还不能连接阴阳。”

“确实……皮影还在动,可是……”鲈鱼掌柜的脸色有些为难,踌躇了会儿,老实说:“我做过死人的媒介,就是原来在我店里帮手的老师傅,我用他的影人尝试傀儡百戏,到点之后,悬垂的影人仰面躺倒,就此一动不动,那天……是他的停灵夜,我记得你房东的影人在抽动过后,也躺了下来……”

李安民的眼圈红了,鲈鱼掌柜连忙把纸巾捧上前,她摇摇头,表示没事,说:“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就算他被火化了,至少得让我看到他的墓,要不然连哭坟都不知道要上哪里哭,而且……”顿了顿,还是坚持:“我不认为他会死,一死死一大帮子也太怪了,他们的事跟我有关,怎么着我也想把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不能就这么算了。”

管师傅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夸她有志气,话锋一转,沉声道:“那你得证明你不正常,我不能把那逆天的法门用在普通人身上。”

鲈鱼掌柜说:“她的魂气异常,把影人给冲爆了,要不也没打算来找你。”

管师傅说:“你那不算数,身体有疾病的人阴阳失调,照样能让影人失常,这世上有太多体质特异的人,也不是每个都不正常。”

李安民郁闷极了,过了近二十年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现在却有人要她证明自己不正常,于是她问:“要怎么证明?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做。”

管师傅说很简单,带她走到外面,手往西北方一指,说道:“那儿有个野坟坑,我要你今晚在坟坑里过夜,一点到四点,回来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说得对就证明你的确有阴阳眼。”

鲈鱼掌柜刚想说话,管师傅就伸手捂住他的嘴,冷冷地道:“什么也别讲,你知道我这人的原则,就算是宋姐介绍来的人,那也得照原则办事。”接着对李安民说:“不敢去也没关系,看在小卢子的面上,我不会立马叫你滚蛋,等明天吃完喜酒,再让他带你走。”

鲈鱼掌柜嘴被捂紧,只能从鼻子里哼气,丢给管师傅一个大白眼,对李安民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李安民没迟疑,爽快道:“好,不就是过一夜吗?我去。”

管师傅还有要求:“不许带辟邪粉,把那黑皮包放厂里,我们不会整夜陪你,你得一个人应付,鸡鸣之前不能回来,你敢不敢?”

李安民拍拍胸口,握紧拳头:“我敢,我做!”

管师傅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些傻眼,提醒道:“我跟你讲,这不是闹着玩的,那坟堆没有被挖掘过,下面真的埋着尸骨,到了半夜阴气很重,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安全保障,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不怕?”

李安民说:“怕,我怕,但是我敢。”她说不出豪言壮语,但有决心,从小到大,李安民没有特别坚持的事,随大流,得过且过,不会勉强自己,人一旦没有坚持,日子就会过得顺心,而且她不缺吃喝,也没有追求,如果叶卫军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往后的生活很可能会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李安民愿意在他店里工作,愿意跟他住在一起,像亲人那样相互依存。

殇婚03

像亲人一样……李安民对叶卫军缺少那种恋人的感觉,至少在她的认知里,爱情的发生大多离不开脸红心跳这一类的情绪波动,当发展到一定阶段才会渐渐稳定下来。

李安民对叶卫军很难产生那样的感觉,想起这个,就不免牵连上她最排斥的血缘关系,到现在她仍然不能释怀,还存有侥幸心理,但是心里缺的那一块正是叶卫军的位置,他走了,把那块也挖走了,带走的不仅是记忆,还有感情。

空洞而不知味的感觉始终揪着她的心,不知道为了什么空着身体,空着灵魂,尤其是刚离开白伏镇那段时期,觉得自己就像具行尸走肉,连熟悉的人也会感到生疏,连熟悉的景也会感到陌生,不是在过生活,只是单纯的活着。

她变得对什么都没兴趣,反应迟钝,感觉麻木,为生存而生存,像做任务似的,必须走过这一段不算漫长的人生道路。

看过宋玉玲寄来的那张碟片之后,李安民终于找到症结点,她已经习惯依赖着叶卫军生活,就算记忆混乱,就算很多细节记不起来,但是全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和照顾,他的面庞、声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全都熟悉到骨髓里,浸透到血液中。

没有他的生活能忍受,但是很难适应,李安民需要他,迫切地需要他,眼下只有一种念头:找到他。

管师傅不解地问:“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也许找到以后你会后悔,他那么关心你,却不声不响的离开,必然有他的原因,凡事自有因果,既然不影响到未来的生活又何必非要强求?”

李安民面无表情地说:“能后悔总比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要强,我想见他,想得满脑子全是这种念头,这时候我愿意为了这个念头上刀山下油锅,但是,像这种拼了命也想见到某人的强烈心情,或许两年、三年以后就淡了,所以我得趁现在去做所有能做的事情,以后回想起来,至少全心全意的努力过,我不想死前还要遗憾怎么当年没去找他,还要想:如果当年及时去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了,也不会临到死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她瞪大干涩充血的眼睛,就这么愣愣地直视正前方,眼光落在管师傅脸上,但不是在看他,什么也没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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