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全集》第178/221页


不能说叶卫军迂,就算走过这么漫长的岁月,他还是没忘记身为军人的责任并始终以此为荣,李安民能理解这种心情,不管他说出来的故事是真是假,反正现在也没差的了,李安民抖擞精神,决定好好享受眼下的生活。

观音象又出现三次就再也没动静了,祭坛所在的洞府被从壁顶降下来的黑石板围住,黑石板上有一扇铁门正对着通往石屋的溶洞。这么一隔,就使得祭坛和溶洞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唯一能出入这处空间的V形裂口被石板堵得严严实实。

每隔一段时间,灰鼠群就会被放出来一部分,让它们在石板圈定的范围内活动,叶卫军需要通过石板上的铁门进入洞府里捕食老鼠,竭尽所能地削减灰鼠数量。

李安民本来也没指望能出去,封不封闭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洞窖里的生活并不像预想的那么枯燥,地幔层下会不时有间隙性热流通过,把浅洼里的水烘得微热,在那时,李安民就会脱光了在温水里打滚,经常滚出满身擦伤来。

洞里的生物有蛤蟆、蜥蜴和一种叫条湾的水生物,黑色无鳞,外形和触感像泥鳅,约有两指长,经常会跟着地下水流成群地涌进来,李安民直觉这玩意儿很好吃,<.517z.>没事就守在进水口捕捞,挤掉泥肠后,冲洗干净,切成小片,用牙签挑着在蜡烛上烤。

岩壁上还有可食用的青苔,只要叶卫军说能吃的,李安民都毫不犹豫地尝试,一开始还会拉肚子,等适应后,连刮出来的石头粉她都敢吃――用来补充微量元素。

李安民还请叶卫军教她学习近身搏斗术,其实她只是想看叶卫军做示范,方便欣赏他的肌肉运动和漂亮的格斗动作。

叶卫军会很细心地记录她每天的进食分量,还会去观察粪便的颜色来确定她的健康状况,这点让李安民感到很尴尬。

有一天,李安民在靠近祭坛的矮穴里发现了一粒粒黑色果实,她试吃了一个,果肉是软的

,酸中带苦,味道不差,她就拿这果子去下条湾的腥臭气,谁知道这果肉跟条湾的属性相克,李安民食物中毒,得了痢疾,吃多少吐多少,人迅速消瘦下来,叶卫军好歹还有肌肉,她却形销骨立,像副只搭了层皮的骷髅,虚弱地躺在石炕上动弹不得。

叶卫军没有储存常备药品,因为他自己不需要,李安民把背包里的消炎药和胃舒平全吃完了,可是一直没有好转,浑身烧得发烫,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发烧是最糟糕的,可能是感染了寄生虫,也可能是内脏受损,她经常烧到半晕厥状态,再从昏睡中被热醒,她觉得她可能要死了。

叶卫军没日没夜地守在李安民身边,用嘴喂着喝水,把食物和肉嚼碎了吐到她口腔里,伸舌头舔开红肿的喉管,帮她吞咽。每当地下热流涌上来时,叶卫军就会抱着李安民去泡温水,擦拭身体来降热度。

烧得头晕眼花时,李安民会拽着叶卫军的手说:“卫军哥,等我死了之后,你把我的灵魂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里都要带上我,我就算死了,做鬼了,也要陪你。”

叶卫军会用很温柔的语调在她耳边轻喃:“好,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到哪里,我都会带上你。”

李安民还不放心,又说糊涂话:“那你也一样,就算死了也要跟我在一起,我不要一辈子,二辈子也不够,卫军哥,我想你陪着过生生世世。”她忘了叶卫军是已经死过的人。

叶卫军抓起她的手,摸着干瘦的小指头,轻声说:“你看,这里系着红线,跟我的红线连在一起,知道吗?这是姻缘线,只要姻缘线不断,不管分开多少次,我们总是能在一起。”

李安民就在这些甜蜜的情话中逐渐恢复健康,高烧就像是一次免疫系统的大革命,让身体的抵抗力更上一层楼,李安民熬过了这次革命,体质变强,精神更加旺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安民完全适应了地底生活,她很会自娱自乐,经常发明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法,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小两口不知道在这名副其实的洞房里过了多久,也许半年,也许一年,甚至更久。某一日,围住洞府的石板再度升起,红手观音显像,地面上的辟邪图腾将灰鼠群重新驱赶到地底,在那之后,鼠群和白甲虫再也没出现过。

叶卫军不用再承受魂气相冲的痛苦,没有灰鼠的撕咬,他的身体逐渐复原,就在李安民为此欣喜的时候,腐坏又开始了,并且发展迅速,溃烂面以腹部为中心朝四肢蔓延,不仅外皮破损,连肌肉层也变绿腐烂。

虽然叶卫军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李安民知道,他的肉体已经撑到了极限,缚灵术很快就会失效,他的灵魂总算能得到解脱了。

在肌肉腐烂之后,叶卫军出现了衰老的现象,行动变得迟缓,背总是弓着直不起来,手部会不自觉的抽动,他经常靠在墙壁上发呆,仰面朝天,嘴巴无意义的一开一合。随着腐烂的加深,叶卫军的牙齿和头发也脱落得寥寥无几。

李安民就像他照顾自己时一样,把食物嚼碎了喂进他的嘴里,喂一口食再喂一口水,叶卫军会反射性做吞咽动作。李安民用湿布巾轻按他的身体,不指望能擦去血水,只希望能用这种方法让他感到舒适些。

肌肉的腐烂愈发严重,从肌肉层里流出深褐色的液体,关节部位隐约能看到白骨。叶卫军已经坐不直了,头皮凹陷,顶部就像缺了一块。李安民扶他躺在石炕上,小心地脱去军靴,鞋囊里能倒出混着血肉的脓水,后脚跟和脚趾的部位只剩下骨头,肉烂得用手指轻轻一掠,就能掠下肉泥来。

李安民跟叶卫军睡在一起,靠在他头边,滔滔不绝地说话,她知道叶卫军已经听不见了,但是她还想说,想把所有的心事和感情都通过话语表达出来。

叶卫军凸着眼球一瞬不瞬地望着天花板,分开两排牙齿,伴着气声道:“祭坛……带我去……”

李安民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要通过红手观音象才能超脱,可李安民不知道红手观音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于是她把被褥和生活用品先带到祭坛上,再背叶卫军过去。

叶卫军变得很轻了,几乎只剩下骨架的重量,李安民缩短步距,不让身体起伏太大,背着叶卫军一步一步朝洞府里走,把他放躺在被褥上,布面立刻就被污水濡湿。

李安民连被子带人一起拖拽到悬浮石下,这样一来,当观音显像的时候,最先照射到的就是叶卫军。

红手观音不出现,叶卫军就要这么干耗着自己的肉体,直到耗得只剩白骨为止,他几乎没有知觉了,瞳孔无光,身上的肉像被冲刷过的烂泥一般融化着,流淌到被面上。

叶卫军的脸早已血肉成糜,原本高挺的鼻梁不见了,只剩一个近乎三角形的黑洞,上嘴唇丝丝拉拉地贴在牙齿上,他的身体瘪了下去,两根肋骨戳出肉外,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内脏。但是他还在吃力地喘息着,这不是在呼吸,而是一点一滴地消耗着残存的魂气。

李安民趴在他身边,把小指升到他的眼前,笑着说:“看,卫军哥,你看,这上面拴着一根红线,你说过,这上面系的是姻缘线,顺着线找,就能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她把叶卫军枯柴似的手也举了起来,把两人的小指并在一起,“我们的线连起来了,不会再断开,下一次,再下一次,每次每次,我都能找到你。”

李安民就这么对着一具没有反应的躯体自说自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侧身躺在地下,凑到叶卫军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唤他的名字,不厌其烦,像怎么也唤不够似的,她伸手轻抚黏软的面颊,亲吻他的颧骨和牙齿。

她没数日子,不知道熬了多久,地下发出爆破的声响,灰鼠群从浅坑里窜出来,石坛上升,白甲虫纷涌而出,李安民趴在叶卫军身上护住他的身体,没等灰鼠群冲上石坛,红手观音显像了,悬浮石发出七彩斑斓的光束,打在铜镜上,折射出绚烂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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