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全集》第36/221页


叶卫军坐在床头拍被子,这回倒是没打马虎眼,干脆地说道:“满清时期延续女真的发式,男人必须剃发留辫子,满人认为发辫是灵魂栖息之所,视之为生命之本,犯人被处以斩刑之后,发辫会被单独装进刻有螭纹的漏岁壶里,如果怕犯人怨气过重,就将发辫以红绳三捆,辫上扣火石,漏岁壶本就是聚阳所用,再加上火石堵住散气口,古人认为这种方法能将怨魂困在真火当中。”

果然,他愿意说的事都是些历史传闻,李安民这回倒听出些门道来:“难道被小薇摔碎的那个不是花瓶而是漏岁壶?那发辫是清朝犯人的头发?”

“未必,这只是一个参考方向,就我所知,的确有基于此而衍生出来的咒术,利用头发为媒介,让其主人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李安民觉得这咒术比杀人还狠毒,不禁问:“能灵光吗?听起来悬乎得很。”

叶卫军反问她:“还记得子孝村地窖里的杀鬼阵吗?”

李安民点头,他有继续道:“漏岁壶和火石的效果也差不多,如果魂魄真的被装进壶里,上不通天,下不着地,只能日复一日忍受被烈火焚烧的煎熬,直到烧得一丝不剩为止,这是极端残忍的咒术。”

听完知识普及后再回想赵小薇说过的话,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是谁把麻花辫装进花瓶中的,又为什么要装进去,难道是为了咒杀辫上的灵魂吗?

叶卫军揉着她的头发说:“又在胡思乱想,别把可能性夸大,所以有时候我怕跟你提前透风,免得说多了混淆视听,让你受我的主观影响。”

李安民冲他真诚一笑:“受你影响又没关系,你都是对的呀,至少比我对得多。”

叶卫军望着她不说话了,就这么定定的凝望,手上还维持着轻拍的动作,李安民半闭着双眼与他对视,觉得深沉的瞳孔很有安定人心的催眠效果,没几分钟,就在他的注视下心满意足地梦周公去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睡到自然醒,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夕阳压梢头,云霞染红了半边天。

由于白天补觉过头,晚上精神倍儿棒,借叶卫军的笔记本电脑刷网页刷到快十二点才舍得摊平,她的床就在天窗下面,晚上看会儿星星再睡觉成了固定习惯,不过今夜云层比较厚,从里面望出去只能看到从公寓底下透出来的朦胧灯光。

李安民觉得挺无聊,抱着被子翻身朝里侧躺了会儿,闭上眼睛数一二三四……数到三百三还是了无睡意,打算再起来玩会儿电脑,又一个翻身,视线恰好对上天窗外的一张人脸。

李安民屏住了呼吸,全身像被灌了水泥,一动也动不了,天窗上趴着个女人!惨白的脸被压得扁平,连眼球也被挤变形了,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呈放射状披散在窗玻璃上,身体被乱发遮盖得严严实实。

李安民再仔细一看,妈呀!她颈子以下空空荡荡的,哪里有身体?根本是只有一个头颅!李安民想坠入冰窖里,浑身冰冷,心跳像擂鼓似的咚咚撞击着胸腔。她不仅发不出声音,连眼睛也合不上,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双对被压扁的眼球。

耳畔传来沙沙的发丝摩擦声,听得李安民头皮发紧,她一点一点的移开视线,转动眼珠看向床边,就见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梳头,边梳边幽幽哼着小曲:

“切莫弃糟糠哎弃糟糠,儿啼饥饿真可惨,乞食街头泪不干,纵把琵琶弦拨断,一片冤情唱不完唉……唱不完……”哼到最后变成了哀戚的哭腔。

李安民只觉得鸡皮疙瘩一粒一粒像鼓豆子似的往外冒,那女人慢慢转过身来,漆黑的头发披散在脸颊两边,从胸前一直垂落到地上,白如凃墙的面孔上嵌着对墨玉般的眼瞳,只能看到瞳孔,看不到眼白,她的嘴巴很小,像是涂着朱脂,鲜红如血。

她把一个黑色的发带绷在额头上,将外眼梢高高吊起,接着以很缓慢动作把脑后的头发撩到胸前用手顺理,分成三股交叉相叠,将披散的长发编成一条结实的麻花辫,辫子编好了之后,她的头啪嗒一歪,脑袋就咕噜噜滚落到腿上,发辫也似乎被齐颈削断,掉落在脚边。

发怨04

无头的身体还是坐得直挺挺的,双手捧着断头,血从指缝里流出来,那个头颅还宛如活着般,在掌心转动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三个字她是猛然张大了嘴巴撕心裂肺地尖叫出来。

李安民的心也差点没跟着一起吐出来,就在这时,手上传来阵阵刺痛,“吱吱”的闷声从被子里传出来,冰凉滑溜的触感在指间里来回磨擦,被子里!被子里好像有很多头发在翻卷,一缕一缕的,从手指打着圈往臂上缠,根根发丝勒在皮肤上的感觉简直像被千刀万剐,底下的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眼见着就要缠上李安民的脖子。

随着啪嗒的开关声响,日光灯把卧室照得透亮,叶卫军脸色冷沉地走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抓住她的右手腕举高,李安民这才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被赵小薇头发划开的那道伤口里长出了一缕发束,把原本细微的伤口撑得开裂出血,每根毛发都像活着似的缠在手上扭动,恶心极了。

叶卫军拿出一袋药粉倒在伤口上,刺鼻的气味跟桃木粉和雄黄的混合粉末如出一辙,这些粉洒上去之后,头发就失去了灵性,软趴趴地垂了下来,一撮撮的从创伤处脱落。

李安民这才总算收了惊,一骨碌爬坐起来,天窗外依旧是透着微光的天空,书桌前空空荡荡,别说女人了,连根头发丝儿也找不着。

叶卫军把床上的头发捋起来,拿到晒台一把火烧掉,头发在瓷盆里像无数长虫绞缠扭动着,青烟中飘散出夹着臭气的焦糊味。

叶卫军看起来还没睡觉,白天穿的衣服也没换下,看着李安民用酒精消毒伤口,他问:“受伤了怎么不说?”语气略显严厉。

“小伤,我给忘了。”李安民裹着肥大的军棉袄窝在沙发里,天窗上的人头和书桌前的女人虽然消失了,但一时半刻还真不敢回去,自从戴了招财龙龟之后就没再出现过飞蚊症,她也不能确定刚才看到的究竟算什么。

叶卫军说发中的怨气也许残留着某部分深刻的记忆,李安民可能就是受到这些记忆的影响而产生了幻觉。就算他这么说,李安民仍然安不下心,干脆把沙发背放下,抱着被子在客厅里扎窝,这会儿定下心来再回想之前看到场景,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卫军哥,你说这头发里会有什么故事呢?那个断头的女人似乎有什么冤屈……”李安民偏头看向半敞开的房门里,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叶卫军靠在床头看书。

“自己都管不好还有心情管这个?看来是我赶得太及时了,没让你留下阴影。”叶卫军揶揄她,合上书放在枕边,缩进被子里去了。

见他有睡觉的意思,李安民也不再多话,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心突突的跳着,有点声响就会被惊醒。叶卫军按时五点起床,李安民已经醒了,由于天太冷,习惯性地窝被子里赖床,蒙着头只露出两只滴溜乱转的眼睛。

叶卫军大概以为李安民还在睡觉,下床后先把上衣脱了,身材很好,一看就是经过严苛训练的体格,他转过身,背上横七竖八斜卧着许多伤疤,尤以右侧肩胛骨部位的疤痕最为狰狞,暗红色的肉隆起于皮表,皮肤损害自边缘向外延伸,造成形似蟹脚的褶皱,这得伤多重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伤疤?

前不久听他和炮筒聊天,提到109师侦察兵和炮团……听话里的意思,两人都参加过前线保卫战,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前线,那些伤大抵也就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吧。李安民肃然起敬,下意识地摸向指间的伤口,两眼仍旧紧盯着叶卫军的一举一动。

就见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圆盒子,打开盒盖,从里面沾了点什么涂抹在手臂上,李安民这才注意到他臂上的溃疡还没痊愈,不过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李安民放松的吐了口气,叶卫军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迅速穿上衣服,回头瞪向沙发。

李安民把被子拉低,笑着打招呼:“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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