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结开灭时全集》第47/52页


饶是艾梦再不谙世事,她也承受不住婆婆以这样低下的姿态来请她回去。

她妈妈早就赔着笑脸,一个劲的让她道歉。她想,她真的没有退路了,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离开舒诚!她这是自掘坟墓,也只好往里头跳了!

婆婆真的搬走了,尽管态度极力的温和,但是艾梦知道婆婆心里恨她!她不知道舒诚用了什么办法令婆婆出面调和,可是婆婆偶尔看她的眼光充满着敌意,这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她搬回去的时候,连瑶瑶都随着婆婆去了。舒诚在家里亲自下厨,弄了一桌的烛光晚餐。舒诚瘦了许多,越发显得那双眼睛深遂而暗淡。她只能向他道歉,然后仍然是一副冷淡难亲的样子。

舒诚似乎并不在意,依然待她极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十年,她对待丈夫和女儿始终不冷不热,婆婆与她已成积怨,虽不住在一起,却总三不五时的惹起一些风波。直到三个月之前,婆婆甚至有点兴高采烈的告诉她,舒诚在外头有女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初听到这件事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听不到,好像原来平静无波的湖面忽然被投进一颗大石头,在她以为习惯了这样闲适安详的生活之后。然后她又想,我不是应该高兴吗?当年闹得那样,却又不得不向所谓的世俗道德低头,如今不是正好有个缺口,她不得揪着不放吗?可是心却是空落落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耳里有“嗡”的轰鸣。她只觉得有种窒息的别扭,好像有什么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忽然剧变,忽然从她生命里溜走,死掉。

她不知道那叫做失落,只知道那种空荡荡的荒凉令她生出无端的恨意。她想像舒诚在外面有女人,而每天依然若无其事的面对她,与她生活。她想像他们偷情的时光,有什么似藤蔓缠满她的心,她心底纠结得几欲碎裂。她生出报复的念头故意上酒吧泡男人的时候,还以为这报复只是一种彻底的决裂,是与他决裂的理由,如今她才明白,那是纯粹的嫉妒。

如今才明白,是因为父亲不久于人世,她的娘家一片混乱,亲属不多,她们母女两个乱了阵脚,无头苍蝇似的无法掌控生活的方向。

母亲在父亲的病房里要给舒诚打电话,她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不要告诉舒诚。”她说。

母亲的声音都哭哑了,说:“你爸爸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能不告诉他?再说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也需要个男人来料理啊!”

她的声音哽咽着,说:“对不起,妈!但是不要告诉舒诚,他已经,不是我的了……”

那话说出口,忽然的心如刀割,她才明白原来有那么痛。

母亲颤抖着说:“他不是还没跟你离吗?”

她忽然的失声大哭,也不知为了父亲的病还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难过。她的声音破碎着,断续着,说:“是我错了……他有别的女人……还有孩子了……对不起,妈妈……”

母亲全身颤抖着厉害,激烈的扑打着她的背,经过的护士医生都不禁侧目。母亲哭喊着说:“真是造孽!我该怎么办!老艾!咱们怎么有个这样的女儿!”

父亲昏迷着,自然听不见母亲的哭喊。

艾梦的背上挨了一下又一下,只不觉得痛。造孽,是,她是造孽,所以心痛得要死了,也是她活该!

第二十八章

医生说她的父亲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生命只剩下三四个月。母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艾梦常常在某个转眼,看见她在偷偷抹泪。

她父母结婚三十八年,一路吵着闹着,互相不能容忍,但怎么也是风雨同舟的,共度了三十八年的寒暑。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八年?在父母的角度,爱情,也许只是三十八年之初的短暂的一两年吧。漫长的人生道路,爱情实在很没有比重。

她家庭条件优越,但仍然有着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她还记得母亲有一次阑尾炎,痛得走不动路。父亲前天才刚与母亲吵过一架,那天晚上去了邻近的城市出差,也带走了司机。她手足无措的找到了爷爷奶奶大姑大姨的,皆是离家甚远,抵不了事。那时她十六岁,搀着母亲上医院的路上心里怕得要死,以为母亲疼得那么厉害,会不会离开她和父亲!

她打电话给父亲的时候便带着哭腔,那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了。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父亲疲惫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长廊尽头。明明知道阑尾切除不过是一个小手术,父亲仍然长长久久的守在母亲的病床旁,顾不上合眼片刻,端汤送水的,将母亲照顾得极周到。

她以为父母之间存在的并不是爱情,他们曾经的所谓爱情不过是婚姻之前那应景似的虚假。她以为的爱情,天长地久,轰轰烈烈。母亲那次生病,她想,原来像父母这样终日争吵的一对怨偶,也可以在真正出事的时候真心照顾,母亲常常念叨“少年夫妻老来伴”,原来指的就是这样的相伴,不过是人对于生老病死的原始恐惧,而现实的寻找一个伴!

她不屑,她鄙视。

而直到现在父亲即将离世,她才明白相依相伴的道理。人生其实很漫长,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每时每刻都热情洋溢,当岁月沉积了青春,剩下来的时光,需要的也许是细水长流,是相携互助。

父亲有时昏迷,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清醒的。退休的老人,来往探病的客人也不多。父亲坚决要回家,她和母亲都没有办法,便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父亲说只想让一家人好好的团圆。艾梦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带上瑶瑶回家。

卢故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只向父母介绍他是她的同事。她把一封辞职信交给卢故,让他带给杨或,并且让他帮她隐瞒父亲生病的事情。

杨或的电话显示在手机屏上时,她有一秒钟的愣神,现在看到这个名字,真是恍如隔世。

她接了,杨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她先说:“杨总,合作的事已经办下来了,我想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应该准了我的请辞吧!”

他沉默了好久,她都可以听见他那端有人轻轻的敲门,将茶杯放在他办公桌上,又轻轻的带上门的声音。他终于说:“梦梦,对不起。”

她以为她会很痛,没想到也只是轻浅的一笑,笑意里有淡淡的轻蔑。她说:“杨或,从来是我自己笨,这么多年了,什么不会变?其实连我自己,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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