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图霸业一醉中全集Zei8.net》第74/86页
“阿逸,你伤还没好,求你不要打了。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无法再承受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我求求你,走吧,好好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江陵流泪地一遍遍哀求。
“……”玄逸不言,冷冷逼视着她,目光剧烈变换。
听语,严恭一怔,笑,“谁说要放他走了?”
江陵整个人一呆,转头满目惊诧地望着那人。
“为了保证君主能诚心配合我们,右护法大人需在仪式完成、莫公子顺利称帝后,方可离开。”严恭颔首闭目,缓缓回答。
江陵微怔,旋即怒喝:“我们不是这么约定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君主息怒。”严恭微笑,“待得君主履行完全部约定,莫公子即刻就会履行他的承诺――有何不妥?何况,右护法大人只是在小院中多休息几日,不会有任何危险。”言语间,几个杀手从树上跳下,周围的黑衣人手持冰冷的剑,缓步围紧,把两人的生存空间越逼越小。
江陵瞪瞪这些杀手,又瞪瞪微笑的严恭,气得脸色煞白。
“松开帝烟剑。”
忽然,身前的人漠然开口。一时间,江陵内心天人交战,不知当如何抉择――对手越逼越近,将优势一点点占尽,越捱到后面,玄逸的胜算越低,越是不能和他们动手。可是就算妥协了,莫离真的会如约放过玄逸吗?
该怎么办?……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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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中,深黑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飘渺的笛音。
意料之外的笛音让所有人脸色一变。杀手们停下动作,戒备地扫视着四周――笛声苍苍凉凉,如泣如诉,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件尘封多年的往事,又像在诉说吹奏者内心的哀思。笛音时而低回婉转,时而高亢悲怆,缠绕在杀气四溢、冷风萧萧的黑夜里,准确无误地抓紧了听者的心脏,唤醒了每个人深藏的痛苦和惘然。
玄逸内心一震,不自禁深深凝眉,眼神剧变――此人吹奏的,竟是景江城一首失传多年的民谣――《江城月》,讲的是一个姑娘被迫遵循父母之命远嫁他方,哭着劝情郎放手的故事。
若强求不得,该放手就放手,何况,来日方长――这是吹笛人想告诉他的吗?
“来者何方高人?”严恭强自凝神,“铮”的一声拔出佩剑,高喝道。他一听便知,此人修习了惑术,试图用笛声勾起人内心痛苦的回忆,瓦解斗志。能把这些邪门道法运用自如,而且无声地潜伏在院落附近,丝毫不被神武军和四十甲士察觉――此人的武学造诣相当深厚,甚至不会在玄逸之下。
一念及此,严恭额上浸出了冷汗――无论如何,此人不会是他们的同伴;若是玄逸的援手,那事情就会变得十分棘手,甚至局面会被逆转。他必须扰乱笛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移开,于是接着厉声喊,“高人能否现身,让严恭有幸一见?”
没有人搭理他。笛声依旧飘飘绕绕,哀怨凄凉,严恭心里都不禁生出一丝悲意。
几个黑衣人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笛声,剑锋一转,便朝声源处杀去。严恭犹豫片刻,终未阻止――几个黑衣人转瞬没入了黑暗中,夜风缭绕,他们仅凭笛声判断着方向,身形十分矫捷。
不久后,笛声缓缓停止。远处的黑暗里,只听几声接连的惨叫,随后再没有任何声响――寂静了半晌,飘渺的笛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旋律更为悲恸哀怆,就像是为刚刚死去杀手奏响的祭曲。
严恭脸色转白,一时差点没握稳剑。
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布下死阵,而且数个顶尖杀手连续闯入,皆被一招取命!严恭现在唯一能感到宽慰的是,此高人既已在不远处布下阵局,等待猎物落网,那么他必然不会主动过来进攻――否则,在敌暗我明,对敌手的路数、绝技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开战,他们会变得相当被动。
“玄逸,我收回刚刚的话――”严恭眼神一凝,心知多耽搁一分,斗志和胜算就少一分,于是立刻做出让步,“你可以现在离开,但需即刻离开!”他扬起手,扫视一圈周围的甲士,准备发号驱逐令。
江陵依旧双手抓着帝烟剑刃,见严恭终于松口了,欣喜一笑,抬头满眼哀求地望着玄逸,希望他能依自己这一次――玄逸的援手再强,但处于以二抗四十、还要保护一个人的绝对劣势下,胜算都是极低的。她不能再连累他们。
同时紧张地等待玄逸答复的,还有严恭。他极力掩饰着内心心虚,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若是为了强行拿下一个玄逸,损失四十甲士和一大批神武军,甚至让江陵趁机逃脱,这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玄逸可以走,江陵必须留,不如,见好就收吧。
紧张的氛围中,只见玄逸自嘲一笑。
“好――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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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让在场的人冥冥中都松了一口气。
听到那句话,江陵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玄逸真的松口,答应放弃的一刹那,她内心却冥冥中空了一半。
江陵不转睛地望着玄逸,那一刻,空荡荡的眼眶,连眼泪都了无痕迹。她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无悲无喜,仿佛想在最后一刻,把对方的容貌深深刻在心底。
“可以松开帝烟剑了吗?”玄逸却只是淡淡开口,仿佛心事重重,不愿多言。
江陵怅然松手。玄逸一个反手,将帝烟剑收回入鞘。
“预祝你……新婚快乐。”犹豫片刻,玄逸惨淡一笑,依旧哑声说出那句话。江陵失神恍惚,一瞬间,难言的悲哀排山倒海而来,将她整个吞噬。
十二年前,她认定了此人。她曾发誓,此生非他不嫁。
玄逸转身之际,两行清泪终于长划而下,江陵瘦弱的身体在冷风中摇晃,脸色苍白如纸。“阿逸!”她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啜泣,本能地、徒劳地呼唤着那个即将离去的人。
这个黑色的背影,占满了她的青春和回忆,是她的全部感情和生命。
“……后会有期。”可是,良久以后,江陵只等来一份平静的告别。似乎想再说点什么,玄逸深吸一口气,嘴唇翕动,却终没发一字。江陵只觉一阵风过,再定神时,面前已空空如也。
黯淡的月光中,不远处,黑色的背影越来越小,一点点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君主!”只听严恭一声惊呼,江陵在夜风里缓缓闭上双眼,全身一软,瘫倒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烈火长生――经年记忆
当吹着喇叭、放着鞭炮的庆贺队伍从不远处经过时,蓝衣女子一怔,侧头眺望而去,竟有些微微的失神。
君主江陵三日的“净身”、“避见”已完成,正大驾回城,将在今夜完成与左护法莫离的婚礼。今日天还未亮,就已有各国使者带着贺礼,早早地抵达了镜云城。这些使者来自称臣于赤流的一些南方小国、异族部落,或是各大城池里的门阀世族。
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窥不见尾。人们的衣服都是喜庆的大红色,一箱箱贺礼源源不断地朝长生殿运去。竹楼里,左棂沉默地遥望着这一切,微风撩起她的发丝和衣袂,她的脸清寂苍白,看不出任何悲喜。
突然,左棂扬起嘴角笑了笑。
不远处的天空,黑羽信鸽扑腾着翅膀,渐渐隐没在深蓝的天空里。左棂轻轻抬起手,展开掌心,白色的粉末飘飘洒洒,消散在风中。她凝望着随风飞舞的白末,不知回忆起了多少年前的往事,眼神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像是对谁的追思,又像是终于放下了背负多年的歉疚。
从此,尘世里再无牵挂。
白末全部消散不见后,左棂轻轻放下手,唇角的笑意也凝结了。取而代之的,却不是以往的平淡寂寥,竟是一种骇人的阴郁和决绝。带上面纱,转身,脚尖加力。左棂一个纵身跳出了竹楼。
身后,是半个时辰前毒发,倒了一地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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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左棂总觉得镜云城这片宫殿群有些异样,但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经过隐秘的毒器暗室,经过醉云亭,经过种种熟悉的地方时,左棂皆未有任何动容和停留。但掠过青墨宫后房时,左棂却脚下一滞,转过头去,朝里望了一眼。
不知感觉到什么,她眼神一变,豁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脚踢开了大门――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左棂丝毫不避,兀自凝神屏息,却感觉不到这间屋子里有任何生气。
不――不可能。那个人去哪里了?
正犹疑,却听身后传来了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左棂头都不回,漠然抬手展开掌心,一只黑羽信鸽乖巧地飞过来落在上面,舒服地伸展着脚丫子。
解下信鸽腿上的字条,展开阅读,片刻后收掌将其捏碎。喂给信鸽一点食物后,左棂便扬手将其驱走,同时转身,迅速朝某个方向掠去。
***
暮色四合的时候,整个长生殿已坐满宾客。
偌大的长生殿,一时间人来人往,喧闹嘈杂。人们纷纷道贺庆祝,感叹着这段良缘佳话,趁此机会彼此拉拢示好。红绸灯笼挂遍堂,奇珍异宝摆满室。整个大殿,富丽奢华到了极致,与天堂无异――堂上是昆仑山的羊脂白玉,散发着温润、宁静的光;殿后方是绿得纯粹的翡翠,辉光璀璨夺目。玛瑙、珍珠、珊瑚、琉璃等宝石,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大殿的各个角落。绰约丽人在殿内窈窕歌舞,奇珍异兽在殿外的邀月湖畔慵懒徜徉。富贵糜烂的气息,奢侈炫目的排场,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沈铁心早已焦头烂额,神武军将长生殿层层戒严,却仍不能让他丝毫放松。他不仅要保证宝石和君主的安全,还不得不笑着和各种达官显贵们抱拳寒暄,接受记录一箱箱的贺礼,脸部肌肉都快抽筋。
与此同时,长生殿的后室却安静得出奇。婢女们将红色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穿在那个清秀公子的身上,然后利落地替他整理好衣袂、戴好头冠,束好衣带,生怕怠慢了,或出现任何和纰漏。
红衣公子沉默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无悲无喜,仿佛今日的喜事与他全然无关。
这时,一个人从后房走进,对他颔首抱拳。
“准备得怎么样了?”
“莫公子放心,君主十分配合,换装打扮全部完毕。一切顺利,只待吉时到来。”
莫离一边理着衣袖,一边漠然问,“玄逸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