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图霸业一醉中全集Zei8.net》第8/86页


  衣襟下的拳头不能再紧一分,掌心全是涔涔冷汗。江陵心头反复盘旋着莫离那席话――“我不知道玄逸是否真的藏匿了银夜珠,但三年来,君主经常给他下密诏,他一定知道关于银夜珠的事。一定要借此机会,把罪名加在他头上。”
  话音未落,玄逸眼底便迸出了骇人的杀气,与暗杀猎物时的表情无异。锋利如刀的眼神将江陵的怒火生生逼退了几分。江陵一个心虚,还想再说点什么壮胆,却见玄逸缓缓转过目光,冷视着莫离的方向。
  只不过,那个白衣公子平静淡然得一如往常,丝毫不为所动。
  在这样默不作声的对峙中,破天军众将只觉度秒如年,不明白形势为何突然急转直下。不过反观神武军众将,倒是过分冷定了点,个个正襟危坐。
  “我没有银夜珠。”终于,玄逸静静开口,“我接到的命令是搜查其下落――但搜遍了所有可能藏匿银夜珠之处,我都没有找到。”
  那么笃定、不容置疑的语气,江陵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接口时,只听旁边的莫离缓缓道:“老君主已经死了。你的意思是,反正银夜珠就是不见了,你没有任何责任――是这样?”莫离的语气轻蔑。
  “……”玄逸冷然沉默,目光像狼一般危险。他朝四周扫视了一眼,那里――营帐深处,到处都有暗器的凌厉感。而四周的神武军将军,在第二次就座时,便以一种奇妙的阵局坐下,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晏明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浑身都在发抖。他反应过来江陵要做什么了――用各种或真或假的罪名,削去玄逸的兵权,减除他的羽翼,慢慢打压、直至打倒他。若玄逸此时发难就更好了,名正言顺地立斩他于当地!
  “呵呵……”突然,玄逸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冰凉如水。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斜睨着江陵,就要把她的心虚尽数看穿。
  “末将不敢。”然而,玄逸恭敬回答,一反一年来的桀骜。他似乎不太习惯这样说话,声音略微沙哑,唇角一直挑着复杂的笑意:“搜查银夜珠不力,末将有罪。北城门被破,护主不周――玄逸愿听凭少君主一切处置。”
  江陵暗自松口气,她身旁的莫离却一声冷笑,冷声道:“领命受罚时,应跪下。”
  闻言,江陵猛然转头瞪着莫离――预期的结果已经达到了,莫离还要做什么?
  莫离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保持理智。盯着对方从容冷静的样子,江陵心里忽的冒出一种可怕的想法――莫离要羞辱玄逸,挫灭他的锋芒,逼他造反――然后,名正言顺地将玄逸就地正法。
  心下一慌,江陵一时间阵脚全乱。她怔怔回过头来,告诉自己要冷静――然而像是被烫到一样,她发现玄逸居然在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个眼神仿佛要窥进她内心――没有愠怒,没有哀伤,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剩一片死寂。就像认了这一切,玄逸淡漠地注视着江陵,似乎在询问她的态度,一切悉听尊便。
  玄逸认为,想要他屈尊下跪的人,是她江陵吗?或言,江陵也有一份。
  酸楚和愤怒同时窜上来,鬼使神差地,江陵颤抖地说了两个字――“跪下。”
  玄逸的瞳孔一颤。
  江陵不知道,那两个字,出她口,入他耳――对他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恍惚中,玄逸缓缓闭目冷笑,极深极深地吸了一口气。
  .
  直到今天,江陵才明白,二十年来,她从不曾了解过这个人――他的身世,他的偏执,他的隐忍,他的感情。
  在赤流新继位的君主面前,在莫离面前,在众人面前,玄逸缓缓弯曲双膝,身形一点点低下去――双膝触地的那一刻,有一种东西轰然倒塌。
  座下晏明眼睁睁地看着玄逸跪下,嘴唇惨白,颤抖不止――妈的!怎么可以这么逼他?!江陵她吃错药了么?!
  “玄逸领罪。一切听凭君主处置。”抱拳、颔首、双膝跪地。玄逸面色平静,了无波澜。
  所有人屏住呼吸,只觉心惊,没有一个人堪堪敢抬头看。
  玄逸一伸手抱拳,江陵便看见了他满手的血迹――竟是丝毫未曾处理。他左肩上还有深深的刀痕,血迹隐没在黑衣里。玄逸这一跪顿时让江陵如坐针毡,不敢再直视军营中央的年轻人,目光局促得不知往哪放。
  “你已认错,那么既往之事,我便不追究。”不知为何,江陵下意识扬起语调,昂起头俯视玄逸――这也是一种心虚和自卑吧。
  谁料,莫离惊讶地转过头,似是不太能理解她说的话。
  “谢君主厚恩。”玄逸嘲讽地扯扯嘴角。
  “关于银夜珠,我相信你说的话。”江陵的语气轻下来,“我给你一年的时间继续搜查,需要的一切人力物力,你随意调派。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放开去找便是――有问题吗?”
  玄逸一愣,抬眼望着江陵,没有立即接话,似是有所为难。但这样的情景下,他几乎没有说“不”的权利,片刻之后,他只是淡淡应了一个字:“是。”
  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莫离渐渐凝神――“一年时间”?
  江陵按照自己的思路一口气说下去,就像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和镜云城的援军会合后,你即刻率领一万破天军前往襄远,支援那里的守军。”
  位于西国境的襄远城,由于易攻难守的地势,从来是银雪时不时挑衅、骚扰的对象。三月前,自景江城被偷袭以来,银雪的朱雀王就一直在襄远城边滋事,牵制赤流的兵力。
  话虽如此,在白漓沦陷、内忧外患之时将玄逸远派西部,江陵自有她的考虑和深意。
  “希望你能戴罪立功。”最后,江陵轻轻说道,仿佛力气已用尽。
  她显得有些疲惫,或言失意。襄远,是他们占领的第一座城池。十二年前,赤流在那里建国。襄远的梨花,是她和玄逸相爱的见证。
  十二年前的玄逸,温柔而沉稳,矫健又冷静,初崭锋芒。
  “是。玄逸领命。”
  颔首,抱拳,拜谢――第一次,玄逸恭恭敬敬地完成了一个臣子所该有的全部礼节,接受了江陵的所有安排。所有人都看呆了――就算是对老君主江渊,玄逸都从未如此恭敬过。
  江陵再也看不下去了,兀自站起身。一旁的莫离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立刻跟着站起来,想拦住她――然而江陵根本不予理会。一拂袖,她迅步走到军营中央,不顾所有人的惊讶,伸手想把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江陵的承受力已然到极限――那一刻,扶着深爱的人,他的气息是那么地熟悉。然,玄逸一动不动,似乎根本不搭理她。他周身散发出的冷肃沉郁,终于让无助地恍惚了一下。
  “好了玄逸……快起来吧。赤流不能没有你,继续当我的右护法吧?”
  终于,难以掩饰的惊诧滑过莫离眼底。
  

  ☆、8 浮生若梦

  “好了,大家都回去收拾行装。一盏茶的时间后,我们就启程南下。”
  “是。”
  几十个将军同时抱拳,整齐回答,然后转身,迅速有序地离开了军营。玄逸也不例外,随着人群沉默地离开了。自新君主继位仪式后,他就没再说一句话,没多看江陵一眼。
  偌大的军营里,很快便只剩下江陵和莫离两个人。
  突然,江陵眼前一黑,她紧忙伸手撑住木桌,闭眼抑制着大脑内的眩晕。
  “君主,你怎么了?”
  耳畔,一个人柔声说。随即,江陵感到有一只手搭在了后心上,一惊之下刚想拔剑,一股温暖的气流却从后心源源不断地涌入,瞬间充盈四肢百骸,将一昼夜来积累的疲惫尽数冲散。
  江陵愣在那里,抬头,莫离白衣轻袍,笑容清浅和煦。
  “感觉好些了吗?”
  江陵呆在那里,一时间心绪复杂。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么让人安心舒适的笑容里,藏着最锋利的刀。原来温柔的蹁跹公子,杀起人来,比刀剑贯穿心脏更为可怕。
  江陵苍白一笑:“我想莫公子不会反对我刚才的决定吧?”
  “怎敢?”莫离温和地说,“让玄逸远赴襄远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马上就要启程了,君主再小憩一下,不要再担心这些烦心的事,我会把一切安排好――千万要注意身体。”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快,莫离于是不再多说,只是柔声嘱咐道。
  明明是客套之词,江陵却感觉到了对方的真诚,内心一暖,竟真有种卸下包袱的感觉,眼皮开始沉沉打架:“嗯……有劳莫公子了。”
  看着那袭白衣缓缓消失在视线里,江陵把头深深埋进了臂弯,疲乏与焦虑一攻而上,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还好,四周布置的带毒暗器没有派上用场。
  阿逸,你恨我吗?还是和我一样难过?
  .
  一从大军营里出来,所有的温和都冻结了。莫离步履如飞,细眉微皱,头脑里思绪万千,思量着整个时局。
  淡淡晨光映照在白漓河上,斑斑驳驳。白衣公子忽然驻了脚,转头望向河面。
  清丽的光芒映入眼帘,就好似记忆中谁的目光。
  白漓河……莫离恍然一怔,发现三年的斡旋忙碌中,他竟从未第二次走到白漓河畔,来看看……看看那个人。
  迎着晨光,一直左走、左走。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道冰川形成的天堑映入了眼帘,刺痛了他的眼睛。冰层一直向外延伸,直到绝壁的悬崖。而悬崖的另一端,呼应似的,向外伸出了另一端的冰层。冰层在两边遥相接应,中间却冥冥断开了一条不窄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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