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图霸业一醉中全集Zei8.net》第80/86页


  呆呆望着这一切,朱雀王满脸苍白,全然不可置信――莫离竟预先布置了这场同归于尽的死局?为什么?他率领银雪大军,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竟是在迫不及待地奔赴自己的葬身之地?
  形势陡然急转,玄逸紧捂口鼻,冷汗涔涔地连连闪避,反复更换落地位置,横剑勉力格挡左右飞石。砖瓦巨石铺天盖地而来,地面几乎完全毁灭。正当他骇然发觉已经无处可落脚时,“中央玉石阶!”耳畔忽有熟悉的声音提醒,玄逸几乎想都没想,一转身疾速飞掠过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玄逸微喘着气抬头,看见莫离正将左棂缓缓放下地,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后,反手朝自己扔了一颗,玄逸一伸手便接住,然后送进嘴里。不远处,朱雀王弃了坐骑缩在一寸见方的角落里,在震颤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在外的脸部和手背开始红肿。
  停留在玉石阶只是权宜之计,玉虽坚硬,迟早还是会在剧烈的震动中崩塌。不能再有任何耽搁,玄逸立刻起身过去扣紧莫离的肩,刚想强行逼他离开,却惊觉莫离浑身一颤。
  只见他一俯身,一大口鲜血立刻喷在了深碧色的玉石上!
  “你!”玄逸大惊,紧忙伸过手去欲封住他全身穴道,却忽觉手腕被意料之外地顺势一扯――莫离突然回过身来,反手将他制住,同时另一只手猝然伸出揪紧了他的衣领,迎头就是怒骂:“你他妈到底滚不滚?”
  爆发来得毫无预兆,鲜血从莫离眼角溢出,骇然可怖。他眼神凶狠,仿佛忍无可忍:“玄逸,你给我够了――‘刺影’是无解之毒,还要我来告诉你?”
  怔了片刻,然而玄逸冷冷一笑,猛震右臂挣脱开对方的控制,再反过手来扣紧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一点一点、将其强硬掰开。
  “你的死活,和我没有一丁点关系。”他冷冽地扬起嘴角,字字沉声厉道,“不过,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奇毒疏略》上,记载了‘刺影’的解法。可使人假死的巫怜草,就是在其上完整、详细地记载着。”
  莫离眼神一变。
  “一心求死是么?可以。我不碍着你,现在就走。”玄逸冷哼一声,甩开了右掌里的手腕,然后拾起地上的佩剑,利落地反手将其收回入鞘。
  莫离没有答话,凌厉的目光迅速平静下去,隐隐透出一层死气。身旁,红袍的新娘还在昏睡着,褪去了仇恨和冷漠,她清丽苍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然。
  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莫离仰起头,复杂地大笑起来。
  ***
  怎么会这样?
  叶无泉杵在一堆乱石前面发呆。这个贮毒的石室距长生殿有足足一里的距离,石室的入口,却在第二轮爆炸一开始,就被滚落的乱石完全掩埋堵死。
  十丈见方的长生殿,其地下石室宽阔达两亩有余,深三丈许,是叶无泉当初秘密亲自主持挖凿的,如今,成了掩埋万军的活人坑。长生殿在烈火中轰隆隆地倒塌,没来得及靠近的士兵在震颤的大地上四散奔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过温热的空气,清晰地传入耳中。
  莫离竟然连他都没有告诉――一旦炸药被点燃,石室的入口会立刻被掩埋。不出意料的话,石室内触发机关的人,此刻也被射杀了吧?自此,再无人能接触到机关,只有等所有火药爆炸殆尽,毁灭才会停止。
  叶无泉惶惶转过头,怔怔望着几近被夷为平地的长生殿,忽然绝望地笑了:莫公子决意与仇敌同归于尽,果然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不过,同行者有木萧,有玄逸,还有沈华音――他黄泉路上,也必不会孤独了。
  .
  江陵豁然转过头去。
  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在大火中轰隆隆陷入地底――那是她今夜本应出现的地方。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多的人同时在一瞬间丧生,渐渐低下去的哭号和惨叫再一次沸腾起来。大火冲天而起,地陷天塌,毒气四溢――面对这样无情的毁灭,即便是绝世高手,也难逃一劫吧?
  “小晨,你刚刚说,阿逸他……在、在哪里?”最后几个字,已经颤抖得飘忽不闻。远处的熊熊大火,点亮了江陵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苏焕晨亦望着远处的火焰,抿着唇,一言不发。她的目光复杂地变换,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第五十六章 烈火长生――执子之手

  外面的世界,正在毁灭。
  时而卷来一股热气,时而闪烁着刺目的火光,时而逸散进迷蒙的毒雾。然而,那个半身赤.裸的人一直低垂着头,发髻凌乱,一动不动,仿佛外界的一切已和他没有了关联。
  他的双手被高高吊起,脚踝上锁着碗口粗的铁链,脚尖勉强触地,整个人几乎悬空。他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烙铁狠狠烫过,血痂混在绽开的息肉间,其上有一道道厉鞭抽过的痕迹。糖水的甜味从他身上逸散开来,在弥漫的毒气里,蚊虫来回飞舞着,死蚂蚁或黏在血肉里、或在潮湿的地上铺了一片。满身的伤口不仅不愈合,反而在一点点溃烂,某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难以忍受的味道散发出来,与糖水的甜味交混在一起。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他随着爆炸的晃动而左右摇摆着,吊起的手腕又勒出新鲜的血。狱卒早就全数逃散,地牢在震动,碎石被一层层震落,从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上划过。火舌舔着狱壁,火油从石缝中一点点渗入――这个地牢也难逃一劫,很快就要坍塌。
  然而,那个人一直深深低着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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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一声颤抖的呼唤,穿过燃烧的烈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连续两日、对所有酷刑折磨不再作出任何反应的人,终于浑身一抖,无力地抬了抬头。
  “杨将军!你在哪里?咳咳……”那个声音断断续续,一次次被浓烟打断,然而那人不死心地穿梭在一间间牢房里,声音忽近忽远:“杨将军!咳咳、听到的话、就回答我!我是来救你的!”
  浑浊的双眼陡然睁开,全身开始痉挛,触地的脚尖尝试发力,勉强稳住了晃动的身体――然而,不知是被浓烟呛得无法发声,抑或三日的饥饿让他无力开口,他睁着双眼,神色变换,却执意沉默着,任那个人走近了又离开,走远了又折返回来再度寻找。
  灼热的空气中,火油在石壁上越渗越多。某个时刻,半面火油突然被点燃,一下子吞噬了整个墙壁!火焰照亮了狱房,火光摇晃着他满是血脓的侧脸。
  “杨将……咳咳、杨将军!”
  那人似乎在浓烟中快坚持不住,声音越来越小,其中夹杂的恐惧和无助却越来越浓。他的眼神渐渐黯下去,仿佛想通了什么事,嘴角轻轻扬起一丝认命、却安慰的笑容。
  火焰越烧越近,热气炙烤得他几乎不能呼吸。震动中,掉落的碎石块越来越大,墙壁里隐隐传来撕裂的声音。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他准备沉沉睡去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啊!”
  全身一震,他豁然睁眼抬头,朝声来的方向望去,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只见另一边的牢房,一根横柱在大火中沉重砸下,将南北通道拦腰截断。
  双目大睁,额上有冷汗浸出――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南三狱房的狱窗铁柱是中空的!退回去,从那里破窗跳出!”惊慌中,他本能地放声大喊出来。那声音极度嘶哑,发声的时候,就像有万千利针扎着喉咙。
  然而,等了很久,依旧没有任何回音,就连寻找他、呼唤他的声音都消失了。
  大火燃烧的哔哔啵啵几乎把一切掩盖――他急切地望着那个方向,同时反掌捏紧了勒住手腕的铁索,不断加力,试图将其挣断。可全身经脉受损,加之三日未进食,被缚住的双手根本就拧不动冰冷的锁链。徒劳的挣扎间,除了更多的血夹杂汗水滚落外,铁索仍旧死死拴住他的双手,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堇华苒,你怎么了?!――回答我!”终于,巨大的恐慌撅住了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事,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大吼出来。血丝爬满了浑浊的双眼,全身的伤口又活了,渗出新鲜的血。
  “堇华……!”刚开口厉呼第二声,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那个碧衣女子,喘着粗气,扶着墙壁,浑身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
  火焰覆满了整面狱墙,沿着地面的火油,一点点侵蚀到狱房中央。
  一个被半吊空中,一个虚脱狼狈。两人皆睁大双眼,僵在当地,呆呆瞪着对方,完全不知作何反应是好。
  四目相对间,喉咙干涩,讷讷无语。
  终于,像是再也受不住那样的目光,杨寂艰难地别过头,将眼睛埋进阴影,根本不想再看她一眼。心头情绪极度复杂,满身伤的痛楚被唤醒,浓浓的糖分混杂在血肉中,锤心扯肺的痛苦让他不禁微微战栗起来,身、心上的双重压迫挑战着他的承受极限。
  然而,他始终一声不吭。
  只听一声低低的啜泣,堇华苒越过断墙,跌跌撞撞跑过去,拔出腰间佩剑就欲斩断缚住对方手脚的铁链。可是,或许是伤心得难以自持,她接连砍了三下,却只是在铁链上留下了一个个银白的凹坑。
  “滚。”
  刚想挥剑砍第四次,堇华苒手一滞――杨寂低着头,嘶哑而冷淡地说了一个字。
  堇华苒心痛地笑了笑。她不再一通乱砍,而是逼自己冷静下来,凝神运气,暗自调整剑锋。片刻后,她的双目陡然一亮,同时一道寒芒从手心跃出,利剑朝铁链猛挥而去――
  只听浑浊一声响,铁链铮然断裂,满身伤口的人在一震之下失去平衡,沉重地摔了下去――几乎未有思考,堇华苒负手弃剑,纵身跳上去抱住杨寂,与他一起跌倒在湿热的地面上。
  与地面坚硬的撞击感,令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样?!”然而,顾不得全身酸痛,刚一落地,堇华苒便强支撑起身体,慌张地伸手过去查探对方全身各大穴位。鼻子一酸――还好,没有致命伤。她随即爬过去拾起佩剑,然后爬回来,深吸一口气定定神,接连两剑,朝缠绕在杨寂手腕脚腕上的铁索用力斩下!
  浑浊的两声响后,最后的铁链被劈开了。
  佩剑落地。堇华苒跪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怔怔望着重获自由的人,忽地释然一笑,无力瘫坐下去。
  紧勒手脚三日的铁链消失了,可杨寂倒在地上,保持着手脚被缚的姿势,一动不动,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直到一滴泪水落在他手臂上,渗入他满是血污的伤口,他才慢慢转过头去。
  那个碧衣女子深深低着头,双手撑地,双肩在微微颤抖。
  忽然,堇华苒手腕一痛、身体一歪――她撑地的左手被人蛮力拽过,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猝然扣紧了她的左腕!堪堪稳住身形,她睁着泪眼望去,却心下一颤――
  杨寂恶狠狠地逼视着她,眼神锋利如刀,就像一只绝境困兽。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会感激你。”他的声音冷漠短促。狼一般目光穿过蓬乱的发丝,映在燃烧的火光里,敌意、戒备、冰冷,让人不禁心悸。
  堇华苒愣在那里,呆呆望着那张熟悉脸上完全陌生的神情,泪流不止,心痛如刀绞。
  几日前,分别时,这个人还在轻声嘱咐,对她温柔地笑;等她甩掉几个侍卫孤身返回镜云城,却在一片火海废墟中见到了如此狼狈不堪的他,精神和尊严都濒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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