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第53/205页


此时此刻的安静凝望似乎曾经在某年某月某日发生过,那双眼眸镶在涂满油彩的脸上,更是似曾相识的模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想起些什么,抬手做出打招呼的动作,道歉的话说完后加了一句“需不需要到医院去检查?”
他没有应答,也许他是刚刚来到拉斯维加斯讨生活的艺人,这一类人一般手头拮据。
“别担心,手术费由我来出。”说完又觉得她这话有点瞧不起人的,慌忙再补充:“我的意思是您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医药费自然由我们来承担。”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一位工作人员的解释下,连翘才知道小丑男人是一位聋哑者。
这位工作人员告诉连翘,小丑男人是他们在网站招募的志愿者之一,今天刚来,不到半个小时时间,这里的孩子们就喜欢上“小丑叔叔”的表演。
连翘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和小丑男人进行了沟通,知道小丑男人身体无碍后连翘这才去找妮娜。
高云双的行为还真的把妮娜吓到了,连翘和她之间的沟通又一次变成之前的点头摇头模式,当连翘想检查妮娜的伤口时她更是大声哭泣了起来。
妮娜最为触目惊心的伤口在她脚腕处,警察在俱乐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她。
那是一个粉色的房间,被打扮得就像芭比娃娃的妮娜被锁上了脚链,小狗般的被看管着。
妮娜的大声哭泣惹来了工作人员,看着妮娜的背影连翘脸深深埋在手掌里。
等脸从手掌解脱出来时,她看到一张涂满油彩的脸,那张脸一半在微笑一半在哭泣着。
眨眼间,一红一白的玫瑰由经他的手来到她面前,快得让她嘴巴都张开了起来,刚刚她明明看到他手里没有任何东西的啊。
更让连翘觉得讶异的是――
这位工作人员口中的聋哑人开口说话了。
“我会一点魔术。”纯正的伦敦口语,声音略带低沉。
啊――微微张开的嘴终于发出了声音。
“送给你。”涂满油彩的脸似乎在微笑着。
手没有去接,之前在小丑男人身上的似曾相识所带出来的好感此时此刻已然荡然无存。
这是一个骗子,他欺骗了这里的孩子们!
现在他出现在她面前也许觉得她外形还算可以,而且一看就是有几个钱,道貌岸然的人连翘见多了。
狠狠的瞪着他!用眼神告知;给我滚开,你这个骗子!
“这里有几位聋哑儿童,一般在身体上有残缺的孩子在公共活动时都会表现出他们自卑的一面,特别是当他们和那些身体健全的孩子在一起时,我会一点手语,为了让那几位孩子也来看我的表演,我用手语和他们沟通,结果他们误以为我也有语言障碍,不过效果还算不错,我的表演让那几个孩子很开心。”男人侃侃而谈,声线让人如沐春风:“你和我说话时,那几位孩子在场,我只能继续装下去。”
他脸再往着连翘靠近一点,凝望着她:“我并不是什么骗子。”
在他凝望着她的瞬间,许戈相信了,眼前这人不是什么骗子,那种信任宛如与生俱来。
“至于这个,”男人垂下眼眸,微微晃动手上一红一白的玫瑰花:“纯粹是因为你之前说的那个‘您’的称谓。”
“我有几个朋友在俱乐部表演,他们告诉我从来就没有得到类似于‘您’这样的称谓。”
一红一白的玫瑰交到连翘手里。
“为我的朋友。”
她好像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戴了高帽,呐呐的把两支玫瑰提高一些,当嗅到玫瑰香气时这才发现不是塑料花。
“为什么送你那个其实还有更加重要的意义。”男人目光在玫瑰花上流连着:“在英格兰,一红一白混合在一起的玫瑰代表的是战争和不幸已经结束。”
“查理三世的英格兰有两大家族,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红玫瑰代表的是兰开斯特家族,白玫瑰代表的是约克家族,这两大家族常年纷争不断,人们把这两个家族之间的纷争称为玫瑰战争,亨利七世,这两大家族终于停止纷争,当时的英格兰国王把一红一白的玫瑰刻在了徽章里。
“人们把徽章里一红一白玫瑰称之为都铎玫瑰。”
“都铎玫瑰的花语:总有一天,不管多么的漫长,不幸终将会结束。”
一红一白的玫瑰还拿在手上,那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身影却已经远去,即将消失不见。
风吹动树枝,在瑟瑟的声响中宛如从一场迷梦中醒来,拔腿就跑。
在那个转角处,她追上了他。
弯腰,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他说:“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点头,重新问:“你叫什么?”
“我叫方为其。”
“你也叫方为其?”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分明这更像东方人的名字,喜欢东方文化的伦敦人?
“你也有认识的朋友叫方为其吗?”他忽然问这个问题。
第一时间连翘摇头,在她记忆里好像没有一位叫做方为其的朋友。
“你那位会格斗术的朋友来了。”他指了指她身后,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所以,我要走了。”
等高云双赶到时,叫做方为其的男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当高云双目光停在她手上的玫瑰花上时,连翘心里觉得不舒服极了。
她又不是犯人,她可是连赫家唯一继承人。
拐角处传来了关门声,高云双迅速循着那道声音,快得就像猎犬一样。
艹!拳头朝着高云双的背影泄愤般的挥舞,转过身来连翘再次被鬼魅般出现在她身边的陈丹妮给吓了一大跳。
抚额,连翘觉得总有一天她不是被厉列侬的对手弄死,也会被这两位给气死,或者是吓死。
妮娜没有像上次一样,在连翘敲她房间门说我要走了时打开门小声和她说再见。
看着妮娜紧紧关闭的房间门,连翘冷冷的对高云双说:现在你高兴了?
不作应答,面无表情,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絮里。
很好,很好,保持着平日里一贯的脚步频率,微笑和孩子们挥手说再见。
出了福利院大门,收住笑容,回头,手指向高云双:你等着被扫地出门吧,我说到做到!
载着连翘的车和载着厉列侬的车差不多同一时间开进车库里。
她和他的下车时间也很默契,看了一下腕表,六点多时间,很难得呢,厉先生这么早就回家。
嗯,厉先生早上说了他今天会早一点回来,1942领导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要是换在平常时间,她也许会在心里感激涕零他的遵守诺言。
可从高云双那里受到的气还没有消,气不仅没有消除,而且在见到其主子时一下子又窜上来了。
她又不是犯人,她真的是受够了。
让厉先生给厉太太拿包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普京都把风衣脱下来给默克尔穿呢,厉先生可从来不干这样的事情。
“普京和默克尔不是普先生和普太太。”心里有一个小声音提醒着她。
呃……又走神了!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当着高云双和陈丹妮的面让她们的主子给她拿包,让她们见识一下厉太太的威风。
站在车门旁边,等着厉列侬朝着她走来,等着他脚步距离她在四、五步左右距离,懒懒的伸手。
掌握的时间差不错,搁在手腕上的包刚刚好递到厉列侬面前,意思很明显:厉先生现在是你对厉太太大献殷勤的时候了。
但――
厉列侬并没有接过她手上的包,而是把目光落在她另外一只手上。
“花从哪里来的?”
连翘另外的一只手拿着方为其送她的两支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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