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山军旅系列全集.com》第12/64页


这是一支八路军的队伍,两个少年歪打正着地撞上了。一切就是这么巧合。

3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放牛娃就这样参加了八路军。他们首先有了自己的新名字――胡伟岸和范业,叫惯了小名的两个放牛娃,在领导喊他们的新名字时,还以为是在喊别人。等他们确信那崭新的名字已经属于自己时,心里一下亮堂起来,举手投足都是另一番滋味。从此,放牛娃走上了一条革命的道路。

参军不久,一位八路军的团长接待了他们。团长姓肖,人称肖大胆。肖团长背着手把放牛娃前后打量了一番,俩人还没有合适的军装,只戴了八路军的帽子,扎了腰带,大体上有了小八路的轮廓。但两个孩子看上去太瘦小了,和他们的年龄很不相符。肖团长左一圈右一圈地看了,然后拿过一杆长枪,冲范业大叫一声:范业接枪。

他这么喊过了,就把那杆长枪朝范业的怀里掼去。范业去接枪,还没扶住那杆八斤半的枪,就和枪一起倒了下去,引得看热闹的人笑弯了腰。肖团长又用同样的方法去试胡伟岸,胡伟岸有了准备,就没有被枪砸倒,却抱着枪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伟岸抱着长枪一下子就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说:首长,这枪咋这么沉呢。

肖团长哈哈大笑着,一手一个把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拍着俩人的后脑勺道:你们都是块好料,但现在还没法打仗,就先当革命的种子吧。

肖团长所说的“革命的种子”,等他们到了延安后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的延安有许多这样的革命种子,他们在一起学军事,也学文化。延安是革命的大后方,是实验田,把他们种在延安的土地上,把他们从小草培养成参天大树。

俩人在延安的学习生活中,自然地显现出了各自的情趣。胡伟岸喜欢识字读书,在这方面显示出超人的能力,认那些方块字能过目不忘。参加革命前,对学习文化他是有着体验的。给东家放牛时,东家请了私塾先生在家里教自己的孩子识文断字,他有时偷听上一耳朵。那会儿,他已经能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东家见他偷听,就拎着他的耳朵骂他,放牛的时候,人在山坡,心早就跑到教书先生那里去了。现在有了学习的机会,如同口渴的人碰上了一口井,他一头扎了进去。

范业就不同了,他不喜欢上文化课,一上课就头疼,觉得那些字像蚂蚁一样,钻进脑壳里一阵乱咬,让他头痛欲裂;而军事课上他却显得游刃有余。吃了几顿饱饭后的范业长了些力气,八斤半的枪已经能安稳地抱在怀里了。他喜欢射击,也喜欢投弹,射来投去的,他已经能把枪打得很准,弹投得很远了。于是,范业就经常有事没事地冲胡伟岸说:来,咱俩比试比试。

胡伟岸在这方面比试不过范业,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胡伟岸惊奇地瞅着范业说:你小子长本事了。

范业不说话,只是自信地笑。

俩人就是在那会儿,在人生的岔路口上找到了各自的前程。

日本人投降了。国共两党停止了合作。于是,共产党的八路军脱离了国民党的番号,改成了解放军,意味着解放全中国,解放全人类的意思。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注定要被写进共和国的历史。聚集在延安的部队出发了,他们要奔赴解放全中国的征战之路。

范业和胡伟岸随着大部队星夜兼程,开进了东北,参加了四保临江等著名的战斗。俩人进步都很快,范业在战斗的洗礼中茁壮成长――先是当了班长,又当了排长,当排长那年不满十七岁。胡伟岸也成了一名战地记者,怀揣采访本,穿梭于各个战场,把一桩桩英雄事迹写出来,发表在《战地报》上。

著名的辽沈战役前夕,俩人见面了。范业已经是响当当的连长了,见到胡伟岸就把他的手捉住了,乱摇一气:这一仗打得太过瘾了,又消灭了老蒋八千,嘿嘿,真他娘的过瘾啊。

胡伟岸龇牙咧嘴地把手抽出来,说:快把你们连的事迹说说,我这次来就是作采访的。

范业就说:啥事迹不事迹的,别文绉绉地跟我说话,我听不明白。不就是打仗嘛,只要不怕死,装上弹匣子往前冲就是了。

于是,俩人就拉扯着坐在一棵被炮弹炸得面目全非的树下,抚今追昔地唠起来。

范业从干粮袋里掏出炒熟的黄豆,抓一把塞给胡伟岸,又自己抓了一把,俩人咯嘣嘣地边嚼边说打仗的事。

不久,关于范业连队的英勇事迹在《战地报》上发表了。很多人都知道了范业的名字,范业也因此著名起来,从上级授予范业所率领的集体称号上,就可以看到范业成长的足迹――先是英雄连,后来又是硬骨头营,最后就成了王牌团。范业自然是连长、营长、团长地这么一路走过来。

范业成了胡伟岸追踪、报道的最好素材。

4

战争年代,俩人虽然分工不同,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推翻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范业率兵打仗,打了一仗又一仗,永远没有尽头的样子。胡伟岸写文章,写的都和战争有关,也与范业有关。范业所率的部队是英雄的团队,范业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胡伟岸的文章里,文章发表在《战地报》上。范业和他的英雄集体,日复一日地著名起来。

俩人再见面都是在战争间隙。结束一场战斗后,就有许多英雄人物和经典战例需要胡伟岸来报道;而部队的休整,又是在准备打一场更大、更恶的仗,这时的胡伟岸是最忙碌的时候。他满头大汗,热气腾腾地出现在范业面前。范业一把捉住他的手,使胡伟岸又一次龇牙咧嘴了。俩人来到僻静处,范业让警卫员拿来从老蒋处缴获来的罐头和酒。范业咧着嘴,一边笑,一边说:胡笔杆子,辛苦了,今天犒劳犒劳你。俩人就不客气地吃喝起来。几杯酒下肚,俩人就面红耳赤了,他们忘记了此时自己的身份,解开衣扣,仰躺在草地上,仿佛又回到了放牛的日子。

范业瞅着天上游移的白云,笑着说:这狗日的,没想到我都是团长了,你也成了大笔杆子。

胡伟岸也看天上的云,目光多了些深邃和内容,他感叹道:这就是日子啊。

范业不知想起了什么,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瞅着胡伟岸说:你这笔杆子当得有啥劲?正经仗没摸着打一次,有什么意思。

胡伟岸叼着一根青草,摇头晃脑地说:范业啊,这你就不懂了,这叫分工不同,各有追求。

范业撇撇嘴道:追求个甚?告诉你胡伟岸,你得学会打仗,不打仗跟着队伍跑有啥意思。你现在是副连还是正连啊?

胡伟岸就打着哈哈说:分工不同,不论职务高低。

范业瞅着胡伟岸一时没了脾气,叹口气又躺了下去,高瞻远瞩地说:把你的笔收起来,跟我学着打仗吧。你来我这儿,我给你个营长干干,咋样?

胡伟岸很文人气地说:我的武器就是我的笔,我有自己的战场。

范业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说:哎呀,等新中国建立了,那是要看功行赏的,你说你整日捏着个笔,写写戳戳的,没打过一次仗,没杀死过一个敌人,咋个给你行赏啊?

胡伟岸淡然一笑:分工不同,你有你的战场,我有我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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