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161/257页


草原景物开阔,天高云低,地势舒缓起伏,湖水荡漾,波光粼粼,远处的湖岸生着一丛丛的芦苇,到了这个季节,正是最浓绿茂盛的时候,有一人多高。
阳光下,芦苇丛中平白闪过几道白光。
叶初雪皱起眉,凝神细看,心头猛地跳了一下。太多次的出生入死,令她也生出了那种对危险的本能警觉。“安安……”话一出口想起来平安已经不让她这样称呼了,连忙改口,“苏毗!”她指着前面芦苇丛:“你看那边……”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就是那个害得步六狐部灭族的女人?”
叶初雪一怔,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三四个男人,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挟制住平安,样式奇特的细刀抵在她的咽喉上,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叶初雪。
那几个人身上服饰奇特,与叶初雪之前所见草原诸部皆不类同,令她一时间无从判断这帮人的来历。但那明晃晃架在平安项间的刀令她立即明了了芦苇丛中晃眼的白光是什么,从而也就立即判断出他们的人数不少,而且有人在远处埋伏望风,有人悄无声息地绕过外面守卫潜入营地。可见这群人早有预谋,行动迅速,只怕是一群难缠的对手。
这些人一上来就问步六狐部的事情,他猜测也许有昆莱有关。如果真是什么人来给步六狐部报仇,今日只怕这大营中所有的人就都危险了。叶初雪只是在一眼之间就做出了判断,迅速令自己冷静下来,平淡地回答:“就是我,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她!”
其中一个偏头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一下她,回头冲另外两人笑道:“果然不一样。难怪首领叮嘱千万要活捉了她。”
登时就有两人过来如同对付平安一样,一左一右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挟制住,一柄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领头的那个看着她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首领。”

叶初雪却不肯动:“看来你们是来找我的,把那个女人放开,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领头的大笑:“你这女人,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说个不休,真是??唆,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带领手下将叶初雪和平安一起带回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只见空地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全都是营地中剩下的老少妇孺,将近三百人,包括阿延在内,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强行按在地上。
平安一见这情形就发了狂,尖叫一声推开身后的人就要冲过去,但那些人早有准备,两人上前一人拽住她一只手臂用力一拖,就将她两臂全都卸得脱臼。平安痛呼一声,连跪都跪不住,倒在地上悲号呼喊。
见苏毗都被制伏,被捆的老幼无不放声悲泣,阿延更是奋力要跳起来与这些恶徒拼命,立即遭到一个壮汉重重一脚,将他踹倒。
叶初雪趁着这个机会已经看清,敌方在场有八九十人,一色身形魁梧的异族大汉,手执相同的细刀,在满地妇孺中来回逡巡。其中不少人身上都有血迹,细刀上甚至还在滴血。叶初雪四周略微扫视了一番,发现大营守卫一个也不见,立即知道只怕都已经死于非命了。
她的心一路沉下去,不管这群人是什么来意,今日此来却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边阿延从地上跳起来,一边喊着阿娘,一边拼命跟大汉搏斗,两下就被打得鼻子淌下血来。叶初雪看了一眼痛得倒地不起的平安,突然高声喝道:“阿延!不得胡来!”
阿延一怔,朝叶初雪看来,见她面色从未有过的严厉,不禁呆了呆,肩头被恶汉一砸,再也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
叶初雪怒视带她们过来的领头人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都是老幼妇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那领头的冷冷一笑:“你们又是如何对待步六狐部妇孺老幼的?”
一句话问得叶初雪如坠冰窟,立即明白他们就是为了要给步六狐部报仇而来。如果以草原诸部以血还血的习俗,只怕今日在场的这些人不会有人生还。她强令自己冷静,细细思量了片刻,问道:“你不是要带我见你们首领吗?你们首领人呢?”
领头之人凑过来盯住她,目中全是惊讶:“你不害怕吗?”
叶初雪冷冷地回答:“害怕你们就会走吗?”
忽然远处响起哭喊之声。叶初雪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那是二里之外的一个营地。她忽然觉得全身力气都从脚底流走,几乎站立不住,忍不住大声问道:“那边也是你们的人?”
领头的人看她一眼,以轻蔑的笑声作为回答。
叶初雪终于知道他们此刻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灭顶之灾了。
这群人显然并不满足于杀光这座大营的人,阿斡尔湖七部只怕都是他们的目标。而阿斡尔湖诸部的男丁都被派去保护珍色前往柔然,这里剩下的人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如果任由对方为所欲为,只怕阿斡尔湖就会被鲜血染成血湖,而漠北丁零莫非要在今日葬送?
即使叶初雪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危机,此时也忍不住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朝平安望去,见平安面色蜡黄,满脸冷汗,却已经忘记了呼痛,也正惊恐万状地朝她看过来。
叶初雪再也无法维持镇静,大声喊道:“你们的首领呢?我要见你们的首领!”她记得之前领头的人提到首领特别嘱咐要找到她,索性横下一条心伸头朝颈侧的细刀撞去:“他再不来,我就立即死在这里!”
她的动作出其不意,身后看管的人竟然没有防备,被她撞在刀刃上,登时血顺着脖子流满全身。立即有人掐住她的后勃颈子将她往后拽,领头的过来扯下一幅衣角按住她脖子上的伤口,皱着眉头怒斥:“你胡来什么?不要命了?”
叶初雪冷笑:“反正你们要杀死所有的人,早死早了结。”她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什么,决定再试探一次,口中道:“我绝不会受你们侮辱!”说着,再次往细刀上撞去。
这一回自然不会让她得逞,立即七八只手过来将她死死压制住。
领头之人惊骇地瞪着她,骂了一声“疯子”却无可奈何,吩咐一个手下:“去请首领来,这女人太难搞!”
叶初雪已经明白,不管对方来的目的是什么,那个首领却不打算让自己死。但其他人呢?她却不敢冒险。细细想了一会儿,她微微挣扎了一下,立即感受到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喝到:“再动也卸了你的膀子!”
叶初雪还是挣扎了一下,问道:“你们是步六狐部的?”
身后的恶徒不回答,只是呵斥:“不许说话!”
既然已经笃定了他们不会杀自己,这话对叶初雪也就没有了多大作用,她继续问:“你们的首领是什么人?他跟昆莱是什么关系?”
她不顾一切的挑衅追问,并不指望得到答案,只是希望从对方的回答中揣摩出蛛丝马迹来。不料一个声音从身后不远的地方冷冷响起:“昆莱是我兄长。”
这声音却有点儿耳熟,叶初雪一怔,回过头看清那个首领,登时愣住,略有些迟
疑地叫出他的名字:“贺布睢子?!”
那人果然就是当初与叶初雪在车中共同抢救阿寂的睢子。当日他不声不响地失踪,从此再也没有了半分消息,叶初雪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然号称是昆莱的兄弟。
“是睢子。”他走到她的面前,低头打量被强按跪在地上的叶初雪,手上细刀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血珠,“不过不是贺布,我叫步六狐睢子。”
叶初雪勉强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大半年不见,睢子与当日在车中的贺部铁卫模样已经迥然不同,从她的角度望上去,只觉他身材凛凛,高大健壮,太阳就在他的脑后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却目光冰冷一如寒冬。他见叶初雪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边打量一边问道:“头发怎么白了?还是这么大胆?不,比以前更大胆了。不怕血了?我给你的匕首呢?”
他满手的血全都抹在了叶初雪的脸上。
叶初雪脑中飞快地转动,试图搞明白状况:“你是昆莱的兄弟,却为何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你是来为他报仇的?你可知道他是世上最龌龊恶毒无耻的恶徒?你跟他不一样,不要学他……”
她的话没能说完,睢子突然用力掐住她的两颊,将她的脸掐得变形,不得不张开口,再无法说话。
“不许你诋毁我兄长。”他冷冷地警告,却并不见得多生气,倒是更像不愿意听她再说话。叶初雪眯起眼睛,惊讶地观察着他。
睢子却误会了她的目光,冷冷一笑:“我不学昆莱,我学晋王如何?他将我步六狐部全部诛灭,我不能杀光丁零人,却可以将漠北丁零从草原上抹去,片甲不留,全部杀光!”
平安突然嘶声喊道:“不!你不能!你要杀就杀我,去杀晋王,去杀那些士兵,这些妇孺老幼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睢子冷冷地截断平安的话:“你们吃着从云山带回来的羊肉,用着云山生铁铸造的刀剑,还说无辜?若无你们供养,又哪里来的晋王,哪里来的士兵?无辜这两个字,在草原上不存在。”他说完不再理睬平安,又转头看向叶初雪:“别的人就让他们的血流入阿斡尔湖,而你,你是祸水,我要把你带走,带回云山,用你的血祭奠步六狐的先祖和神明。”
“带我走,放了其他人。”叶初雪寸步不让地坚持。
睢子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你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跟我磨?你拿什么来讨价还价?”
叶初雪低头沉默,一时间一言不发。
睢子盯着她,心中略觉好奇,不知这个女人还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招来。但不管是什么,他都知道,这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
果然叶初雪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你是为了给你兄长报仇?”
睢子哼了一声。
叶初雪继续道:“他本有五子三女,都死于这次丁零人对云山的清剿。”
这样冷静地叙述着当初的暴行,令睢子登时怒火中烧,回头用谁都听不懂的一种语言大喝了一句,立即就有步六狐大汉过去,拎起一个年轻妇人,将她拽到场地中央,强迫着跪下。周围登时悲声大作,所有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叶初雪瞪圆了眼,大喊:“不!别动手!”
然而刀光闪过,那妇人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一时间场中一片寂静,所有的丁零人都震惊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妇人,人人泪流满面,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叶初雪心中无比懊恼,自毁不该如此刺激睢子。她咬了咬牙,强压下冲到了眼眶的泪水,抬头看着睢子:“你若再杀一人,我就立即死在这里。”
睢子冷笑:“你的命迟早是我的。”
“我死,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了。”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猜猜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睢子的脸色变了。
平安听清她的话,震惊地张开口,半晌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叶初雪像是体会到了她的震惊,扭过头来,冷静地盯着她。千言万语,借着这无声的对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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