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190/257页


  说罢再不停留,呼哨一声,带领早先与他会合的焉赉和五千贺布军冲出了阵地。
  平衍在城头上看得清楚,平宗的身影异常显眼。平衍见他一切安好,心头猛地一松,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来,吩咐手下:“锁死城门,没我命令,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手下大为惊异:“殿下,不给严将军他们留门了吗?”
  平衍看着纵马来到阵前的平宗,点了点头:“有晋王招待他,不需我们担心了。”
  严望看见平宗率众奔来,心头一紧。这一刻他早就有所预料,却没想到真正面临了,仍然心头发紧。
  开春的时候平宗曾经带领三千贺布军越过大漠在龙城以北的北苑挑衅。龙城中几支军队轮流上阵,各自吃了不小的亏。尤其是他的玉门军,在北苑与贺布军遭遇三次,每次都是被贺布军神鬼莫测来去倏忽的打法戏耍得头昏脑涨,再在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遭到迎头痛击。
  几次交手,严望深知自己无论在用兵还是在独斗上都绝不是平宗的对手。眼下他唯一的机会就在平宗傲慢得只带贺布军出战,而将大军留在身后。他只要以多敌少,用八倍于贺布军的兵力将平宗包围住,再好生商谈开门献城之计,料想平宗不可能不屈服。
  所以严望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正面迎战。眼见平宗来到了阵前,忽然命令传令官举旗,四万人几乎一拥而上,将平宗等人团团围住。
  厍狄玮登时急了,立时擂鼓,东路军无完人万众沸腾,杀气腾腾,要冲上去与玉门军决一死战。
  然而在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却突然射出一只火箭,橘色的火焰直冲天顶,城上城下,十多万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城墙上俯瞰着一切的平衍长长舒了口气。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得分明,虽然被八倍于自己的敌人包围,贺布军也丝毫没有乱了阵脚,反倒突然之间散开队形,向前冲杀过去。
  他们都骑的是天都马,面对的玉门军虽然也是骑兵,坐骑却远不如天都马高大。这样的差距若在地势开阔的平原上如此面对面交锋,影响还不算大。但如今这么多人马挤在城下的方寸之地,双方距离很近,要打起来也没有足够空间给他们飞驰冲锋,甚至连开弓的距离都十分有限,一旦交上手,就完全是靠兵刃肉搏,全无半点可以回旋的余地。
  这种时候天都马高大的特点就显现了出来。贺布军在焉赉的带领下,突然齐声高喊,同时向周围八个方向冲杀了过去。玉门军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打法,一时猝不及防,还没回过味来,对方已经到了面前。
  只见对方阵中熊熊火光映照下,突然齐刷刷地亮出密密麻麻的兵刃。天都马高大,那密密麻麻的弯刀当头劈了下来,如同兵刃之雨一般,就连扑面而来的风中都带着嗜血的冷厉。
  然而更令玉门军胆寒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举起手中兵器相抗,突然冲到面前的天都马却并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奋力扬蹄向前扑了过去,登时碗大的马蹄比弯刀更早一步向他们压了下去。
  这便是第一线玉门军的灭顶之灾。恐慌是比兵刃更可怕的武器,玉门军几乎立时变乱了阵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贺布军却不肯给他们任何机会,靠着天都马高大的体型横冲直撞,生生将包围圈逼退了十多丈,平白给了对方更大的空间。
  严望纵马大声呼喝,严令后退者斩,努力想要控制住局面。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平宗看在眼中。
  平宗取过自己的长弓,张弓搭箭,突然放出一箭,精准的钉在了严望的肩上,巨大的冲力将他一下子就推下了马。
  主帅落马,玉门军更加惊慌,登时乱成了一团。
  平宗高声喝道:“玉门军立即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严望咬紧牙关,一把将钉在肩后的箭杆折断,在亲兵的护持下站了起来重新上马,高举手中长刀喊道:“我还在这里,不要乱了阵脚!”
  玉门军见此情形,情不自禁同声欢呼,登时士气一振。
  严望上了马放眼看清阵中形势,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在之前乱了阵脚的一瞬间,贺布军已经趁机插进这边的阵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对方竟包抄到了严望的身后,将他和身边百十来个与大部队隔绝开来,形成了大包围圈里一个小的包围圈,而这小包围圈里只有区区几百人,严望和他的亲兵正在面对的,就是平宗和三百贺布铁卫。
  这正是平宗从一开始就设计的结果。他要的就是这千军万马之中与严望一次面对面的机会。他举起弯刀,令身后贺布铁卫不得相随,自己驱马走向严望。
  这边玉门军如临大敌,立即有人就抽刀腾挪,蠢蠢欲动。平宗身后贺布铁卫毫不放松地张弓搭箭,弓弦紧绷的声音绞动所有人的五脏,压迫得玉门军不由自主将手中武器放低。
  平宗笑了起来:“严将军,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严望知道这是躲不掉的,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他肩后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从指间滴落。平宗看了一眼,问道:“要不要包扎一下?”
  严望欲言又止。这不是他所期望的面对面的最好时机,他需要先让平宗吃到点儿苦头再谈献城。此时开口,对平宗来说没有任何的诱惑,因此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吞回去,索性趁着平宗这样说的机会,转身要亲兵为自己包扎。
  平宗倒是没想到他如此无赖,气得笑了。只是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也就不会再说什么,知道对方在拖时间,也只能等下去。
  外围的东路军和玉门军却都骚动了起来,他们等了良久,却无法交手,血脉里沸腾的血液几乎要冲破身体溅在当场,岂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拖宕。不待双方主帅有所动作,已经各自不安地向前拥了上来。
  平宗对局势变动动若烛火,笑道:“严将军,你的麾下好像已经等不及了。”
  严望终于包扎完毕,重新接过武器横在马牵,肃容道:“晋王要与我单挑,严望自然不敢怯战。”
  平宗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十分惊讶地问:“单挑?我为什么要跟你单挑?”
  严望一怔:“晋王布下这样的局,不就是要让你我面对面单挑,以报当日夺城之仇吗?”他这话说到最后,在平宗揶揄的目光下越来越没有底气,声音渐渐低下去,自己也觉得可笑。
  平宗是有找他复仇之心,也完全不用以少对多,冒着被大军围攻的危险。尤其是平宗从来不是好狠斗勇之人,如今龙城也已经如入掌中,真要报复完全可以等到破城之后,而不必跟他此时单挑。
  平宗语气淡然:“找你报仇也不能说错,却不是为了我自己。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身后贺布铁卫动了起来,他们胯下是天都马,迅疾如同闪电,严望的亲兵还没有回过神,只觉面前疾风铺面,带着腥膻之气的风席卷而过,疾矢如雨,箭不虚发,不过一轮冲击,包围圈里就只剩下了严望还在马上。
  这一下完全超出了严望的预料。他知道对方人高马壮,却没想到天都马竟然迅疾如风如电,甚至不让人有机会思考,就已经取得了胜利。
  贺布铁卫将严望团团围住,焉赉问平宗:“将军,如何处置?”
  平宗喝道:“将他手脚全都栓在马腿上,五马分尸!”
  这惩罚却是无比毒辣严厉,就连焉赉都愣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了一句:“五马分尸?”
  平宗冷笑:“具体该怎么做,你问他!”
  严望终于明白过来这事的原委,登时大声呼喊起来:“晋王殿下,晋王殿下,饶命啊!我当初并非真心要那样对她,叶娘子不也完好无损地逃走了吗?我献城!我投降!现在我去叫门,秦王就会大开城门迎接晋王入城的!”
  焉赉从他这话中才听出了原委,知道平宗是不会收回成命的,再不犹豫,命令手下:“将他四肢都绑在马腿上,给他个痛快吧。”
  平宗几乎要被严望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他抬起头,远远看见城头上正在紧密观察局面的平衍。兄弟二人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隔着千军万马对视一眼,默契就已经达成。
  “秦王给我开城门,还用你去叫门?”平宗的面色变冷,一挥手,“行刑!让玉门军都看着,投降的既往不咎,顽抗的这就是榜样!”
  他吩咐完再不耽误,掉转马头往回飞奔。
  严望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但平宗已经顾不得再去操心他。外围的玉门军斗志已经瓦解,他从其穿过,身边的玉门军纷纷下马将手中武器扔在脚下,立即便有东路军的人士上前将投降的士兵绑缚起来清点战利品。
  这甚至算不得一战。许多人鼓舞士气,枕戈待旦,好容易等到了今日,却是这样的结局,都十分扫兴。但平宗毫不在意,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才是他想要的。酣畅淋漓的拼杀、出生入死的鏖战,固然令人血脉沸腾,却并非一个主帅所应该追求的。
  但他也了解士兵们的渴望,纵马回到之前所在的山头,高声发令:“发火箭通知秦王,可以打开城门了。大军不得入城,就地休整一夜,明日去追击伪帝君臣。”
  传令官响亮地答应一声,将命令传送下去。
  不一时,火箭冲天而起。万众齐声欢呼,声震云霄。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声音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逐渐凝结成同一个声音:“晋王!晋王!晋王!”
  有节奏的齐声呼喊向攻城锤一样敲打着龙城的墙体和城门,渐渐四面包围的士兵都开始了整齐划一的呼喊声:“晋王!晋王!晋王!”
  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
  平宗坐在马上,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无限感慨。焉赉处置完了严望和玉门军赶到他身边来,问:“将军,还不入城?”
  平宗提起马缰:“走,这就去……”
  然而话音未落,突然看见平安穿过人群冲了过来。她神情焦急沉重,面上半分喜色也没有。远远看见平宗,立即掉转马头过来:“阿兄!”
  平宗志得意满,看着平安一笑:“安安你平安就好。晒黑了,也瘦了,这一趟辛苦你了。”
  平安心事重重,听他这样说,也只是扯出一个笑容:“还好,不算辛苦。”
  平宗执鞭的手一挥:“走,跟我再进一次龙城如何?”
  平安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了点头:“好。”
  兄妹俩齐行并进,士兵们主动为他们分开一条道路,一路欢呼高喊着目送他们向龙城走去。
  平宗一边向众人挥手致意,一边随口问道:“对了,你最近有初雪的消息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
  “我……”平安摇了摇头,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她的异样,平宗却全无察觉,一味自己说道:“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怕她怀孕身体不好,前些日子派了个不错的大夫去漠北看看,到如今也没有消息。安安,今日之事了结之后,你也别多留了,她一个人在漠北我不放心,你回去多照应照应吧。”
  他走出几步,才发觉平安没有跟上来,于是停下来转头,着见平安紧紧勒住马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在想些什么,平宗走回去问:“安安,怎么了?”见她一味摇头,不肯回答,心中渐渐发紧,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嫂子……”
  平安微微震动,缓缓抬起头来。她心中矛盾至极,知道此时还不是时候,但到了这个时候若还缄默不语,万一叶初雪出了什么差错,只怕兄长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平安顺了口气,抬起头盯着平宗低声道:“阿兄,龙城已经是你的了,该去救嫂子了。”
  平宗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你走后,昆莱的弟弟带人袭击了阿斡尔草原,嫂子骗他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昆莱的,以此为交换,才救了阿斡尔草原诸部,但她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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