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196/257页


  赫勒敦回头怒视小白,小白索性就地一躺,四脚朝天,将肚皮露出来,以示不抵抗。
  平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从马上下来,摸摸赫勒敦的头说:“一定是叶初雪让它这么做的,你别生它气了。小白,你带路,叶初雪之前在哪里?”
  小白立即跳起来蹿上山石,带着平宗往山壁上寻去。
  平宗留意周围草木的形状痕迹,在巨石眸发现了一块撕扯下来的布巾,他捡起来摸了摸,上面还有些微潮。小白凑过来闻了一下,登时又仰头发出呜呜的叫声。平宗便明白了:“这是她用过的?”
  小白原地转了两圈,一下子跃上巨石,趴了下来。
  平宗握着那布巾,却心情激荡,一时无限感慨。
  焉赉的话他是听见了的。虽然嘴上说着充满信心的话,却不可能不去想另一种可能――焉赉说的那种可能。如果她根本就坚持不下来怎么办?如果她死了、伤了怎么办?他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求孩子还安康,只求叶初雪能活着,只要活着什么条件他都愿意答应。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他握住叶初雪用过的布巾,感受到上面也许是她的眼泪留下的潮湿,他才能真切地确认她还活着。
  一百四十多天,没有人见过那女人。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在寻找叶初雪的这一个多月里,几乎忧心如焚,将五内俱都煎熬成了焦炭。
  平宗必须要在巨石上坐一会儿,缓解一下情绪,才能够继续寻找下去。
  焉赉带着大部队赶到,人多而谷口狭窄,他们必须要下马步行。
  焉赉攀爬到平宗身边,问:“将军,找到……”他在看到平宗面上神情的一瞬间忘记了说话。此时的平宗就像是在水中久溺的人好容易被人拖上了岸,一副得脱大难的样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还活着。”他只是说了这样四个字,跳起来一一指给焉赉看,“她从这边下来,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说着,从巨石底下捡起小白的一根毛发:“小白就陪在她身边。”他大步跳到上一层上去,仔细查看,指着树干:“这里有血迹,四道,是她手扶过的地方。”平宗叫小白:“小白,你过来。”
  他翻弄小白身上的毛发,果然在后脖颈的地方发现了极淡的一小道血色:“她抱过小白的脖子。”平宗抬起头,眼中全是心疼:“她的手一直在流血,是被山石树木磨破的。”
  他又去查看地上的草:“你看,她从那边下来的,在草丛上留下的痕迹很深,说明她的身子很重。”
  焉赉立即明白这里面的含义:“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
  平宗觉得自己几乎要喊起来,他必须强抑激动,才能用正常的声音说出来:“我跟你说过,她能做到。”
  然而他却做不到了,必须要背过身去,深深吸气,借以平缓心情。
  焉赉这个时候做了一件下属不应该做的事情,他过去在平宗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低声道:“我去叫大伙儿上来,一起搜寻。”
  平宗嘱咐:“就把铁卫调上来,其余人在下面休整,说不定咱们还要继续往下追。”
  “我明白。”
  平宗却等不得焉赉,一路查看着痕迹,推断出当时的情形:“她一个人走到了这里,并不知道身后树林中隐藏着人。”他从一棵松树的树皮上发现了一丝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线,拈起来看了半天:“这是步六狐人留下的。他们故意放她走,暗中跟踪,想要引我上钩,没想到她终究发现了,所以让小白引走我。小白,是不是这样?”
  小白蹿过来在他手上舔了舔,挑衅地冲赫勒敦白了一眼。
  平宗却更加担心:“他们现在在哪里?”他环顾四周,只觉林木森然,大山深邃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有可能的。“赫勒敦!”平宗叫过赫勒敦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他突然留意到灌木上结的一种红色浆果,心中一动,绕着那丛灌木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地上跌落的果子有一片被人踩得稀烂。
  “那边!”平宗直起腰指了一个方向朝赫勒敦看去,赫勒敦一下子飞蹿过去,带头飞奔起来。
  焉赉已经带着贺布铁卫追了上来,平宗向他们发令:“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散开了仔细找,你们都是最好的猎人,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众人答应了,纷纷四散寻找。平宗带着小白和赫勒敦沿着之前确定的方向追了过去。
  步六狐人不愧生长于大山之中,在这种人迹罕至、藤蔓纠缠、落叶及膝的荒林中来去倏忽,不过一两个时辰,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平宗渐渐无法看清脚下,幽暗的密林中,只有两只白狼的身影夺目显眼。
  平宗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前面被参天大树覆盖的地方,危机暗布,令他寸步难行。
  “小白,赫勒敦,回来,别再向前了。”
  小白听见招呼停了下来,赫勒敦却已经做了多年的王,不那么容易听从命令,回头看了平宗一眼,仍旧坚定地向前走。
  小白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平宗又叫:“小白……”
  突然一声弓弦的响声弹起,一支箭突然向他袭来,赫勒敦怒吼一声,腾空扑向那支箭,噗的一声,被箭钉了个正着,扑到半空的身体重重摔下来,溅得地上积年的落叶四下飞散了开来。
  小白吓得嗥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回跑。
  平宗睚眦俱裂,大吼一声:“赫勒敦!”便要扑过去。
  突然身后一紧,焉赉已经死死抱住他的腰:“将军,别过去,有陷阱!”
  平宗拼命挣扎:“赫勒敦……他们杀了赫勒敦!”
  另外几个贺布铁卫也死死拖住平宗,不让他挣脱:“将军,将军,你冷静一下。”
  乎宗深吸一口气:“我冷静得很,你们快去看看赫勒敦怎么样了。”
  焉赉却不动:“那边有陷阱,是步六狐人留下的,他们知道你肯定会追上去。”
  平宗到这个时候才真正静了静,低声道:“你放开我,我不过去了。”
  焉赉劝道:“现在天黑了,没办法再往前走,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说吧。”
  平宗点了点头,皱眉思考:“他们知道我肯定会追上来,如果他们还要杀我,今夜就是机会。”
  焉赉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平宗点头,吩咐:“燃起篝火,就在这里扎营。”
  当夜平宗带着一百五十人在山林外宿营。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半座山梁。
  到了下半夜,贺布铁卫和平宗都已经睡着,鼾声此起彼伏,只有篝火的火焰还在跳动燃烧。
  步六狐人不出所料地来了,他们如同夜色中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
  突然一声口哨响起,贺布铁卫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将这一小队步六狐人全部包围了起来。
  对方发现中了埋伏,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平宗将五百贺布铁卫全都押上,很快将步六狐人全部擒获。他扫视了一圈,皱起眉头来问:“谁是睢子?”
  领头的步六狐人冷笑起来:“我们家首领让我给晋王捎一句话。”
  平宗知道自己这些算计也已经被那个睢子猜透,登时有一种被嘲笑了的感觉,哼了一声:“什么话?你说。”
  “我家首领说,他不会伤害叶娘子,但有人要她,他受人之托,只得将人送去。”
  平宗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咬着牙问:“送到哪里去?受谁之托?什么人让他抓叶初雪?”
  对方笑得更加猖狂:“我们首领既然让我们来传话,就知道定然逃不过晋王的手掌,又怎么会让我们知道这些消息呢?”
  平宗一愣,朝着幽深漆黑、望不见尽头的密林深处望去。
  突然身后骚动起来,一个贺布军斥候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跑到平宗面前报告:“将军,龙城传来消息,秦王殿下将在十天之后举行登基大典。”
  平宗愣住:“登基?谁登基?秦王不会这样擅自做主,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拥立新君。
  你这消息确实吗?”
  那斥候十分踌躇,犹豫了一下才说:“听说,登基大典是为将军您举行的。”
  “我?”平宗整个人都怔住,“我?登基?”他突然明白过来,“秦王是想让我做皇帝。”
  他周围的贺布铁卫和贺布军一言不发地将他团团围住,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平宗一时间似乎仍然转不过弯来:“我怎么可能登基做皇帝?我是一介……”
  他突然有点儿说不下去。
  平宗自认是权臣,甚至是独揽军政大权、废立君上的权臣,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会篡位的逆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登上那皇位。并不是他不敢想,而是他的意识中总认为皇位是用来操纵的,自己坐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然而周围的人显然不这么认为。平宗皱眉瞪着他们,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我做什么?”
  焉赉突然当先跪下,口称:“陛下!”
  平宗后退一步,低声斥责:“不要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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