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234/257页


平衍听了这话才知道原委,循着人群看过去,见阶下跪着燕舞,也不由一惊:“燕舞是皇后身边最贴身的宫人,普貂??,此事要有证据才好说话。”
普石南叹了口气:“老奴何尝不知道事关重大?只是人证、物证俱在……”
平衍一怔:“人证?”
普石南转向燕舞:“你自己说说,这毒是哪里来的?”
燕舞哭得浑身发抖,话说得却十分伶俐:“奴婢确实不知。这支金钗确实是叶娘子赏赐的,皇后见了不悦,便说让奴婢退回去。奴婢见雀儿可爱,心中不舍,一直拖延到了今日。普貂??,那毒真不是奴婢下的。”
高悦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是啊,毒定然不是你下的,只是你这里却又有一模一样的毒,你说说,这毒是哪里来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所有的话头都指向了贺兰频螺。平衍蹙眉,深觉不妥,说:“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只凭这侍女一句话来推定?今日已经不早了,不如将承恩殿上下奴婢全部锁拿了交给有司审问,总能查明白的。”
普石南连忙恭敬答应:“就依殿下。”
平衍心头一片惊凉,环视四周,只见明火执仗火光映照下,贺布铁卫、各处内官宫女纷纷聚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他们中间有多少人此刻正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和粗率。
这是一个粗暴到无法去细想的计策,对方显然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将各个环节设计精巧。这个计策所传达出来的只有一个意思,后宫已经落进了那个女人的掌控之中,即使她不在龙城,也能够让这样一场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顺利实施。医官、普石南、高悦,甚至燕舞这些人之所以能够众口一词,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在受一个人的操控。
平衍胸中怒火渐渐燃烧,一种被玩弄了的羞恼和因对方嚣张而起的不甘心纠缠到了一起,让他忍不住想要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将那个玉阶之上陷入重围的女人拯救出来。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高悦突然来到他的近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殿下,奴婢已经遵奉叶娘子的吩咐,将四皇子送到了王府。”
平衍一惊,缓缓转头看着他,只觉寒意弥漫了全身。他心底明白,这一场较量,还是让那女人占了先机。如今阿戊已经到了他的府中,之前叶初雪给出的条件都已经兑现,而皇后也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再也回不了头了。他既不能置阿戊于不顾,又不能再取信于皇后,即使仍被叶初雪看作是敌人,却也抹不去旁人眼中自己是她同盟的错觉。
一时间平衍只觉满庭摇曳的火把,火光中沉默巨大的宫殿,都仿佛是她的帮凶,令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她的戏弄。
“请皇后回寝宫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贺兰频螺不可置信,嘶声喊道:“阿沃,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平衍铁青着脸,半晌只能说出一句话来:“皇后有什么话,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此时龙城外的青鹿台下,一骑飞骑由远及近地飞奔而来。叶初雪立在马车旁,看着月下那人对身边的斯陂陀笑道:“接应我的人已经来了,萨宝这回总该放心了吧?”
“怎么能放得了心?”斯陂陀忧心忡仲地打量着叶初雪,“那么远的路,公主殿下要骑马去?”
“不去不行啊。”叶初雪叹了口气,“不去雒都,就要去更远的落霞关。”
斯陂陀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将你囚禁起来,你却还要去帮他?”
“帮他,就是帮我。萨宝,我以为你懂。”
斯陂陀当然懂,连合伙做生意的人都要彼此互相帮助守护,何况是他们。他只是不大高兴而已。
那人几乎是一瞬间就飞驰到了面前,并不下马,低头看着叶初雪笑道:“当初我把匕首交给你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不等叶初雪回答,他又转向斯陂陀:“我知道你,萨宝,在龙城天天听人说起豪阔的粟特商人。秦王的人只怕很快就要到了,你若被他们抓住,就告诉他们,是我睢子带走了叶娘子。”


第四十二章 山河无力为英雄
罗邂的大军借广陵大潮之期溯江而上,直取落霞关。这本不是意外之事,落霞关上下将士也都早有准备,双方立即在江面上展开了厮杀。
三千里长江,江面最宽阔处有四十余里,而落霞关的江面却只有六七里宽。因此历代以来,举凡南北征伐,落霞关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江面狭窄,水流也就比别处要湍急,然而对于擅长水战的南朝战舰来说,这样的水流劣势却远比不上狭窄江面带来的好处多。
落霞关的地势北高南低,南端缓坡直插入江水之中,本来就是北拒强敌的格局,从江上来的威胁却几乎是直接成了心腹之患。
龙霄和余鹤年也没有指望能拒敌于江面之上。他们的本意就是引诱南军上岸,依靠落霞关的城墙和瓮城伏击罗邂。
水战靠船,陆战靠人。然而当龙霄和余鹤年冒着大雨并肩站在城头,看着不远处江面上黑压压如浊浪一般汹涌而来,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凉气。
龙霄回身看了看身后立在雨中静默等候战斗的士兵,又看了看眼前敌军铺天盖地的气势,冷笑了一声:“没想到罗邂居然手上有这么多可用之兵。”
余鹤年侧脸斜睨了他一眼:“小子,怕了?”
龙霄朗声一笑:“余帅,要论打仗自然你比我见多识广。但对付罗邂这样的人,我比你有把握多了。”
余鹤年却突然叹了口气:“你觉得咱们能嬴吗?”
“不赢,就只有死了。”龙霄咬牙说出这一句话,高举起手中令旗,大声喝道,“放箭!”
一时间城头箭落如雨,冲着江面上林立的帆桅密密麻麻地飞了出去。
一场大战在江面上展开。龙霄陪着余鹤年在城头观战,眼见罗邂的军队已经突破了江岸的防线开始抢滩登陆,便抽出腰间的剑道:“我下去会会罗邂。”
“等一下!”余鹤年老当益壮,捉住龙霄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你打不赢。”他语声冷静,“这种短兵相接的事情,还是我来做。你再去催催寿春王。”
“他?”龙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着牙笑,“他只会坐看你我与罗邂决一死战两败俱伤,然后从中渔利。这人,我已经不能指望了。”
“他只要还想渔利,就不会对战局坐视不理,这个道理你岂能不明白?”战事紧急,余鹤年顾不得跟龙霄细说,只是道,“若是一方胜定了,他就无利可得了。”
“可是眼下战事还不到……”龙霄的话说到一半,瞥见余鹤年眼中光芒一闪,突然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抱拳向余鹤年行礼,“如此,余帅你千万保重。”言罢带人匆匆下城朝寿春王府飞奔而去。
之前与寿春王的争论虽被罗邂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打断,没能将话点透,但龙霄心中已经了若明镜,知道寿春王是打算和光同尘,与龙城方面媾和联手了。只是龙城一面扶持罗邂,一面又接触寿春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落霞关大半兵力都在寿春王的掌握之中,罗邂大军逼临,仅凭余鹤年手中兵力是无法与之抗衡的。龙霄只能来求助于寿春王。然而此刻即便是瓢泼一般的大雨也无法浇灭他心头的怒火。因此在寿春王府门外遭遇到阻拦时,登时怒气勃发,抬脚往对方心窝狠踹过去:“这是他姜家的天下,我们在苦苦为他卖命守城,他却躲在府中不出门?有本事你们就将我拿下,否则就别拦着我!”
他一面喝骂,一面不顾一切地往里闯,竟然气势逼人,令得对方纷纷避让,不敢挡其锋芒。
寿春王闻声从里面出来,看见龙霄也没有从人跟着,自己一头一身的雨水,双目通红冲了进来,不禁皱眉喝道:“烛明,你做什么?”
龙霄两步过去,将寿春王身后撑伞的姜子宁一把推开,登时大雨就将寿春王淋了个透湿。“眼下三万将士正在城头为殿下守护这最后一片江山,他们冒着箭雨以性命相搏,殿下难道连这一点雨也淋不得吗?”
姜子宁勃然大怒,上前挥拳就要打龙霄:“你好大的胆子!”
拳头挥到半途,却被寿春王拦了下来:“子宁,不得乱来!”他喝退了姜子宁,转过头来看着龙霄,慨然点头:“你不来,我也是要到城上去的。罗邂小儿既然敢来,咱们就让他没有回去的路!”说着一把拽住龙霄的手腕:“走,咱们一起去!”
这一来倒是让龙霄怔住。
他在来时心中已经预想过无数寿春王的反应,却无论如何没有料到居然对方不需自己半句劝说,就如此表态。莫非是自己将对方想得太过不堪了?龙霄皱眉压住心头的疑惑,见寿春王如此态度自然没有不应允的,连忙道:“我来带路,殿下请随我来。”
寿春王并不放手,连连点头:“好,好,好……”一边大笑,一边拉着龙霄往外走。
龙霄不由自主随他走了几步,心中疑惑,回过头去却见姜子宁站在远处并没有跟上,倒像是在盼着他们赶紧离去一般。
龙霄立即意识到这是寿春王亲自出面要将他引开。他不动声色,随着寿春王来到王府门外,牵过自己的马来到寿春王面前:“请殿下上马。”
寿春王犹有迟疑:“我的马还没到……”
“战事紧急,殿下早一步到,早一刻鼓舞军心,振奋士气。殿下不可再耽搁了!殿下请上马!”
也是实在被雨水浇淋得头痛,寿春王在他反复催促下,终于勉强点头,借着龙霄合掌托住脚底,翻身上了马,再低头见龙霄还立在马下,关切地问:“我骑了你的马,你怎么办?”
龙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并不回答,却突然抽出佩剑重重刺入马臀。这马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痛,长嘶一声,奋起四足,大步跑走。
寿春王本就不精于骑术,猝不及防,险些被甩下马来,到底还是本能地死死捉住马缰,惊呼着被马带着跑开。这一来寿春王的那群随从都大惊失色,生怕他跌下马受伤,大呼小叫着蜂拥追了上去。
龙霄眼见也有几个侍卫向自己冲过来,二话不说抄起王府门前戟架上的长兵器横扫了过去。众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明情形也不敢真对他下重手,只能勉强防御,不几下便被他放倒了一片。
龙霄眼看王府马奴这时才将寿春王的坐骑牵了出来,过去从马奴手中夺过缰绳,翻身跃上马背,一提缰绳,纵马再次冲进了王府。
姜子宁眼见父亲拽走了龙霄,这才回到厅事之中,对来客道:“罗邂这个时候打来,前方战况紧急,还望见谅。”
对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笑道:“毕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多用点儿心没有错。”
姜子宁打量着来人,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心中充满了好奇。关于他的传闻已经听了很多,尤其是最近一两年以来,似乎又因为扯上了某种亲戚关系而在家眷的言谈中格外引人注意。如今出乎意料地见了面,却发觉此人远非旁人议论中那样高不可攀、深不可测,反倒觉得这个真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比自己的父亲、伯父们,都要更随和平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眼中有一丝冷峻,令他即使心中有无数的念头,开口时终究只能是生疏客套:“听说,咱们是亲戚。”
对方蓦地抬起眼来。有那么一瞬间,姜子宁甚至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寒意,然而飞快地,仿佛是被茶烟熏染了,他眼中的寒意飞快地淡化,以至于开口时语声听来带着一丝笑意:“是啊,这正是找亲自登门的用意啊。”
还不等姜子宁问出声来,紧闭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撞开,龙霄大笑着进来,对着客人笑道:“晋王殿下,你可是我们落霞关的稀客呀。”
早在之前龙霄在外面大闹时,平宗就已经料到他不会如此轻易罢休。此时见他回转,也并不惊讶,点头微笑:“龙驸马,这一向可好?”他见龙霄全身上下湿透,头发、衣角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又说:“这样的天气,龙驸马率领将士守城,实在是辛苦了。”
龙霄嘿嘿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晋王殿下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难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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