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台空歌全集Zei8.net》第239/257页


那人点了点头,接过阿屿送来的酪浆,却顾不得往唇边送,只是说:“厍狄将军带领我们兄弟一路暗中护送叶娘子进了雒都。属下亲眼看着她去了崔相府邸,又与崔相一同去了世子的王府……”
平衍却耐不得如此的??唆,打断他问道:“到底要说什么?直接说!”
“是。”那人干咽了一下,才道,“因为已经到了雒都,属下们心头放下大石,也就有所疏忽,想着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到了雒都就更加无虞,也就放松了警惕。”
平衍登时一个头两个大,耐着性子催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日世子离开府邸之后,有一伙人从府中将叶娘子劫持走了!”
“什么?!”平衍惊得一下子坐直,瞪着他问,“什么人干的?”
对方迷惑地摇了摇头:“看模样眼熟,后来想起来是在路上偶遇过几次。只是这群人扮作商贾,并没有过多留意。”
平衍强按心头怒火,又问:“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对方更加羞愧,低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当日弟兄们没料到会横生枝节,待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已经……”
“也就是说进了雒都就没人盯着她了?”平衍怒极反笑,“即使不想着向我交代,若是陛下得知叶娘子被人劫走不知下落,你们就能保住项上人头了?”
那人也知道这次失误太重大,连忙跪下磕头:“属下知罪,请殿下给属下机会,让属下等人戴罪将叶娘子寻回来。”
“你们打算怎么找人?”平衍的语气阴沉。
“厍狄聪将军委派属下回来复命,他本人带着弟兄们在雒都暗中查探,守住附近主要出入道路,广布眼线,一旦有蛛丝马迹就会追寻下去。”
平衍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再过多责难也于事无补,叹了口气道:“你且起来,好好休整一下,我拨三千禁军,明日启程,你与他们一起奔赴雒都。具体细节等明日的军令吧。”
阿屿遵平衍的吩咐将来人送走,再回转时见平衍靠在床头,双目紧闭,颧骨显出一丝异样的红来,吃了一惊。他久在平衍身边,知道这是又要发病了,连忙过去要扶平衍躺倒:“殿下,是又不舒服了吗?我去叫医官来!”
他转身想走,却被平衍一把抓住衣袖:“不必。”平衍攒了口气才说:“备车,我要进宫。”
阿屿一怔:“进宫?现在?可是已经宵禁了呀。”
平衍就着阿屿的手劲儿坐直身体:“给我一碗参汤,备车。”
参汤的确起了作用。平衍来到承恩殿的时候,面色已经比之前红润多了,因为低热而引起的浑身疼痛也减弱了许多,令他能够积攒起力量面对贺兰皇后。
贺兰频螺被他软禁在承恩殿中,这些天不见天日,面色变得苍白,也不肯再如以往那样悉心打扮,只是简单将发髻一丝不乱地绾在脑后,一身素衣,看上去倒是比初封皇后时更具威德。
她对平衍深夜登门丝毫不觉诧异,看着他冷笑:“七郎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可惜得很,一时死不了。”
平衍躲过她凌厉的目光,命内官扶着自己在绳床上坐下:“我倒是没想到皇后如此神通广大,幽居禁宫,还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你说的话,我不懂昵。”贺兰频螺悠然自得地靠在凭几上,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口微微打了个哈欠,“不管七郎是为了什么而来,这个时间总不合适。你我虽为叔嫂,却也是君臣。你也说了,我的事情,只能陛下回来决断,那么你此时在这里不走,就是失礼。七郎你读了那么多诗礼之书,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不会纠缠娘娘,只要娘娘给个示下,叶娘子现在人在什么地方,知道了答案我立即就走。”
“哎哟!”贺兰频螺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话,咯咯地笑了好一会儿才说,“被关在这里不得与外人联系的是我。坐居中枢,主掌朝政的是你。你却来问我人在哪里?”
“嫂子神通广大,平衍自愧不如。只能来向嫂子求教了。”
“又肯叫我嫂子了?”贺兰频螺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看矮几上摇曳的灯花,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我不知道。”
平衍“哦”了一声,也不再逼问,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拿出一丸药来,对身边一个官人道:“麻烦拿碗清水来,我要吃药。”
贺兰频螺皱眉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平衍有些抱歉地冲她笑了笑:“大夫嘱咐我每三个时辰要吃一次药。以往这个时候,吃了这丸药就可以睡了。今日却没办法,只好借承恩殿的水吃药。”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了七粒药丸,一排放在面前矮几上,抬起头冲贺兰频螺笑了笑:“七粒药丸,想必也够了。吃到第七粒,若是还问不出叶娘子的下落,我也就只有死在这儿了。”
“七郎,你如今倒是长进了,会以死相逼了?”
“人是我放走的,如今找不到了,与其等陛下回来问罪,不如我自裁的好。”
“你就一定知道是我指使的?”
平衍微微一笑:“嫂子并没有问细节,就立即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有默契,那就只能是嫂子知道得比我还要多。”
贺兰频螺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漏了底细,一时想不出应对之词,索性沉下脸来一言不发。
“嫂子还不肯承认吗?”平衍也明白不将她彻底压服,她是不会就范的,于是正容道,“我派人尾随保护叶娘子的人回报说,路上就与劫持她的人照过面,可见那些人也是从龙城去的。这龙城之中还有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对她下手?”
“这就难说了。那女人得罪的人多得是,你又怎么敢肯定是我呢?我被你关在宫中,哪里有那样的本事?”贺兰频螺说到这里突然笑了笑,“倒是我记得七郎与那女人的仇,不比我少啊。”
“娘娘太过自谦了。”平衍本想以嫂子的称呼动之以情,见不奏效便又改了称呼,“即便还有别人对她有坏心,却总不至于直接从阿若的府中将她给带走。能在他府中畅行无阻的,也只有晋王府的旧人吧?”
贺兰频螺面色微微一变:“你说什么?”话音刚落,立即意识到自己还是失态了,连忙收敛神情,仍旧靠回到凭几上。
这一瞬间的失态没有逃过平衍的眼睛:“原来娘娘不知道他们是从阿若府邸把人带走的。这就难怪你不肯承认了。这件事情一旦牵扯上阿若,总还是会让娘娘担忧的。”他目视着贺兰颇螺:“毕竟若是让陛下知道人是从阿若那里劫走的,只怕也轮不到娘娘如何向陛下陈情了,已经断了父子之情,也就没有再顾念的道理了,你说对不对?”
贺兰频螺终于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冲到平衍面前:“七郎,我一向不曾亏待过你,甚至为你冒着奇险找来那些药给你,你可知道若是陛下知道我给你毒药让你能够自戕,他会将我剥皮扒骨,打入十八层地狱。你如今不想死了,便要与我为难是吗?你可别忘了,那女人你是往死里得罪过的,她绝不可能放过你,你倒为了她来为难我?”
平衍叹了口气:“若非嫂子曾为我做过那些事,今日我又何必拖着这残躯来自讨没趣?且不说陛下临走之前将她托付给我,就算是为了阿若,我也要赶紧将她找到,否则天下虽大,万民汹汹,又有几个人能挡得住陛下的怒火?”
贺兰频螺冷笑了一声,却倔强地不肯开口。
平衍觉得自己真算得上苦口婆心了,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不把话说透:“其实嫂子你这一次的作为真是昏聩至极。叶娘子本已经答应离开龙城再不回来。你若容她悄然远走,从此去掉一个劲敌也是好事,却这样去招惹她,你可知她如今已经怀有身孕,这一番风险若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嫂子,陛下回来你怎么办?”
“你不要张口闭口拿陛下来压我。”贺兰频螺冷笑连连,“我不怕他!”
平衍倒是淡定:“是吗?不怕?”
贺兰频螺被他的态度激怒,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他回不回得来还难说得很呢!”
平衍只觉心头猛地一揪,扶着矮几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贺兰频螺:“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七郎啊七郎,你莫非昏了头不成?陛下孤身南下你不派人暗中保护,倒是为了你的仇人殚精竭虑。”
平衍头有些发晕,却仍然没有错过贺兰频螺话外之意:“你是说陛下有危险?不可能!我的人一直暗中护送他进了昭明。那里有尧允、有楚勒,他不可能出事。”
贺兰频螺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平衍突然向她扑了过去。他只有一条腿,平日单腿是能跳几步的,现在却顾不上这些,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武器,整个压过去,一下子将贺兰频螺从座位上扑到地板上,不顾她的尖叫,用手肘抵住她的咽喉:“你对陛下做了什么?”他面目狰狞,咬着牙喝道:“不说我就弄死你。”
“我能对他做什么?”她咬着牙并不示弱,即使喉咙被压得发痛,还是努力发出声音,“你掌管天下军权,我被幽禁深宫。我的儿子在雒都,他若死了,就会让那女人的儿子继位,我怎么可能动他?但有的是人想让他死,你这都不明白吗?”
她的面容因憎恨而扭曲,说出的话像是毒蛇一样钻入平衍的耳中,搅得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恍然大悟:“是平宸?跟你联手的人是平宸?所以当初他会带你南下,又会放你独自行动。你重回龙城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你就是他安插在龙城的棋子。”
“只是没想到,这棋子却成了皇后,多讥讽啊,七郎,你可知你帮了我多大的忙吗?你帮我,就是帮五哥,就是帮阿若。七郎,你到底还是害了他!”
平衍心头突突直跳,一切都融会贯通,他不由自主地松开她,身体向后跌去,跌跌撞撞从两级台阶上滚落,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叶娘子在平宸那里?”
这话并非疑问,他已经无比确定:“你的人本就打算在雒都动手,就近将叶娘子送入皇宫,如此便没有人还能找到她。”他定了定神,又问:“陛下现在在哪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贺兰频螺带着胜利的微笑:“你猜呢?”
平衍心头再无疑问。他低头思量了片刻,抬起头来冷峻地看着贺兰频螺:“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天下好容易有了几日安定,你却一手生生打破,这是要挑动龙城和雒都决战到底啊。”
“决战?”贺兰频螺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他现在生死未卜,谁能领兵决战?难道就凭那个刚出生不满周岁的婴儿吗?”
  平衍撑着矮几艰难地挣扎起身,单腿独立,垂头看着贺兰频螺:“还有我!”


第四十六章 庭前玉树枉断肠
平宗刚一醒过来,就被剧痛激得浑身一颤。楚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陛下,你忍一下,我给你拔箭!”
平宗在冷汗中定了定神,想起来之前自己中箭落马,恍惚中似乎楚勒向自己奔过来,但随即印象更深的,便是一圈明晃晃的枪头向自己扎来。
他一惊,不由自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一只手强行按着又趴了回去。
“别动!”
那声音听着熟悉,却绝不是楚勒的。平宗有些迷糊,脑中昏昏沉沉,耳边嗡嗡地响成了一片,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
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拔箭疗伤,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却有种奇异的不安,让他无法放松身体,配合那双疗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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