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剑歌》第50/166页


临别前,阿吉问我:“还回来吗?”

我收拾着几件衣物:“不回了吧。”

“真不回了?都待好几年了。”

“所以得走了,这儿又不是家。”我一笑。

“回家娶媳?”阿吉也含笑,“媳催你回了吧?”我继续收拾,不去理他。

过了一会儿,阿吉道:“阿通,这一别也见不着了。”他一踌躇,“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

“又是什么烂事儿要兄弟罩着你啊?临走了还来一下。”

“不……”阿吉有些紧张,“其实那个暖手炉上的毒,是我下的。”

“……”

“请原谅我……嗨,你和她也没啥关系……”阿吉嗫嚅,“我只是放不下以前的事……我的手被她废了,若不是掌柜的捡到,也……”

“我只有这个机会,是她让我不能再用剑的……”说出“剑”这个字的时候,阿吉喉头一哽,目光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向后褪去,露出暮一般沉沉的黯然,“剑……曾是侠磕生命。”

我定定地看着他,很久很久,我们俩人没说一句话。

“阿通……我真的很羡慕你啊。”阿吉最后说。

两年以后,我娶了青娘,仗着身强力壮找了份木匠的工作,在竹林山安定下来。我用在流云客栈积攒下的十一两银子买下了我家隔壁的一间瓦房。我们和阿娘住在一起,相互照应。阿娘年纪大了,身子骨越来越虚弱,青娘不能离家,便整日在家刺绣。成家耗尽了我所有的积蓄,我不得不努力地工作,四处揽活儿,每天很晚才能回去。有时青娘等门等得睡着了,我回来就自己做些宵。我们日复一日过着相同的日子,也期待着永远日复一日这样过下去。

“阿通,晚上带点儿酱油回来!……阿通,路上小心点儿!……阿通!……”青娘喜欢叫我的名字,她甜糯的声音每天准时地送我出门,重复着一些一样的叮嘱。正如多年之前,我出门赚钱的时候,阿娘在门口依依地唤我,等着我回来。

竹林山只偶尔下雪,也积不了很厚。不用穿靴子也可以出门,只是脚趾会被冻僵。我曾经想要成为一个大侠,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念头已经渐渐淡去了。也许是在从强盗手中抢回青娘的时候,也许是我背着阿娘上医馆俊的时候。

我和一起做工的朋友得了些闲钱也会去喝酒,醉得不省人事之时,我觉得我好像成了阿吉,在暴雨之喃喃地念着一个子的名字,辗转粪。那个子要杀死他,也以为她杀死了他。活死人阿吉无法向任何人报仇,只能这样。侠客离开了剑,也不过是寻常的汉子,有些人勤奋地养家,有些人终日浑噩。我没有怪过他,也没再见过他。

第二卷・重楼十丈歌台暮 第一章 莲叶田田

几声水响,黄莺出谷般的轻笑在莲叶荷间飘散开来。小舟深入静塘,扶开舒展的荷叶,红袖落白莲。西杭五月,年轻的采莲子束裙登舟,一双双柔荑抚水轻嬉,琼珠溅洒,端的是一番好风景。

在那近岸长亭下,两个年纪更小一些的孩将一个大木桶放在水中,摇摇晃晃跨将进去,其中一个还没坐稳,便伸手去够身畔的一朵白莲。木桶一晃,她不由惊叫,陷些扑入水中。另一个孩忙拉着她坐下,稳住木桶两边,悠悠荡荡,离了岸便入到莲叶之中去了。

岸边长廊尽处,叶听涛望着荷塘里出水的莲,驻足了一会儿。他偶尔向四周望一眼,只有行人几个,暖风拂面,荷塘里子的笑声时时地传上岸来。但叶听涛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烦躁。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许多天了,楚玉声还是没有出现。她留下字条说有事要办,在此会合,便消失祷影。离开陆吾镇已有一个月,带走薛灵舟的瀚海来客并没淤出现过,叶听涛单骑往扬州而去,一路小心在意,却也未有什么发现。

临走的时候,楚玉声给他留下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一件淡蓝的长衫。叶听涛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裁缝店,但那长衫认身得宛如度身定做,清雅俊逸。他自从与楚玉声相识以来,两人似乎并没吁么友善相处过,但这其中种种是非难定,也无须外人评说。叶听涛凝视着落霞山的方向,心底微微刺痛。

他在长廊里踱了两步,想将眼前的影子挥去,那种潮湿而深暗的伤感却像是附着在了心间,弥漫难消。宁静的荷塘边漂浮着夏日的气息,扫视过去,风光虽好,却是惆怅。碧海怒灵剑裹在一层白布中,负于背上,光芒收敛。自他出道,从不愿与这柄剑有关的那个使命牵连到任何人,正如那份隔绝一切亲昵的冷漠。可事不由己,就如这次一样。

薛灵舟会被绑走,也证明了他已经被人监视了多久。

“扑通”一声,荷塘深处传来惊叫。叶听涛抬头,只见那木舟上几个子向他挥着手,叫道:“那位大哥!前边木桶里两个小姑娘掉在水里了!快救她们一救!”

叶听涛顺着她们手指之处看去,只见一片莲叶之中空出一块,空木桶吃了水,桶底翻起,一只纤白的手在水面上抓了两抓。叶听涛脚尖一点向池志去,在莲叶上一借力,拉住了那只手,将一个少提起放回岸上,要再回去拉另一个时,却见绿叶白附着那木桶,空隙之处竟已被盖没了。

这时塘中那条小舟划近,一个身着翠柳画裙的子起身扎进水中,不一会儿,托出个面僵白的少来,游到岸边。叶听涛将那少提上来,只见她似是被水呛住了,一时失去了神智。他将手掌抵在那少后背,运气一拍,那少吐出几口水来,睁开眼睛。

水中那采莲子也已上岸,跑到叶听涛身边扶住那少:“鸢儿,你怎么样了?”那少兀自回不过神,片刻才认清眼前的人:“玉姑,我……”

另一个被救的少也走到她身边,向那子道:“玉姑,咱们一时不小心……”那子见两人无恙,才斥道:“也是大姑娘了,还这没稳重,没叫白面罗刹捉去,自己倒要淹死在这塘里。”语音柔软如绸缎一般,甚是悦耳。

三人身上都是的,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到脸上。舟中另几个采莲子也都上了岸,围住了落水少,软语啁啾。

叶听涛见此间众多子,自己站在这儿恐有不便,于是走开了去。过不多时,远远听得那几个子回舟中拿了竹篮,似是要送那两个少回去。却有一人的脚步声是向他而来,他回头看去,正是那画裙子玉姑。

只见她眉眼秀丽,气息温婉,却又比一般闺中子更为落落大方一些,她走到叶听涛身前,微笑道:“刚才谢谢这位大哥了,那两个孩儿总是冒冒失失的,若不是你在恐怕咱们也难一时救起两人。”

叶听涛道:“无妨,只是小事。”他见那玉姑衣裙尚都是湿的,便道,“姑娘快些回去吧,天晚风凉。”

玉姑掩口一笑道:“天是快晚了,只不过也不差这一会儿,我家就在附近的清溪村,大哥且来坐一会儿吧,让那两个丫头亲自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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