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长天艳山河全集》第64/271页


香山大营营变第二天,燕山府提辖兵甲盗贼公事岳飞便把一份表奏文书递交到燕山府路军事都总管行辕,对军中番汉对立一事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整改建议。行文上称,番汉士兵对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番汉士兵对对方根本没有认同感,在心底里还没有把对方当成同一阵营的伙伴。基于此,必须对番汉士兵加强教育,让他们尽快认同对方,消除隔阂。否则,军队的战斗力不但无法保证,甚至还会发生更加不堪的事情。关于教育方式,岳飞建议在燕山府附近择地修建兵士转训基地,把兵士派到转训基地接受训练教育,兵士由各军分批派来,争取在一到两年的时间内把燕山府路所有番汉士兵都轮训一圈。

何灌如今也被层出不穷的番汉士兵斗殴弄的头疼不已,心中对番汉兵士混编的做法也生了不小意见,不过这是太子拿的主意,又有童帅支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岳飞的这封文书不但把番汉对立的症结说的清楚,还提了一个看上去满不错的建议,何灌自然是高兴不已。不过,这种兵士大规模调动的事情他可做不了主,赶紧修好公文分别派人报与王安中和枢密院。

两日后,王安中的回复到了,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善。若枢府同意,文书一到即可执行。”王安中如今已经转到了河北东路治所大名府,邀了一帮文人名士写诗论文,哈屁的不亦乐乎。

王安中回复后的第二天,枢府的公文也到了,不但同意此事,还行文表彰,称此乃治军创举,并且言明也别叫什么转训基地了,直接称为燕山军事学院,又拨了两万贯的专项启动资金来。着何灌一应负责此事,把燕山府路兵士集训当成一个试点来办,若效果好,则在大宋各地驻军推行。不过枢府的公文中也做出了相应的限制,各军每期赴训人员不得超过各军兵力的一成。

何灌接到枢密院的公文,立即开始建立军事学院的领导班子,自己任了学院的祭酒,郭药师挂职院监,负责具体训教任务的学正当然要把始作俑者岳飞给抓来顶缸。谁叫他还是燕山府提辖兵甲呢,兵士作训的事可正归他管。

调兵赴训的公文转发出去,各军派遣的第一批学员还在报到的路上,岳飞却是先带着自己的一帮老部下来到了良乡境内的大房山下。岳飞所部不但带去了大批的营帐,还用车辆运去了上万斤的水泥。这些水泥是江烈还没到燕地之前,就秘密派人来燕山开设水泥、砖瓦烧制作坊,悄悄囤积下来的。如今江烈当了燕山府的家,公权私用了一把,顺利的给这个水泥作坊转正,然后水泥、砖瓦作坊便以两百贯的价格把这一万斤水泥卖给了军方。而军方预定的砖瓦,则由砖瓦厂负责运送。

第一批受训学员陆续赶到,签到后领了行军帐篷按划定的区域自己去扎营,接着就被岳飞指派去拿着工具烧荒、开挖地基、填碎石、平整夯实……还不知道这军校是要干什么的,就先当上了工程兵。地形是早就勘察好的,建筑施工图江烈也安排人按照他和岳飞商量的意思画好了,工程材料已经安排妥当,一千亩的学院用地全是荒地,根本没有拆迁的麻烦,剩下的就是劳动力的问题。

学员们被赶去做苦力,却是敢怒不敢言。因为院正大人勇冠三军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以奚六部大王萧干之勇,还接不下岳飞一箭一枪,别人就更不敢髭毛了。不过让学员们奇怪的是,岳学正提前带队来了三天,不去抢修营房,却是先修了二十多个,排成两排各自分开的石头房。本来学员们还以为那是茅房,不想偷溜进去一看,除了一张刚够一人勉强躺下的矮床之外啥也没有,四壁也没有窗户,只在房门上留了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小窗口。

院正大人不说,他们也不敢问,好奇心压不住就问先来的哥们。一个叫章舀子的汉军兵头对新来的说道:“不知道吧?那是给那些蛮子办事用的。”

“胡咧咧,办事才给这么大点地方?再说营中哪里会让女人进来。”新来的自然不信。

“我诳你作甚?营中没有女人,可有男人啊。北地蛮子都好这口,趴在屁股后面搞两下,两个男人这么大点地方足够了。看见没,每个小房子都单独分开,就是不让他们办事的时候相互影响。嘿嘿……哎哟――你个入娘的贼厮鸟,敢打爷爷,去死吧你!”

这章舀子不但嘴坏,还是个刺头兼傻大胆,编排人家蕃兵也就罢了,偏偏把声音放的很大,生怕旁边早看着不顺眼的契丹兵率胡鲁听不见。率胡鲁和章舀子都是来自雄翼军,还分在一都中,早就不对付,相互揪着干过好几场,被执行军法打了板子,屁股伤一好接着再干。章舀子摆明是挑事说给他听的,那还能不让他听到?大辽汉化多年,契丹兵们对汉话一点障碍都没有,既然听得真真的,意思又明白的透彻,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上来就是一个窝心炮送过去。

两人都是刺头,自然屁股后面跟着一帮小弟,两个老大一动手,呼呼拉拉就跳出十几条汉子加入战团。不过这次打架可没扩大,那个冷冰冰的汤教官一支哨箭拉着尖利的鸣声射了过来,正插在刚想加入战团的另一都的一个兵头的脚尖前,就差那么一点就得把他的脚给钉在地上。凛冽的目光投来,那个兵头吓的好悬没尿裤子,这一下其他人也都被吓的收住了脚步,自动的让开了一个圈子,看着圈子里的十几个汉子打的热火朝天,手痒的在大腿上一阵猛搓。

见场中打的差不多过瘾了,个个都挂了彩,汤怀拿起挂在胸前的竹哨放进嘴中吹了起来。

“哔哔――”直透脑仁的尖利哨音立即惊醒了场中干架的人群,纷纷收了手退开,相互怒视着对手,再次确认一下给对方脸上留下的记号。其他人都住手了,可章舀子和率胡鲁这哥俩却是拼出了真火,还揪在一起死掐。

章舀子一口吐沫飞过去,趁机挥拳向率胡鲁下巴揍去,可视线中的率胡鲁好似一下子飞了起来,自己也感到浑身轻飘飘的,然后就是猛然一震摔倒在地上,抬眼看见头前是一只军靴,而率胡鲁则趴在另一只军靴边,最后才是感到屁股生疼,好像刚刚被人一脚踢飞了起来。

抬头刚想开骂,看见面前站立的人却是岳飞,又把脏话硬生生的给咽进了肚子里。吓的赶紧爬起来单膝跪倒抱拳行礼,眼睛余光撇了撇岳飞身边站着的一个笑嘻嘻的小胡子,心说这是什么人,身手怎么这么快?反应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和率胡鲁就被此人给踢翻了。

岳飞阴沉着脸不说一句话,浑身透射出滚滚威严,压的众人透不过气来。沉默良久之后,岳飞才冷冷的说道:“此事再一次证明了一个道理,不论是哪个民族,都是有蠢蛋存在的。”岳飞的话声不高,但穿透力极强,工地上已赶来报到的一千多名兵士全都听的真切,只是没一个敢废话的。

岳飞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围观的番汉士兵,又低头看向那些单膝跪地等待责罚的打架兵士,扬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本院正不会打你们军棍。这里向诸位宣布燕山军事学院的第一条院规,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学员处以肉刑。”

听着响起的一片欢呼声,岳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再次扬声压住欢呼声说道:“第二条院规,所有违反军规的学员,将视情节轻重程度处以站军资、加练、关禁闭等处罚。你们不是在猜那些单立的石头房子是做何用的吗?我告诉你们,就是作为禁闭室关押违反军规的学员用的。来呀,送这十几名学员去禁闭室,先关两天禁闭开开张。所有学员听好了,那些石头房子外围都有一圈红线,那是警戒线,没有本院正的令牌,任何人不得越过警戒线,否则一律处以关禁闭两日处理。”

十几条好汉,听说不用挨板子,不由松了一口气,去石头房子里待个两天算个卵蛋事,一个个趾高气昂的甩开押解军士的手,头也不回的向禁闭室走去,赫然一幅视死如归的真英雄做派。却不知道那个爱说笑的教官张显这时却在摇头叹息,口中低声说道:“唉,真是无知者无畏啊,等你们出来时还能摆出这幅德性,爷们就服了你们。”

铜锁咔嚓一声合上,岳飞的亲兵回来交令。岳飞转头对着有点发傻的人群喊道:“有力气打架说明学员们干这么点活都不在话下,还都有大把子力气没地方使。这样吧,岳某给大伙想了个好节目,可以把清闲的筋骨好好活动活动。现在,放下你们手中的工具,按各自在本军中的单位列队。”

“很好,动作的确比王八快了不少。现在到校学员一共是一千五百六十人,扣去关禁闭的十六人还有一千五百四十四人。本院正已经吩咐学员伙房开始做晚饭了,不过只让他们做了一千三百人的饭食,也就是说今天晚饭将有两百四十四名学员没饭吃。那到底该是谁没饭吃呢,咱们活动完了自有分晓。大伙都看见远处的上房山(今上方山)了吧,从军营到上房山山顶跑一个来回也就十来里路。王教官已经带人去到山顶之上,他会给每个跑到的学员一个牌子,跑回军营的士兵去伙房用牌子领今晚的饭食。先到先吃,后到后吃,若是轮到哪个没有饭食了,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不过,本院正也不忍看着那些跑的慢的挨饿一晚上,所以还给他们留了机会,没吃上饭的需要在三更时去给军马喂夜草,领了值星官发的牌子后再拿出山顶上王教官发的牌子一并到伙房领饭食。两个牌子缺一不可,若是少了一个或是一个都没有,那抱歉,等着吃早饭就是了。好了,废话不多说,出发!”

第六十一章 宣和五年的春天(七)

时入宣和五年季春三月,轰轰烈烈的春耕大戏终于落下了帷幕,燕山府辖地的农户们不但早早的把自家田地播种完毕,还组织了合作社分赴燕山府路其他州县,以收费帮佣的形式为那些赶不及农时的农户们耕种。

在燕山的田野中埋下今岁的希望之后,燕山府路的农户们又开始按联户的形式到官府登记,并申请开荒之地。由于此次是由官府牵头的统一开荒行动,所以从一开始,新开垦的土地就是走的片区管理,统一归化的集约模式发展的道路。获得开荒资格的联户,不能平白占有国家土地,在开荒的同时,还必须承揽为新开垦土地匹配的水利灌溉设施修建的人力供给。对农户来说,这哪里算什么吃亏啊,明明是官府在送天大的便宜给自己,就是官府不修,他们自己也得出钱出力去修建灌溉系统不是?如今官府把灌溉设施的财物全都揽了过去,还把沟渠都归化好了,农户们有的就是力气,尊照官吏们的指挥欢天喜地的去干就是了。

及至年中统计,仅春夏两季,燕山府下辖十一县之地就新开田地五十余万亩,平均每户开荒地五亩之多。新修水利设施八十多处,新建灌溉沟渠长度五百余里,提水轮车两百多架,就这还是因为官府严格限制开荒地域,才让乐疯了的农户们收了手,这马拉犁铧的威力实在太强大了。其他州府也是有样学样,整个燕山府路今春共开垦荒地近九十万亩,不得不说,这辽人从根上讲毕竟不是农耕民族,经营了这么多年,燕地的开发程度还远远落后于中原,可供开垦的土地实在太多了。

不过新开垦的土地可不能直接去播种,根据燕山府衙发布的农事令,新开土地必须进行养护培墒,待到夏秋之交后方可播种一些短期作物,更或者直接留到来年再播种。

忙完春耕之事后,江烈根本不打算让燕山府的农事官吏们清闲,又成立了一个农科监,任命燕山府司农参军孙田为农科监监正,让他去聘请乡间农事高手,做选种、育种以及改进农事技术的研究工作,划出两百亩官田给农科监专用,又把试验田之法教给了他们。孙田领了任务,虽觉担子不轻,但还是颇为兴奋,大老爷是真大方啊,许下的优厚回报让孙田一想起来,心肝就激动的跳个不停。

江烈以官府的名义,招募农闲人员到燕山府城内,开始把原来的土石路翻修成水泥路的时候,离燕山府城五十里之遥的燕山军事学院内,一排排红砖青瓦的军营宿舍也盖好了。宽敞的宿舍中摆放着六张双层床,供十二名学员休息之余还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想像着就要住进这种比以往住的老式营房不知强了多少倍的新式营房中,学员们心里别提有多美。

如今燕山军事学院第一批受训学员已经全部赶到,足有九千人之多。近万人排着整齐的队列站立在学院新建好的用混凝土做的中央广场之上,看上去还是颇为壮观的。岳飞一脸严肃的巡视在万人队伍之前,等待着军校教习们把每个兵士所住的房间床号报给他们。

一声声应答响起,士兵们郁闷的发现,自己的同铺不是自己的好哥们,而是别族的士兵。这却不是特例,而是岳飞特意为之的,上下铺的铺友都是来自不同民族,而一个房间之内,绝对是汉、契丹、奚族士兵都有,而且人数比例基本保持为各占三分之一。拜这项设计所赐,章舀子和率胡鲁成了上下铺。

岳飞信步跨上检阅台,大声对台下学员们喊道:“学员们,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在这三天时间内,你要不停的了解你同铺的伙伴。当教官们问你伙伴的情况时,我要求你们能一点结巴都不打的把他的情况讲出来。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民族,出生地在哪,多大了,成家没,父母都叫什么,什么时候当的兵,几岁开始偷看女人洗澡,身上有几道疤等等此类的情况,只要教官们认为你应该知道并向你问了出来,你就应该知道,而且要不假思索的答上来。若是答不上来,或是在那胡说八道,哼哼,看见没?那些被你们称之为逍遥屋的禁闭室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我不介意把那些禁闭室再次开放,请诸位进去逍遥快活一番。”

近万兵士齐齐打了一个哆嗦。受过那份洋罪的在心中直冒凉气,还没享受过的也早听说了那个逍遥屋的可怕。在死一般宁静的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徘徊在发疯的边缘,和汹涌扑来的无休止的孤独、恐惧感做着殊死的搏斗。这份逍遥,只要还是个正常人,没谁愿意去享受。

章舀子和率胡鲁两人隔着床铺相对而坐,四眼相对,恨不得都能喷出火来,可是逍遥屋的阴影还在两人心头缠绕,这才没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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