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集》第1/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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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翰・瓦利(JohnVarldy1947-)是美国70年代最为成功的科幻新作家。他1974年开始科幻创作,很快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作品大多以太阳系为场景,展示近距离的未来风景线;故事大多以女性为主角,以克隆、网络等最新科技成就为科幻机制,表现现代人对科技发展的负面影响的忧虑。他的作品以长篇为主,包括《蛇夫星座的热线》(1977),《泰坦》系列(1979―1984),《千年期》(1983),《钢铁海滩》(1992)等。评论家一般看好他的中篇小说,也许因为那些作品曾使作者荣获三个雨果奖和二个星云奖,《按回车键》就获雨果、星云两奖。在这个中篇里,作者运用丰富的想像力和巧妙的叙述技巧,不仅把战争、原子弹试验、毒品、电脑犯罪、谋杀、情爱等各方面题材融合在一对年龄悬殊却同病相怜的战争幸存者的爱情悲剧之中,而且对诸如网络等各科技发展潜在的危险发出令人深思的警告。
  “这是电话录音。别挂断,请听完……”
  我狠狠地搁下了听筒,由于用力过猛,电话机给打翻在地。我站在一旁,大汗淋漓,气得浑身直打哆嗦。电话机开始发出一阵阵嗡鸣声。听筒离开叉簧时,电话机总是要发出这种声音的,可是现在这声音却比电话机通常发出的任何声音都要响上二十倍。我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紧急!听筒掉离叉簧!”嘿,简直像是发生了天大的灾祸。
  电话是生活中琐琐碎碎的烦恼之一。说句坦白的话,难道你真乐意对着机器说话?但是,我刚才遇上的这件事情已经远非琐碎的烦恼,那是自动拨号机打来的电话。
  这是相当新的玩意儿。类似这样的电话我在上个月里收到过两三回,大多是保险公司打来的。他们对你作两分钟的宣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他们就会通知你回电号码(我曾经打过一次回电,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们。他们叫我不要挂断电话,于是我很快就在摩扎克公司保了险)。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弄到电话号码的。
  我回到浴室,抹去图书馆的书塑料封面上的水珠,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泡进水里。水太凉了,我又放了一些热水。我的血压刚刚恢复正常,电话铃却又响了起来。
  电话铃响了十五下,我却依然泡在浴池里,尽量不予理会。
  你可曾在电话铃声大作的情况下看书?
  待电话铃响到第十六下时,我站了起来,擦干身体,披上浴衣,不慌不忙地慢步走入起居室。我盯着电话机呆呆地望了一阵。
  电话铃响到第五十下,我这才拿起了听筒。
  “这是电话录音。别挂断,请听完全文。这个电话是从你隔壁邻居查尔斯・克鲁格家里打来的。每十分钟重复一次。克鲁格先生知道自己算不上最好的邻居,多有打扰,所以招呼打在前面。他请你立刻到他家里去一次,房门钥匙就在蹭鞋垫下面。进屋你就看着办吧。烦劳大驾,定会酬谢。”
  卡嗒,接着又是拨号声。

  我不是个急性子。十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而我还坐在原处思考。我抓起听筒,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
  还是那几句话,一字不漏,但不是克鲁格的声音。这是合成的声音,带有“说说拼拼”那档学习节目主持人那股热情。
  我又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这才搁下听筒。
  我考虑报警。查尔斯・克鲁格在我隔壁住了十年。十年里,我和他只说过十几次话,每次不超过一分钟。我是什么也不欠他的。
  我又考虑置之不理。当我还在左思右想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手表:十分钟。我抓起听筒,又立刻搁了下去。
  我完全可以把电话机拆掉,这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但是,我最后还是穿好衣服,出了前门,一个左拐,向克鲁格住宅走去。
  街对面的邻居哈尔・拉尼尔正在屋外刈草坪,他对我招手致意,我也向他招手回礼。这是八月一个迷人的傍晚,七点左右。暮色已深,刚刚割下的青草散发出馥郁芳香。我一向喜欢这种沁人心脾的气息。我自己的草坪什么时候也该刈一下了,我心里盘算着。
  这种想法克鲁格是不会有的。他的草坪一片褐色,高及膝盖,而且蔓草丛生。
  我按了一下门铃,却不见动静,于是又敲了几下房门。随后,我叹了口气,朝蹭鞋垫下面看了看,接着就用在那儿找到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克鲁格?”我把头探过门内,喊了一声。
  我在短短的过道里踌躇不前,人们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受欢迎的情况下总是这样犹豫不决的。和往常一样,窗帘遮掩着,屋内暗得很。但是,在那间起居室里,十架电视荧屏放出的光亮,却足以使我看清克鲁格。他坐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面孔搁在电脑键盘上,头部一侧已被子弹削去。

  哈尔・拉尼尔是洛杉矶警察局电脑操作人员,当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之后,他立刻报了警。我们两个人一起等待着第一辆汽车的到来。拉尼尔老是问我是否碰过什么东西,而我反复强调没有。除了前门把手,我什么也没有碰过。
  一辆没有拉响警报器的救护车开了过来。不一会儿,警察纷至沓来,推来拥去的,到处都是。邻居们有的站在自己的庭院外边,有的站在克鲁格屋前,议论纷纷。一些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及时赶到,拍下了塑料布裹着的尸体被人抬出屋子的情景。男男女女,来来去去,我猜想他们是在干着警方的例行公事,拍下指纹啦,收集证据啦。我本想回家,可是他们却要我等在那里别走。
  我后来被带去见警探奥斯本,因为案子由他负责。我被领进克鲁格的起居室,所有的电视荧屏仍然亮着。我和奥斯本握了握手,他说话之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他个儿矮小,已经秃顶。在他看见我之前,他看上去仿佛已经精疲力尽,可后来,虽然脸上并没有呈现什么变化,他看上去却没有了一丝倦意。
  “你是维克托・埃帕菲尔?”他问。我告诉他是的。他朝屋子做了一个手势:“埃帕菲尔先生,你能否告诉我屋子里的东西是否被人拿走过?”
  我猜谜似的朝屋子四周又扫了一眼。
  壁炉。窗户上的窗帘。地板上的地毯。在起居室里,除了这些之外,你不会再找见其它什么东西的。四面靠墙平排着桌子,只在屋子中央留有一个窄小的通道。而在那些桌子上面放的是显示器,键盘,驱动机――全是新时代虚有其表的小摆设,全由粗粗的电线电缆互相连结着。桌子下面还有微机和装满电子元件的箱子。桌子上方是直抵天花板的搁板架子,上面堆满箱子,箱里装的是磁带,光盘,胶卷……这些玩意儿有个名称,当时我记不起来。应该叫软件。
  “这里没有家具,是吗?除了……”
  他看上去有点困惑不解。
  “你的意思是说,这儿早先有家具?”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这时才恍然大悟,他误会了。“噢,你以为我以前来过这里,可我大约一小时之前才第一次跨进这个门槛。”
  他皱起了眉头。我讨厌他那种神情。
  “法医说这个人是三小时前死的。维克托,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
  我虽然不喜欢他对我称名不称姓,却也无可奈何。我明白自己不得不把电话的事如实对他说明。
  他看上去有点将信将疑。核实一下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何乐而不为呢?我、拉尼尔、奥斯本和其他一些人蜂拥来到我的住宅。我们进屋的时候,电话铃正响个不停。
  奥斯本抓起听筒就听,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夜色更加浓重,他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等下一次电话铃响,还需要十分钟。在此期间,奥斯本察看了我起居室里的一切。当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我竟有点得意洋洋了。他们录下全文之后,我们重又回到克鲁格的住宅。
  奥斯本走到后院看了看克鲁格屋后林立的天线,印象似乎非常不错。
  “街那头的马迪森夫人以为他在试验与火星人取得联系,”拉尼尔笑着说,“而我呢,则认为他在偷看有线电视。”这里有三个抛物面天线,六根高高的天线杆以及一些电话公司大楼上面可以看到的发射微波的玩意儿。
  奥斯本又把我带到起居室,要我描述一下当时见到的情景。我虽然不明白这会有什么用处,总还得尽力而为。
  “他正坐在那把椅子上,就在这张桌子前面。我看见地板上有支枪,他的手正好垂向枪。”
  “你认为这是自杀吗?”
  “是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等待着他的高见,可他却不作任何评论,“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一份遗书也没留下。”
  “这种情况不见得都留下遗书。”拉尼尔说。
  “是不见得,但是他们却往往那么做。所以,当我找不见遗书,鼻子就开始抽搐。”他耸了耸肩:“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电话,”我说,“也许可算一份绝命书。”
  奥斯本点了点头:“你还注意到什么吗?”
  我走到桌旁,望了望键盘。这是得克萨斯仪表厂的产品,型号Ⅱ―99/4A。在键盘右侧有一大摊血迹,他的头原先就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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