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全集Zei8.net》第48/77页
我垂下眼,盯着横在我们中间被扔在地上的老旧铁锹,淡道:“可丁言好像并不想我这么做。”
胖门主背过手,微仰起头,傲慢又笃定的道:“那是少主一时糊涂,被感情迷了心智,再过两年,不,用不了两年,他就会明白我现在做的是多么正确的事情,我跟着老教主三十余年,少主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也算是他半个亲人,我真的不希望他在这种地方被拌住手脚。”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老爹迟北的墓碑,“你跟他们感情如此深厚,我的心情你应该也会理解的对吗?”
我本来也没打算扒着丁言不放,可对于他这种用自己的固有观念随便安排捆绑别人的人生却很是反感,不被他出的感情牌影响,我冷淡道:
“如果我不答应呢?”
胖门主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意外又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会强迫你离开少主,不过……如果少主仍然执迷不悟,那邬门便不再须要少主了。”他还在毕恭毕敬的称呼丁言“少主”,说出的话却冷酷绝情:
“我跟施衣教中的几位原长老受老教主之托辅佐少主,我们花了近十年的力气才让施衣教彻底脱变成江湖中名门正派,邬门会有今天的成绩,少主功不可没,可要说全是他的功劳却也不尽然,邬门不是少主一个人的私有物,更不是儿戏,上千人的身家性命都被绑在这条船上,既然他执意要做伤害邬门的事情,那也只好请他离开,只可惜他这几年在门中花的心思,他发誓要完成老教主的遗愿之事怕是要付诸东流。”
胖门主从怀里取出个布袋塞到我手中:
“这是程王最近的消息动向,还有些足够你生活一段时间的盘缠。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就看迟姑娘的选择了。”
言罢也似金桃一般不听我的回答,径自离开了。
我看着胖门渐行渐远变得模糊起来的身影,握着布袋的手不自觉的拳紧。
就算再怎么不喜胖门主的说辞,讨厌他的行为,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邬门不是丁言的私有物,我不能再连累丁言了。
第 41 章
要告别,要了断。
胖门主离开后,我又枯坐在老爹迟北的坟前半天,最后重重的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向城中走去。
我没有直接回邬门,而是去了迟记酒铺,酒铺的门紧闭着,窗沿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开门而入,一股闷气扑面而来,此时幕色已至,我熟练的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酒铺。
熟悉的环境将回忆一下拉扯出来,老爹拄着手臂懒散的坐在柜台里,还在因为我不嫁人而生着闷气,迟北闭口不语默默的搬弄着酒坛,老爹仔细的数着一天赚到的银两,傻笑着将它们装进钱袋,我笑他人已钻进钱眼里,他又倒竖起杂乱飞长的眉毛,迟北在一旁不地道的哈哈大笑……
我跟着回忆拉起嘴角,却尝到了咸咸的味道,双手立刻盖住双眼,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要再哭了,眼泪不能让时光倒流,眼泪换不回老爹迟北,眼泪不能杀掉程王为他们报仇,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不要再哭了。
眼睛慢慢的恢复了一片清明,我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的、用力的环视了酒铺一周,恨不得将视线所及之处全部装进我的眼里,心里。
我抚了抚在地上摆放整齐的酒坛,摸了摸冰冷的石砖墙面,将酒坛对面一排糙制的木桌木凳重新摆正,最后进到柜台里,坐在我最熟悉的位置。这个位置我坐了三年,我虽然一手打造了柳州第一居鹤轩居,可真正拥有它的时间并不长,鹤轩居带给我的真实感与归属感也远不及这个看着很不起眼甚至稍显简陋的迟记酒铺,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我细细摸索着台沿,抚摸着上面的每道刻痕,心头涌上万般不舍,我趴上柜台,将侧脸贴着冰凉的木头台面上……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了,就要在这里道别了,你们陪我走过这些日日月月,带给我诸多美好回忆。
谢谢。
谢谢你们。
离开酒铺我没有再回家,转身往邬门走去,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我怕自己承受不了家里铺天盖地的迟北老爹的身影,我毫不怀疑,家里随便的一树一花,一碗一筷都可以让我再度崩溃。
出了祥云街拐进个十字路口,却看到丁言在不远处倚墙而立,一身利落的青色深衣衬的他羊脂玉般的脸庞更加白皙逼人。他转过头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对他轻轻一笑,将怀里的酒坛丢给他,他稳稳的接住酒坛,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谢礼。”我走到他身边,摸摸圆鼓鼓的坛身,“抱歉,我现能给的也只有这个了。”
丁言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淡道:“我不须要你给我什么东西,况且……这种谢礼未免也太便宜你了。”
我脸一红,尴尬笑笑,“意思一下吗,反正……你的恩情我是还不清了。”
“不必,你老老实实的就算是报答我了。”他皱起眉却还是抱着酒坛往前走。
我连忙跟上,用最自然的声音道:“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我有话想和你说。”
丁言停下脚步,又转头看起我来,试图在我脸上看出蛛丝马迹,“你要说什么?”
我笑了笑,提步走在他前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晚间丁言如约而至,我拉着他进屋,一起坐在摆满酒菜的桌边,一边给他盛饭一边吐槽他像洋葱一样怎么剥也剥不完的身份:
“不过,你还是真是让我吃惊不小,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邬门下属,结果却是个江湖有名的机关师,认定你是机关师时,你又成了施邪的徒弟,现在又变成邬门的少主……你能不能一次把你的身份说全了,省得我每次都要被吓一跳。”
“葛叔找过你了?”不得不佩服丁言的洞若观火,我才说出少主这两个字,他立刻如此问道。
“嗯,他让我离开你。”
“……”丁言放在桌上的手紧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拿眼盯着我,等我的答案。
“可我没答应他。”
我拿过自己带回的那坛汾酒,坛口还被泥封的死死的,拍开泥封,揭开底下那层盖布后,一股淡淡的清香立刻扑鼻而来。
闻着熟悉的酒香,我低头轻道:
“这坛酒是我跟老爹在第一次拥有了间食铺时一起酿下的,鹤轩居开业的那天我们喝过一次,迟北中了秀才那天喝过一次,本想着他乡试一过便再用它庆祝一番……可是却再没机会了。”
我抬起头,苦笑一声,抱起酒坛倒了一杯给丁言:
“明明是很珍贵的东西,现在却只会让我痛苦,我没办法再喝它了,可就这么扔了又好可惜,你帮我喝了吧。”
他看了一眼波光微亮的酒面,却是没动,声音里透着股幽冷:
“你在搞鬼。”
他怎么这么难对付?我心里叫苦不迭,却没有强装淡定,而是扶额做了个认输的表情,“丁言,你真的很不好糊弄啊,没错,我找你来其实是有事求你。”
“……”丁言还在探究的看着我。
我侧过身面向他,双手放在膝上, “我想你帮我杀了程王,你知道的,我一个人的力量怕是连他一根汗毛都碰不到。”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无耻的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吗,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不只救了我,还帮我收回安放了老爹迟北的遗体,再顺便帮我报个仇不就有始有终了吗?”
许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厚脸皮的话,丁言眯起眼睛,“这是两回事,而且程王已经回京都了。”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好似提起万分勇气般,“只要你答应帮我杀了程王,我便跟你在一起。”
他刚转过的头倏的又转回来,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我,“你刚刚说什么?”
他的目光太过逼人,我怕自己中途泄气,心虚的移开眼睛,“只要你帮我杀了程王,我便跟你在一起。”
丁言逼人的目光变得像针一样刺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低,呼吸不自觉的加重起来。
他终于打破沉默,“你喜欢我吗?”
“……”
我还是没看他,微微低头,快速的做了个为难表情,对方的呼吸蓦然一沉,噌的站起身大步往外走,走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眼里满是烈焰般的怒意:
“迟南,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就只是场交易吗?”
我连忙道歉否认,“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成功的激怒了他,因为情绪的影响,他现在应该是警惕性最弱的时候,也是我下手的最好时机,我悄悄的将左手退进袖口里,可还来不及下一步动作,丁言倏的向我欺近,脸几乎碰着我的脸。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
因为距离过近的关系,丁言的表情异常清晰又放大的展现在我眼前,神情冷的像块极地寒冰,眼里的怒焰已化作一望无际的阴森暗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