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圣人王阳明全集.com》第16/29页


据阐发《春秋》微言大义的“三传”之一的《公羊传》记载:“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父受诛,子复仇,此推刃之道,复仇不除害。”
“诛”在古文中表示上级杀下级,有道杀无道,正义杀邪恶。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父亲被冤杀,儿子可以报仇;父亲有罪该死,儿子报仇就会引起接连不断的仇杀,这样报仇就不合道义了。
看到没,柳宗元的观点那是相当的儒家啊。
《春秋》肯定血亲复仇,肯定先礼后法,礼比法大,这构成了中国传统社会的思维方式,行为习惯。
而自从董仲舒遍览儒家典籍,写出《春秋决狱》后,后世的官员都以此为准,审判案件的推理判断方式,都要用孔子的思想来对犯罪事实进行分析,而后定罪。一言以蔽之:原心论罪。
举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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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父乙与丙相斗,丙以刀刺乙,甲以杖击丙救父而误杀其父,或曰弑父当枭首,并不因误伤而别论。
但法官怎么判的呢?他拿出法官案头必备书《春秋决狱》,扶了扶眼镜,琢磨了半晌,道:“甲杀了乙,从表面上看,甲已经构成了弑父罪,而弑父是应该枭首的。但让我们一起来‘原甲弑父之心’就会发现,甲意在救父,误杀其父乃无心之过,行为与心理发生偏差而已。请大家翻到《春秋》第XX页,上面说,父子至亲,父病子进药,父吃药后死。吃药治病乃是人之常情,子进药而父卒是子所不愿看到的,君子原其心而赦其子。由此论断,甲无罪释放!”
看见没,古人遵循“原心定罪”来判案,其实是很人性化,很以人为本的。这也是为什么到了现代,法理和人情发生冲突时,会出现“许霆恶意取款被判无期”而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事件――这是有悠久传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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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
回到论心还是论迹上来,原儒毫无疑问是论心的,可到了宋朝,时也,势也,宋儒一面为了抵制佛学虚无思想的侵蚀,一面为了标新立异,开始倾向于论迹,向外界向书本去寻求答案。本着理解万岁的想法,设身处地地考虑一下,人家宋儒也不容易,皓首穷经搞研究,没名没利的,看着那个因为会写几首流行歌曲而大红大紫的柳永,宋儒们那叫一个气啊。
气有何用?那时又没“百家讲坛”,不然上去为“康乾盛世”歌功颂德一番也能被封个国学大师不是?于是宋儒们开始著书立说,另辟蹊径。于是,看他们书长大的小朋友会多一些理性思维,却离“原儒”越来越远。
唯一不变的是,古往今来所有这些人,包括宋儒,都在穷极思索,考虑同一个问题。
心与道(理)。
神秘莫测的道。
道,无形无相,无大无小,却是产生天地万物的根本。
心性与天道(天理)的关系最早是孔子提出来的,但他自己也没解释清楚,所以子贡才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于是这个问题被留给了后世的儒者,一大堆人靠研究这个混饭吃,结果越研究越复杂,越解释越艰深,成了一门门槛很高的“学问”。于是朱熹跳了出来说,你们别乱搞啦,拿着纳税人的钱搞来搞去没个结果,真以为自己是红学家啊?让我来告诉你们,道这个东西和你的心没有任何联系,它存在于自然界中,格尽万物才能领会道的真谛,所以废话少说,都去格物吧!
在朱熹同学高音喇叭的鼓吹下,大家都认认真真地去格物,希望通过推究事物的原理来总结为理性的知识。
于是,又回到王阳明躺在石棺里苦苦思索的那个问题,论心还是论迹?
这个问题讨论了上千年,直到今天依然聚讼纷纭。
谁更接近真理?
古往今来的思想家、科学家无不希冀用文字和公式描绘出这个世界的准确图谱,于是就有了分门别类的学科,人类中最聪明的那部分人,站在前人搭建好的舞台上,继往开来,传承着这项伟大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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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界已被证明是混沌的。物理学走到20世纪就开始“测不准”,越来越飘忽;文学领域更是玩起了现代派、意识流,偏不好好叙事,这正是对扭曲复杂的现实世界做出的无力呐喊。
企图用文字和公式来构建一个完美精准的世界模型已不可能。
但我仍然承认“论迹”是有效且长期有用的,通过外界的书籍和事例来汲取知识总结经验,仍是绝大多数人提高思维能力的方式,人类前进的手段。但当到达一定层面之后,这种方法便会显得作用有限。
法律是论迹的,道德是论心的。在尚未实现天下大同、路不拾遗的理想社会之前,统治者靠严刑峻法维护社会风气成本低廉、一劳永逸。
违法必究,不问动机,这看起来是对古代“原心推罪”的断案方式的一种倒退,仔细想想却发现其实是一种进步。
中国文化是一种早熟的文化,诸子百家一上来就把每种思想都说尽说透了,搞得后人只能做些注疏索引的工作。“原心推罪”本身没有错,我相信随着人类的发展,最后断案的方法还是会依托技术的革新、制度的完善以及人类自身素质的提高回到“原心推罪”的路子上来,毕竟这是最精确最人性的定罪方式。
但在古代乃至当下,凭什么来“原”?
是人就有立场好恶,假设我是法官,让我来“原”上一把,必然就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周正龙死缓。说明:本人最恨骗子,正龙死不足惜,之所以“斩监候”,是打算先留个活口,深挖一下涉及此案的人民公仆。
三鹿老总死刑。说明:无需赘言,草菅人命,戕害无辜,死不足惜。
而且,本人还可以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来论证两份判决的合理性,驳你个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现在明白暂时不能普及“原心推罪”的原因了吧?因为其极有可能成为以权谋私、以暴制暴的温床。
但是注意,这里讲的是“治道”而非“人道”,经济学还分个宏观和微观呢,那对个体而言,心还是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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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即是理(1)
五百年前的那些日日夜夜里,阳明的大脑飞速运转,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地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
深远的隧道即将走到尽头,微弱的光线艰难地将黑幕撕开一道裂缝。
卑微者最先醒来。
王阳明此刻是卑微的,也是痛苦的。
“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红字》)
如果说贬官本身并没有给阳明带来太大的痛苦,那么,在龙场反思的那些岁月里,他将细细咀嚼另一种思想上的痛苦,那是一种极致的痛,痛彻心扉。
那一夜,狂风肆虐,大雨倾盆,阳明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棺之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脸庞,他在想什么?
长久以来,我试图通过文字来感知五百年前的阳明,却总觉得纸张横亘在两颗心之间,难以触摸。
于是,我合上了书本,离开房间,一个人漫步在北京的大街小巷。
深秋的阳光洒下一些暖意,却敌不过寒冷的空气,也许,萧条的经济更让人不寒而栗。
后海的水尚未结冰,酒吧少了往日的喧哗。南锣鼓巷古意盎然,却不似以往游人如织。
路人的脸上挂着不同的表情,如果你愿意猜,可以解读出隐藏在背后的故事,然而此刻,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经济危机。
人就是那么固执,只有在撞过南墙之后才懂得逆向思维。曲则全,枉则直,少则得,多则惑――我分明已经看见失业在家的人们远离尘嚣,重返书斋,一个个手捧《老子》,围炉品读。
不用看奥利弗・斯通的《天生杀人狂》,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生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如果还不清楚媒体之于普通人强大而扭曲的控制力,我建议你去《搏击俱乐部》聆听一下泰勒同学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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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看到了最强大最聪明的人,你们的潜力都被浪费了,只做些替人加油,或是上菜,或是打领带上班的工作。广告诱惑我们买名车、买锦衣,于是你拼命工作只为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们是被历史遗忘的一代,没有目的,没有地位,没有大的战争。我们的战争只是心灵之战,我们的恐慌只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从小看电视,相信有一天会成为富翁、明星或摇滚巨星。但是我们不会,那是我们渐渐面对的现实。所以我们非常愤怒。
泰勒同学宛若救世主一般煽动着各行各业的普通员工,让他们放弃对这该死的现实的一切幻想,释放自己的灵魂,加入到伟大的“搏击俱乐部”来,一起“飞越疯人院”。
然而,谁又敢指着大卫・芬奇(该片导演)的鼻子说,这不是一个信仰缺失的年代?
孟买的恐怖分子愈发嚣张,索马里的海盗无比猖狂,食品中的三聚氰胺遍地开花,全球性的危机人心惶惶。
张开报纸,打开网页,天文地理,时事政经,只要不是目不识丁,人人都能晓畅天下,汇通古今。
马上,立场来了,观点来了,牢骚来了,谩骂来了。
是集权还是民主?要《国富论》还是要《道德情操论》?
于是,左愤和右愤撕咬不放,精英同五毛扭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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