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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弄清事实后,就没有把卢肈功往总堂送,而是送到了附近漕帮的一处货栈,漕帮头目都认得卢肈功和楚天阔,纷纷上来扶住卢肈功,楚天阔风风火火地说:“给我备一匹快马,我要出城,另外尽快把卢爷送到总堂去。”上午楚天阔的威名早就在漕帮传开了,于是立时有人答应着跑去张罗马匹,另外有人找来一张竹轿,把卢肈功扶上竹轿,两人抬轿,四人伴行轮换抬轿,准备妥当后,楚天阔说:“卢伯伯,我先赶去西锦山助乔帮主一臂之力,你到总堂通报后,再派人前来接应。”卢肈功从刚才楚天阔的轻功身法中知道楚天阔武功已非吴下阿蒙,点点头说:“万事小心,不可逞强。”楚天阔点点头,冲抬轿的人一示意,轿夫立马奔跑起来,急急往漕帮总堂方向而去。

这时候一匹栗色骏马也被牵了过来,这是漕帮备着报急信用的,因为楚天阔的威名,所以特地牵出最好的骏马,楚天阔不再客气,拱手作揖后,翻身上马,往城外飞奔而去,所幸漕帮货栈靠近河道,地方略微偏僻,行人不多,所以楚天阔得以信手由缰,放马飞驰。

转眼间就飞驰出了淮阴城门,楚天阔一蹬马肚子,马吃痛,加快脚步往西北方向跑去,那是西锦山的位置。西锦山在淮阴城和宿迁城交界之处的群山之间,几座小山脉连绵刚好构成了两城的分界,就那西锦山是一座孤峰,与山脉不相连,独矗在山脉的西南角,就是所谓的断头崖,西锦山一面是山坡,另一面就是峭壁悬崖,只有插上翅膀才能飞过中间的山谷,到达对面山中。由于与大山脉不相连,自然就无法躲入群山之中,因此卢肈功才担心迟早乔力会被灰衣怪客逮住,那就再无侥幸之念了,因此楚天阔不敢有丝毫耽搁,催马疾行。

就这么全力飞奔一个多时辰,才赶到西锦山东南角,这栗色马是城里送信的快马,不耐长途,终于不支倒地,口吐白沫,楚天阔乘势飞出,也顾不上马匹,遂展开轻功身法,兀自往西锦山的入口奔去,全力奔行两盏茶光景,楚天阔才赶到西锦山在西南角的入山口,不敢耽搁,立马顺山路飞奔而山,身如魅影,疾若流星,衣袂带风刮落了不少树叶。

突然,楚天阔听到一声长啸,啸声十分洪亮悠远,恐怕不是乔力所能发出,想来是那灰衣怪客震慑乔力的啸声,可见他快赶上乔力了,于是楚天阔气沉丹田,一声如巨钟的狮吼发出,吼声极为充沛,声响又大,震动山林,惊起了阵阵飞鸟,不少蛇鼠走兽以为山中大王来了,纷纷逃离,这一声狮吼在山林中远远传去,如滚雷般一路惊鸟吓兽,树叶簌簌往下掉,楚天阔要让敌人知道他的对手在这里,他准备好应付下来的硬仗了。

第六十九章 西锦山,疯魔

乔力躲在西锦山中的一处瀑布后面,只有借助瀑布的响声才能让自己的鼻息躲过灰衣怪客的耳力。乔力已经五十好几了,不认识他的万万看不出他竟是帮众遍布天下的漕帮帮主,因为漕帮帮众大多是船夫苦役,大多是粗粝鄙陋之徒,所以难免想象漕帮头目是一个满脸虬髯状貌威严的大汉,可真实的乔力却是一副儒士扮相,三缕长须,剑眉朗目,发须虽有白丝,却无掩其风华,眉眼间确也有几分与乔晚相像。乔力虽是武人文相,但多年位居漕帮帮主之位,举手投足间也显得渊停岳峙气度不凡,令人顿生敬畏之心。只是眼下乔力却狼狈不堪得躲在潮湿脏污的瀑布后的石洞中,努力屏息以免被水潭外的敌人察觉。

乔力不免心有戚戚,为了掩护自己,身边一行帮众都舍身赴义以死效忠,而还是逃不过外头这个魔头的追踪,眼看着自己就要死在家门口几百里外的孤山中,不免又恨又愧,没想到堂堂漕帮帮主,竟然沦落到躲躲藏藏的地步,一世英名沦丧殆尽,乔力心想与其如此苟且偷生,不如放手一搏,大不了就战死沙场,也罢也罢,乔力心想,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全力以赴吧,好在我儿已经托付给了游任余,将来武艺必定远超于我,夫复何求。想罢就要飞身而出,舍命相拼。

就在这里,瀑布外水潭边的灰衣怪客对着瀑布突然长啸一声,啸声穿云,乔力听得心口一跳,啸声转厉,乔力心跳也逐渐加剧,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舒畅,过一会,只觉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乔力知道这是敌人以啸声当武器,乱人心神杀敌元气。啸声慑人心神的内力已属罕见,何况对乔晚这样的高手也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可见外头这灰衣怪客的内功实在匪夷所思,竟想不起武林中还有这样的人物,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样的魔头。

不料,啸声方弱,突然有闻远处传来一阵浑厚如钟声的狮吼,乔力闻声一震,这狮吼声如同海浪般把灰衣客的啸声平伏了,乔力的心跳顿时趋缓下来,乔力知道这是内家高手的吼声,淳厚绵延,恰好克制了灰衣客的啸声音波。

灰衣客似乎想不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但起了争雄之年,随即又一声巨啸发出,试图压过狮吼,啸声犹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极其惨厉凄切,让人胸口一闷几欲吐血,但狮吼声又如后浪推前浪般滚滚而来,彷如梵天雷音、暮鼓晨钟,令人神清气爽,抒苦解闷,乔力知道外头两大绝世高手将要用音波进行一场内力较量,不敢怠慢,连忙盘腿打坐,凝神屏思,默念内家心法,摒除幻象,隔绝魔声,不为外界所动。

果不其然,啸声与狮吼此起彼伏,狮吼刚猛如雷,啸声阴厉若啼,宛若盘旋上升的两道烟火,争光夺艳,一柔一刚,相互激荡,或猱进以取势,或缓退以待敌,正与高手比武一般无异。初时狮吼声以雷霆万钧之势要将啸声压倒,但啸声东闪西挪,只要狮吼声中有换气停歇的当儿,啸声都冲了出来,直上云霄;转而啸声如群鬼缠绕,要把狮吼声撕碎打散,但狮吼声慢慢潜伏低鸣,可一旦啸声消退,巨吼又起,宛若惊天骇浪拔地而起。

只听得双方所奏乐声愈来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白刃肉搏的关头,而狮吼声也越来越迫近,双方似乎到了决战的地步。突然,啸声发生了变化,时而如狼嗥枭鸣,时而如虎啸猿啼,时而如鹤唳鸟啭,仿佛从直拳变成变幻莫测的掌法,把狮吼声逼入了死角,只要再加一声就可以令吼声断绝。就在这当儿,狮吼声也相应起了变化,或若龙吟激浪,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看看把变幻莫测的啸声抵挡住,丝毫不落下风。两股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也合奏成一曲绝妙的丝竹大吕之乐,抛开其中乱神伤元的地方,这未必不是一首惊世妙曲。

狮吼声已经近到脚下,就在山石之后,两人知道彼此功力相当,很难在音波上分出高下,所以就都歇了啸声吼声,灰衣怪客说:“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现身吧。”转身又对瀑布那边说:“乔帮主,不妨一起出来见个高下。”

楚天阔跃上山石时,正好看见乔力狼狈地从瀑布后钻了出来,站在瀑布边突出的山石上,而那个灰衣怪客则站在另一侧的潭边,看这楚天阔,脸上的惊讶之色稍纵即逝,似乎没料到来人年纪如此之轻。比灰衣怪客更吃惊的是乔力,他刚才在岩洞中运气抵御两股声音的侵扰,他原想中原有这等功力的人,恐怕就是四大高手了,乔力猜测可能是追风斩乌蒙,因为游任余和祝荪年纪都已经大了,虽然内力精纯却未必能如此充沛,而唐天引一向深居蜀中唐门,很少进入中原,何况最近中原七大派和唐门还有冲突,想来唐天引不会出现在这里救他,所以乔力才猜测是乌蒙,却不料来人竟是他认识的楚天阔,莫北望的义子,蜀中取药被伏击后得遇奇遇的楚天阔,他没曾想到楚天阔武功精进至斯地步,脸上惊讶,但也向楚天阔点头致意,随即为自己的狼狈行径而羞愧不已,楚天阔依然恭敬作揖道:“乔帮主。”

灰衣怪客突然开口说:“来者何人?”声如金石敲击。楚天阔看向灰衣怪客,只见他一身灰布衣,赤足上只穿着草鞋,戴着一顶斗笠,把眼睛藏在阴影中,只见两道寒光闪烁,鼻子下又蓄满花白浓须,看不清具体容貌,但整个打扮十分怪异,只见灰衣怪客手中杵着一只一人高的紫色龙头木杖,正盯着楚天阔。楚天阔说:“我只是淮阴地带一个无名小卒,一直跟着漕帮混饭吃,我叫楚天阔,你又是何人?为何对漕帮如此赶尽杀绝?”

灰衣怪客说:“想知道我名字,你得有些本事才行。”

楚天阔说:“你是辜沧海?”此言一出,乔力大惊,怎么会是这个大魔头?灰衣怪客嘿嘿怪笑,说:“可惜不是。”

楚天阔又说:“那你是辜沧海派来的手下吧?”灰衣怪客冷哼一声,好像受到了什么羞辱似的,说:“我给辜沧海当手下,你太抬举他了。”楚天阔犯糊涂了,心想此人即便不是辜沧海,恐怕也是混元教中人,辜沧海派来截杀乔力,瓦解漕帮的高手,但听灰衣怪客的口吻,似乎对辜沧海也没有什么敬意,显然不是混元教中人,难道他只是碰巧要杀乔力,跟沙黎苍和辜道吾不是同谋,这又过于巧合了,但楚天阔来不及细想,问说:“如果你不是混元教的,为何对漕帮苦苦相逼?”

灰衣怪客冷冷地说:“我动手自有我的道理,不需向你解释。”

楚天阔说:“我只是不想剑下多个无名亡魂。”

灰衣怪客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说:“好狂妄的小子,别以为得了点奇遇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猜测楚天阔能有这样的内力是出于一些奇遇。

楚天阔说:“是不是狂妄,试过才知道。”

灰衣怪客说:“是要试一下。”说完,转向乔力说:“乔帮主,我劝你别跑了,要是怕死就一起上,也省得我动两遍手。”

乔力是何等人物,怎受得他这一激,怒道:“我乔力虽然技不如人,但绝不是趁火打劫之人,何况对付你楚贤侄一人就够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灰衣怪客一声冷哼,说:“好好好。”说完,木杖一顿地,一股劲力从地面直袭楚天阔站脚的山石冲去,劲力一撞山石,顺着石头往上劲力直冲楚天阔,楚天阔见此人内力如此高强,不敢怠慢,凌空向他飞去,背上轩辕古剑同时出鞘,借意破势剑法的“追虹”式,化身为练虹,直取敌首。

灰衣怪客见状一声断喝:“终于有个像样的对手了。”一句话说得乔力脸都红了,被人追杀得像丧家之犬一样,还被人辱以不像样的对手这样的称呼,对他这个漕帮帮主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耻辱。不过灰衣怪客可顾不上乔力的感受,楚天阔一剑飞来极快,只见灰衣怪客左手衣袖一拂,一股劲风扑向楚天阔,右手提起手杖直点楚天阔门面,楚天阔感到一股强风拂来,竟令自己的气息差点乱了,身形也被阻了一阻,眼前一晃一个黑点直冲自己戳来,剑短杖长,楚天阔宝剑还没有近灰衣怪客的身,但木杖已经戳到眼前了,这木杖看似随意一指,但却迅速无比地穿过了楚天阔剑法中的破绽,这令楚天阔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遇到内力、武功都如此高强之人。

楚天阔这大半年来大小阵仗打过很多,而且得到游任余和乌蒙的诸多指点,见识已然不凡,只见他临危不乱,拧腕转剑去砍木杖,他料定灰衣怪客要变招,一旦变招自己就能乘隙攻近身,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近得了灰衣怪客身的话自己的剑就能发挥比他的木杖更大的威力。

岂料灰衣怪客竟无变招之意,木杖还是直戳而来,只见剑杖相击,当的一声如砍金石,楚天阔顿时虎口发麻,才知道对方的武器不是一般木杖,所幸剑杖相击之下,木杖被弹开,楚天阔得以借力翻身落地,剑指灰衣怪客,一身冷汗。灰衣怪客木杖一头着地,他迅速瞄了一眼自己的武器,只见木杖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再看看楚天阔的宝剑,说:“好剑。”原来他这木杖不是寻常木头,而是千年金丝紫檀木,檀木一种在生长在天竺密林中的珍惜树木,质地坚硬堪比金石,金丝紫檀更是其中的极品,而千年金丝紫檀更是极品之中的极品,坚硬无比,断金碎石不在话下,寻找刀剑与之相撞,不是刃口倒卷,就是刀折剑断,楚天阔的剑不仅没断,更在灰衣怪客的紫檀木杖上划了一道痕,可见宝剑之坚硬锐利。灰衣怪客抬起木杖,把刮痕凑到鼻子下深深地闻了一下,然后呼出了长长一口气,紫檀木的幽香飘散出来,灰衣怪客说:“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幽香了。”说完哈哈大笑,笑声未至,倏地一杖点向楚天阔,来势迅猛,楚天阔运气轩辕真气,捏了个剑诀,身形一动刺向灰衣怪客的破绽之处,这一剑极其巧妙,不仅直指对手破绽,刺向胸腹,而且身法刚好避开长杖,楚天阔现在使剑已经是应势而出,得心应手,不拘一格。

灰衣怪客手杖一抖,一股劲力荡出,撞向楚天阔,这种杖法、功力实在是楚天阔生平仅见,他不敢用手去接这一杖之荡力,只得回剑护挡住,又当的一声,两人身形都顿了一顿,然后又飞快舞动起来,一时间只见狂风顿起,飞沙走石,剑光杖影交错,不时传来一声当响,时而杖影密布,时而剑光暴涨,此起彼伏难解难分,两人招式太快,劲风又大,竟使乔力都很难看出优胜败劣。

突然,灰衣怪客怪叫一声,双手握杖,顿时挥杖之力大增,风沙骤急,灰衣怪客这套掌法一使出,竟如同疯魔,招招凌厉无匹,撼山动石,更可怕的是杖影更是如蝗虫过境,密不见天日,把楚天阔包围了起来。楚天阔在灰衣怪客的杖影中更是险象环生,不仅杖影处处,而且劲风激荡,竟压得楚天阔有点喘不过气来,所幸楚天阔内力已经达到举世罕见的浑厚,凭借着高深内力和精妙剑法,才抵住了灰衣怪客的疯魔杖法。

楚天阔不断地在杖影中探寻灰衣怪客的破绽,但在飞沙走石中一时也分辨不清,只能凭感觉去出招化解,所幸楚天阔绵厚如江河的内力开始发挥,每一次剑杖相击,震动没有那么大,而灰衣怪客显然出招速度受挫更深,楚天阔知道对方颇不如自己,而且这种刚猛杖法对内力消耗太大,所以现在对方内力的劣势开始暴露了出来。孰料,灰衣怪客突然怪叫一声,喷出一阵血雾,楚天阔心中一惊,难道他力尽了?但恰恰相反,血雾吐出后,灰衣怪客仿佛得到神助,内力暴增,出招更急,力道更沉,楚天阔叫苦不迭,不知道对手使得是什么魔法。

乔力突然叫道:“小心,这是元婴啼血大法。”楚天阔大惊,他听说过元婴啼血大法,据江湖传闻,元婴啼血是一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刺激元气的魔法,施功者用咬破舌尖的方法来刺激体内元婴释放元气,达到瞬时提高功力的效果,只不过这种提高只是暂时的,维持多久要看施功者的修为,而且这种功法消耗极大,施用后需要一段长时间调养生息方能恢复。楚天阔原本只是当做江湖奇谈,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遇见这种功法的施用者,而自己正遭受这他的密集围攻。

楚天阔感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劲风如同刮刀一样侵入身体,而对方的劲头似乎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楚天阔知道这么下去,恐怕在对方功力消退之前,自己就丧命在他的杖下了,此时不拼恐怕就再无机会了。念起心至,心中默念游龙诀,身体腾空而起,剑光护在周身,剑气向外激射,试图穿出敌人的杖影。

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乱响,其中夹杂这嗞嗞声,那是楚天阔的剑气,楚天阔身处游龙向上腾冲,但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对方每一杖都如铁锤打铁一般落下,撞打着楚天阔胸口气血沸扬,但楚天阔也提起了全身的轩辕真气,剑气暴涨,楚天阔感觉有几道剑气已经刺过杖影,总算才冲出了杖影,楚天阔飞身而起,灰衣怪客没有追上来,而是运足了气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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