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侠隐全集Zei8.com》第121/216页


楚天阔说:“原本身体有伤,可能要疗养三天,但今日得遇棋局中的心法,感觉伤势大有好转,我想明天就出发,我要先到黄山会一个朋友,然后再进入蜀中去。”

风神相点点头,却不打听楚天阔去黄山会谁,说:“我们明天也要去洪泽湖会柳老大,那我们今日就在此饯别吧。掌柜,再来一坛酒,要最好的酒。”

不多时,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掌柜拖拖拉拉地拎来一坛酒,坛上封口红纸落满灰尘,显然已经藏有多时,风神相一见,眼睛放光,说:“好你个势利眼,我求了你多少次你都不肯把这十八年的女儿红拿出来,怎么今日倒这么慷慨?”

掌柜爱理不理地说:“再不喝就没得喝了。”说完就自顾得走开,不知道他说的是酒要卖完了,还是人回不来了。

风神相不去管他,撕开红纸,拍开封泥,顿时一股醇香飘散出来,楚天阔从未闻过如此醇厚的酒香,立马唇齿生津,恨不得大口喝下去,好的酒香就是能引人垂涎。风神相收起杯子,拿了三个海碗,边倒酒边说:“这是淮扬最好的女儿红,别看这个酒馆不起眼,掌柜却是酿酒名家,家传的酒曲举世无匹,平时他卖的都是烧刀子一样的烈酒,虽然难喝,但也是他精心调配的,有活血通气消乏之效,最适合干了一天苦力活的人喝,你们不干活所以体会不出好来。他这女儿红已经藏了十八年了,时间刚刚好,我今年求了他几次开来喝,他死活不肯,没想到今日倒大方,来我们干了。”风神相端起酒碗,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楚天阔感觉一股清泉般香甜的酒顺着咽喉灌入胸膛,酒香从鼻子眼睛耳朵甚至浑身毛孔中透了出来,然后体内开发发出温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但烧得很舒服,最后酒气用上头脑,令人舒坦,楚天阔还真从未喝过如此佳酿,放下酒碗舔舔舌头,盯着酒坛看。风神相哈哈大笑,“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再来一杯。”又给三人满上,又说:“不要以为这酒醇香,其实酒劲很大,一会就来劲了,乘着酒劲睡个舒服觉,醒来后保你浑身舒泰,活筋络骨,来,喝。”

楚天阔走出酒馆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酒馆挤满了收了工的脚夫苦役,楚天阔脚步有点虚浮,显然酒劲开始发作,他不愿意用内功催化酒气,或许是想用酒放松一下自己,或者只是觉得此等美酒喝下后又散出是一种挥霍吧,反正他就这么略带踉跄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莫宅,楚天阔还是躲到老高头的门房去喝茶,他有点害怕在自己宽敞的房里带着,所以宁愿在老高头狭促的门房里待着,跟老高头说说话,说自己明天又要启程,说自己不在的时候乔力会照料莫宅。老高头也体贴,不断宽慰着楚天阔,会帮他守好府邸,楚天阔说着说着竟晕睡了过去。老高头见他睡着,替他盖了张毯子就出去替他张罗出门的干粮和盘缠,还有给楚天阔带回来的那匹老马喂上夜草。

楚天阔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似乎有人蹑手蹑脚走进了房间里,想睁开眼却无法睁开,仿佛身在梦中却无法醒来。感觉来人来到床榻边,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行走江湖这么没有戒心,九条命都丢了。”却像是唐婉的声音,楚天阔浑浑噩噩地闪过念头,果然还是做梦,唐婉心高气傲,被自己气走了,怎么可能再来,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唐婉,难道自己希望唐婉再来和自己斗嘴?楚天阔在梦中都苦笑了出来,却听得梦中人说:“还笑得出来,你要入蜀中唐门寻绊滋事,我本该杀了你,以绝后患,但你也是想为父报仇,只是岷江之事,关乎唐门声誉,哪里容得了你横插一脚,恐怕大战在所难免,任你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我爹的‘金风细雨’,只怕你大仇未得报就已经丢了性命,与其让你死在蜀中,不如我就在这里了结你,也算落叶归根了。”楚天阔感到有一股杀机泛起,以为是幽冥楼教头来了,他浑身一紧,想挣扎起来,却使不出力道,在穿上一抖一抖状似痉挛。突然又听到一身叹气,然后杀机顿消,楚天阔身体才缓和下来,只听梦中人的声音道:“醉成这样也还知道防备,我念你送药之行一诺千金,是个义气之人,虽然你对我有不敬,我却也不忍心害你,你…你明白么?”楚天阔感觉一双芊芊细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柔若无骨,滑如丝绸,顿时心花怒放,却又笑了出来,那声音道:“当日我在蒙山脚下刮了你几个耳光,你可还记得?”楚天阔傻笑着点点头,那声音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说:“你傻笑什么?被打还这么开心。”声音转幽:“你知道我们始终还是对头吧?你有父仇要报,我有家门要护,迟早会有一战,如果我死在你剑下,那你出剑一定要快,给我一个痛快,不要让我说话,明白吗?”楚天阔还在傻笑这点点头,他沉入了一片酒池子之中,再也听不到声音,就这么心安理得的醉生梦死。

楚天阔在一阵清越悠长的鸡鸣声中倏地转型,头脑还有点迷糊,但所幸并不疼痛,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但却想不起是什么,心中有些遗憾但却事如春梦了无痕,于是拍拍脑袋瓜子,走出门房,太阳却是已经升起了,后院里已经飘起了炊烟。

楚天阔走到后院,厨房中热气蒸腾似乎在蒸着什么,高老太在砧板上剁着肉馅,老高头在替那匹老马备鞍,看到楚天阔起来,说:“少爷昨夜酒大了,要不今日在休息一天,明日再启程。”楚天阔知道这是一个诱人的建议,在家里舒舒服服待着多惬意啊,但他知道他必须尽管去与燕家镖局的人会合才行,虽然蜀中唐门不会跑,但混元教马上要进攻中原了,越快和唐门做了断越好。于是他坚持今天就要出发,老高头不再说什么,他习惯了莫北望那种公而忘私的做派,一旦漕帮有事,莫北望一刻都不会耽误。

楚天阔洗了个澡,又饱餐了一顿韭菜饺子,所谓送行饺子接风面,吃顿饺子好上路。一切收拾妥当,楚天阔背好轩辕剑,揣好盘缠,把高老太给他蒸的馒头包起来放在包袱当干粮,牵了老马就出门去,老高夫妇洒着泪告别,楚天阔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事,回头跟老高头说:“劳你老办件事,去趟乔庄,传一句话给乔帮主,问一下他老人家,为何灰衣怪客对他的行踪如此了解?”老高头点头称好,马上去办,楚天阔满意一笑,翻身上马,往城外方向飞奔而去。

第七十四章 江上渡,戏丑

从淮阴前往黄山一带,可以南下到镇江或者应天府渡扬子江,接着再往西南走八百里路就可以到达,楚天阔因为想至应天府打探南宫世家的消息,于是就择道往应天府而去,这天骑着马来到了应天府城外的扬子江对岸,他穿着一身粗蓝布衣衫,轩辕剑拿在手里,头戴一顶斗笠,行色匆匆。楚天阔隔着宽阔的江面远远眺望栖霞山,南宫世家所在之地,但江面太宽,只看到栖霞山一个轮廓,无法看清楚对岸南宫渡上的情形,楚天阔暗笑自己在想什么,隔着偌大的江面能窥探到什么,于是牵着马顺着扬子江沿岸走去,先找到渡口过江再说。

渡口在岸边一处凹形地带之中,有好些渡船在等候着过客,楚天阔选择了一艘人数最多的渡船,一般这种渡船都是要坐满了人才开拔,所以坐的人多等的时间就少些。楚天阔与船家讲定价钱,把船资付了,就牵了马上船,楚天阔一踏上渡船,船头立马往下沉了不少,船身摇晃了一阵后,显然吃水深了不少,楚天阔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重剑和马匹的重量让船吃重不少。船老大带着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楚天阔,楚天阔不去管他,扫了一眼乌篷里的乘船客,看是否有人注意到自己,但凡有点眼色的江湖人都会注意到楚天阔身负重物,楚天阔不想有道人的人误以为自己带有金银财宝而见财起意,徒增麻烦,但一眼扫过,都是寻常走夫贩卒,并没有江湖人物,楚天阔稍稍放下心来,牵着马站在甲板上。过不多时,又有几人上船来,都是城外农民带着自家粮食、鸡鸭进城去贩卖,顿时小小的船舱就坐满了人,连甲板上都堆满了各色货物,弥漫着一股菜市场的味道。

船老大见人已经差不多了,就解开缆绳,竹竿一点船缓缓驶离岸边,江水太深不宜用竹竿,船上另有一个伙计划桨,船老大就在船尾掌舵,船离岸有几丈远,突然岸上蹿出一道人影,边跑边喊:“船家,等等,等等。”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朝码头上跑来,脚程极快,楚天阔看出来人有轻功底子,船老大朝岸上喊话:“我这船满了。”

那中年男子却不管不顾,脚下速度不变直往岸边冲,船上众人都看着他,心吊到嗓子眼里,均想这中年男子是不要命了要跳江。不料,中年男子在岸边足一点地,身子就如断线的风筝般斜斜地往船上飞来,众人倒抽一口气,此时船离岸也有十丈左右,这等距离要一跃而过,即便是江湖人物都不是容易的事,楚天阔都替中年男子担心了。

只见中年男子身形极轻极快,一纵之下已经离船不远了,但此时气力已尽身形下顿,楚天阔正想施以援手,只见中年男子脚下在水面上一点,如同蜻蜓点水,借力又飞了上来,转眼就站到甲板上来,鞋面丝毫不沾水。楚天阔一见之下心中大骇,水面本是流质,一着力即变形下陷,几乎无法借力,只有内家高手以极阴柔之气运于脚底,一沾即走微微借力,或可达到登萍渡水的效果。楚天阔自问也可以做到,但是难免足尖会陷入水面一些,沾湿一点鞋面,岂料眼前这中年男子渡水而来却足不沾水,轻功身段之高明实属罕见。

中年男子上了船后,笑嘻嘻地朝船老大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船老大掂量了一下碎银子,没再说什么。中年男子回头望向岸边,只见一伙人执杖舞刀地追到了码头边,此时船已走远,那些人没有中年男子这样的轻功身手,自然无法飞身上船,领头一个大汉在码头上跳脚大骂,“兀那瘦猴,不要让大爷我再碰到,大爷我一定饶不了你。”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对着码头喊道:“不劳远送,就此告辞啦。”岸上一伙人纷纷拿石头往船上仍,但此时船已走远,石头都落入水中。乘客中一个老农小声对拍旁边的人说:“那是城外涂员外的护院家丁,那叫嚷的是他家护院头头赵大,涂员外雄霸一方,纠集了不少地痞恶霸,不知道这瘦猴怎么得罪了他引起涂家护院前来追讨,看这阵势只怕梁子结得不浅,这瘦猴当真是活腻了。”中年男子钻入乌篷内,笑嘻嘻地说:“老人家,我可不是活腻了,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说完毫无在意的呵呵一笑,说话的老农见话被听到,知道遇上高人,脸一红,扭过脸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穿过船舱,来到船首甲板上,眯着眼瞧了一下楚天阔,楚天阔见这男子一身布衣,风尘仆仆,身形瘦小似晾衣竿,脸型狭长,嘴上留两撇胡须,倒真有几分似猴子,只是眼放精光显然武功不弱,楚天阔见此人长像不讨喜,但却无令人憎恶之相,相反倒令人有结交之心,皆因此人风骨俱佳,眉宇间有一股英气,楚天阔心想相由心生,此人并非俗人,见瘦猴打量自己,笑笑点了点头,瘦猴也冲楚天阔点了点头,说:“好剑。”指的是楚天阔手中宝剑,楚天阔心惊,此人眼光好厉害,自己长剑缠着黑布,一般人根本无从看出,但眼前这瘦猴只是瞥一瞥就看出,眼力实在高明,遂抱拳对瘦猴说:“哪里哪里,只是粗铜烂铁,拿在手上充个场面而已。”

瘦猴做恍然大悟状,说:“兄台上金陵城所为何事?”金陵即是应天府旧称,楚天阔说:“在下只是路过此路,要南下去拜访朋友。”瘦猴哦得一声,说:“还以为你是前来参加南宫家的英雄宴的呢。”楚天阔有点愕然,问说:“南宫世家举办英雄宴?所为何事?”

瘦猴说:“原来你真不知道,这可是最近江湖上的一件大事,传得沸沸扬扬。南宫家广发英雄帖召集各路豪强于下个月十五月圆之夜,到南宫家参加宴席,以襄南宫家主南宫璟的金盆洗手和南宫少主接任南宫家的盛事。”

楚天阔闻言大吃一惊,南宫璟要退位,莫非他已经遏制不住南宫骐的野心,一旦南宫骐接任,恐怕南宫家的势力就会落入混元教之手,南宫暗脉也不得不听从南宫骐的调遣,此举非同小可,遂问瘦猴:“南宫璟年纪不大精神尤佳,为何突然会有退位之说?”

瘦猴摇摇头说:“这我也不清楚,江湖传言南宫璟已经多年不问江湖事,处于半退隐的位子,想来是想早日归隐不问世事吧。”楚天阔知道其中必定有古怪,难道南宫骐已经断绝与混元教的勾结,南宫璟这才放心退位,但有似乎太突然了,即便南宫骐浪子回头,南宫璟也不会这么急着退位,更有可能的是南宫骐用什么手段逼迫南宫璟让位,到底是什么呢?楚天阔苦思无绪。这事在淮阴的时候没有听人提起,想来当时漕帮上下忙着应付沙黎苍,无暇顾及,而且自己也没有提及南宫家可能牵涉进混元教,所以才忽略了此事。

瘦猴见楚天阔突然陷入沉思,问道:“你与南宫家有交情?”

楚天阔回过神来,说:“交情倒谈不上,只是与南宫家主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奇怪他老人家为何突然要金盆洗手,莫不是遭了什么变故?”

瘦猴说:“突然倒是十分突然,但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变故,既然你与南宫家主有过一面之缘,何不顺路前去拜会?”

楚天阔羞赧一笑说:“在下人微言轻,恐怕南宫前辈未必认得我,贸然前去实在唐突。”楚天阔心中打定主意要暗访一下南宫璟,只是不知道瘦猴来历,自然不敢和盘托出。

瘦猴眼珠一转,似乎洞若观火,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天阔问:“前辈前来,莫非正是应邀而来?”

瘦猴哈哈一笑,说:“哪里哪里,我也是江湖不入流的人物,南宫家怎会发帖请我,何况南宫家英雄宴下月十五才开始,还有一个月时间,怎会这么早就来赴宴,莫不让人以为我没吃过宴似的。”说完大笑不已。

楚天阔想想也是,哪有人提前一个月赴宴的,不好意思地陪笑着,正笑着,突然后面追上来一艘小船,刚才追赶瘦猴的涂家护院家丁正搭乘一艘小船快速追来,喧嚣呐喊声越来越近,听着声势恐怕抓到瘦猴要把他大卸八块,瘦猴眯着眼睛看他们,嘴角带笑意,仿佛看一群跳梁小丑,毫不在意。

转眼将小船驶近了,船头上赵大拄一只齐眉长棍,喝令楚天阔这边船老大停船,船老大无奈只有停了船桨,小船顷刻就赶到,靠着渡船泊着,赵大指着船老大大骂:“瞎了你的狗眼,明知道我们在捉拿飞贼,你还敢开船。”

船老大吓得筛子般哆嗦,求饶道:“刚才实在是没认出赵爷您来,只是行船有规矩,出船不返,求赵爷宽恕则个。”赵大恶狠狠地说:“回头再找你算账。”船老大苦着个脸直叹气,赵大转向瘦猴说:“我说过再遇到你绝不会饶了你的,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偷到涂员外家里来,也不打听打听涂员外家是谁照看的。”众人一听,方才知道此人胆大包天,到涂员外家中去偷东西,纷纷退往船尾,仿佛靠近瘦猴会被当成同伙似的,只有楚天阔还和瘦猴站在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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